扶桑花開(一)
扶桑原不叫扶桑,六歲之前他都叫文淇,和父母一起住在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裡。母親趙思涵是個秀才,人很好,十八歲的時候娶了父親陳氏,第二年便生下了小文淇。村子裡的人都很尊敬母親,可是對父親卻不以爲然,聽說這個陳氏原是戲班子裡的小戲子,不知爲什麼逃了出來,被趙秀才所救,才下嫁於她。
文淇長到五歲的時候就是村子裡最吸引人的男孩子了,小小的年紀雖然還沒有長開,可身上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勾引女人的勁兒,學人說話唱兒歌也是最像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含着難以言喻的媚勁兒。見男子生成這樣,陳氏也不知感嘆了多少次。他本就是戲子出身,雖說自己要強,沒有變成那些達官貴人的玩物,可此時見兒子生成這樣,男人的心裡別提多難受了,生怕他將來像自己一樣淪落風塵。可母親趙思涵卻非常喜歡這個兒子,村裡人見趙秀才如此心疼文淇,倒不敢在孩子面前多說什麼了。
轉眼間,文淇就在父母的疼愛中長到了六歲。這一年夏天,棲鳳國遭了洪災,文淇住的村子轉眼間便被大水衝乾淨了。趙思涵抱着文淇拉着陳氏站在山上,眼睜睜地看着家被毀了。雖說趙家不是大戶,可卻也小有積蓄,可這次大水過後,就什麼也不剩了。看着夫君和兒子吃不上飯,趙思涵這樣一個文人也不得不去幹一些粗活養家,陳氏看在眼裡心疼不已,直想重操舊業混口飯吃,可卻被妻主一把拉住道:“你好不容易出了那火坑,我就算是餓死也不能再讓你回去。”陳氏聽了,抱住妻主大哭,再也不提回去唱戲的事兒了。
文淇這時候已經漸漸懂事兒了,雖然家裡苦些,可他卻從不叫苦,只要爹爹和娘在,他就什麼都不怕。
可天不隨人願,就在這一年的冬天,趙思涵因爲勞累太久一病不起,家裡沒錢抓藥,沒幾天便死了。昨死前只抓着小文淇的手久久不放,又勸陳氏改嫁到一個好人家,莫要爲她守寡。陳氏哭得死去活來,又沒有錢埋葬妻主,只得將扶桑託付給一個遠房親戚,自己卻去找了人牙子賣身,這才湊夠了錢將趙思涵埋了。可那陳氏卻在被人買走後的第二天,爲保貞潔就懸樑自盡了。
文淇寄住的那個遠房親戚本就與趙家不親,見文淇小小年紀便死了父母,便以爲他是不祥之人,終於想了個法子把男孩子賣了出去。
文淇雖然年紀小,可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臨走時,大大的眼睛只管狠狠盯着那親戚道:“我爹爹一定會找你算帳!你等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跟着人牙子走了。
那親戚見這孩子小小年紀說出這樣的話,心裡倒底虛的很,沒幾天便夢見了陳氏找她要兒子,不久便也病死了。
文淇被人牙子輾轉賣到了一個大戶人家做小童。和其它被賣的男孩子不同,小文淇從來不哭,性子也倔強的很,就算是被打被罵,也只是瞪着大眼睛不叫苦。
扶桑十三歲那年便已經出落得十分媚人了,無論身段還是樣貌都是男人裡拔尖的,凡是女人見了沒有不流口水的。多少次那些下人管事的想偷佔他的便宜,卻都被文淇狠狠地修理了一痛,弄得那些女人們只能看卻吃不到嘴裡。
那大戶人家原本有一個公子,馬上就要出嫁了,見自己使喚的一個小侍如此漂亮,又招女人喜歡,於是心裡便不舒服,只怕將來他誘惑自己的妻主,於是便要毀了文淇的臉。文淇知道了此事心裡驚訝不已,想不到平日裡相處的公子卻存了這樣歹毒的心思,所以便趁着他動手之前偷偷逃了出來。
可棲鳳國這樣一個女尊男卑的地方,就算文淇性子再倔再有主意,他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又能逃到哪兒去?不久,便又被人牙子騙着賣了。只是這回卻是被賣進了窯子。
那勾欄院裡的管事一眼看見扶桑這個模樣便高興起來,只說是上好的苗子,將來必會做頭牌。文淇萬萬想不到會被賣到這個伺候女人的地方,一想到母親若是知道了必然會傷心,男人便想方設法的又想逃走。
可這勾欄院哪裡比得了別處?早有幾十個護院的盯着呢,扶桑逃了幾次都被抓了回來,那管事虐待男人的手段多得是,全用在了文淇身上,只把男人折磨的幾乎死了過去。可是文淇倒底性子倔,只說寧死也不從。那管事的見這孩子性子太烈,於是便天天命人看着他,不許他尋死。
一連幾個月,文淇都被關得嚴嚴實實,只要不聽話便是一頓虐待,這勾欄院裡虐男人的法子卻是不留傷口又狠毒的,文淇幾乎死在裡面。可就在這時,那管事的卻改了主意,告訴文淇說只要他掙夠了贖身的錢便讓他自由,然後去找親爹。文淇這時候卻不知道自己爹爹死了,懷着這一線希望,男人便同意了。
從此以後,文淇正式改名扶桑,成了勾欄院裡的小倌兒。
開始的時候扶桑並不用接客,只派他去服侍別人,空閒的時候便由年紀大些的公公教一些伺候女人的法子。
扶桑伺候的第一個勾欄院裡的主子叫蘭歌,是個又漂亮又溫柔的男人,那眉目肌膚,就像是冰雪做成的人兒,美極了。
蘭歌見了扶桑倒是挺喜歡,也不命他乾重活,只是沒事的時候經常看着他嘆氣,只說可惜了這樣一個孩子卻和自己一樣命苦。
扶桑從小受人折磨,此時已經不再慨嘆了,只是性子變得更烈,一想到自己連死都不怕,男人便更膽大了。
有一次,那蘭歌接了一個有錢的客人,卻是一個滿身橫肉的女人,見了蘭歌這樣清秀標緻的人兒,那女人只管縱慾,又命扶桑在一旁伺候。蘭歌本就是個蘭花般嬌弱的人,哪禁得住這樣野蠻欺零,等那女人心滿意足地走了以後,躺在牀上的男人只剩下半口氣兒了。
扶桑又痛又怒,替蘭歌清理身子的時候,眼淚雖然不停的掉,可媚人兒的臉卻板的死死的,銀牙緊咬。
蘭歌直歇了一個多月纔好了些,只是身子更弱了,有點精神的時候便拿着一方紫色的帕子流淚。扶桑怕他傷心,只管將那帕子藏了,說是丟了。可蘭歌聽見了,卻是一揚玉手“啪”地一聲頭一次打了扶桑耳光。
看着男人美麗蒼白的臉兒,扶桑驚訝的無以復加,可轉眼間卻見蘭歌頹然地跌倒在地上輕輕啜泣起來,那模樣真是讓人心疼得緊。直哭了許久,蘭歌才起了身,摸着扶桑紅腫的臉兒問疼不疼。
扶桑怔怔地搖了頭,只管問:“那帕子是誰的?”
蘭歌見扶桑這樣問,便只幽幽地道:“她原本是我未來的妻主,只是我命苦,沒過門便被賣到了這裡……”說着,眼淚便又流個不停。
不久,扶桑便見到了蘭歌所說的那個女人,可見面的地點不是別的地方,卻是在另一個小倌兒的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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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叫呂瓊。
扶桑是在燕卿的房裡遇見的,她正在喝花酒,被幾個小倌兒圍着,那燕卿平時就是不吃虧的性子,見那幾個年紀小的男人將呂瓊身上的金啊玉的解了大半,心裡便不高興起來,只管提了壺酒一歪身子坐在女人的腿上,嬌聲軟語地嗔道:“幹嘛不理人家?好幾個月纔來一次,卿兒心裡想的緊呢……”說着,男人便玉手纖纖地斟了杯酒湊到恩客嘴邊。
呂瓊本就是個好色的,見燕卿這般嬌媚,便將那酒一仰脖喝了,手又滑進了男人半敞的衣襟裡,沒一會兒,便是一片嬌吟浪語傳出來。
扶桑本是被臨時派來送酒的,見了這副情形便當做沒看見似的將那酒放到桌子上便要走開,可偏偏呂瓊一眼瞅見了他,見扶桑年紀雖小,可那身段姿態卻是媚人入骨,於是便一擡手在扶桑的腰上掐了一把道:“好一個小妖精,快過來讓本姑娘瞅瞅。”
扶桑在這煙花地待久了,也經常有些個客人動手動腳的,可一來他是個清倌兒,二來性子又烈,那些女人只不過是吃吃豆腐而已,此時見呂瓊這樣,男人只當遇上蒼蠅了,也不聽她說些什麼,徑自向外走。
那呂瓊見扶桑這副不理人的高傲樣兒,心裡更癢,於是便推開燕卿柔軟的身子,幾步趕上去摟住了扶桑調笑道:“好個冷美人兒,真是悶騷的緊……”說着,手便探進了男人的衣裳裡。
扶桑雖然說進了勾欄院,可卻並未破身接客,這樣被女人抱也是頭一回,呂瓊口裡的酒氣噴到男人的鼻子裡,只覺得噁心已極,再加上她一雙手四處亂摸,扶桑恨不能殺了她,便拿了手裡的托盤不管不顧地朝呂瓊當頭就砸,嘴裡罵道:“死女人!喝了酒不知道姓什麼,壓你的男人去,動我做什麼!”
呂瓊沒想到男人竟是這樣一個動不得的人,再加上劈手被他打了幾個着實疼得慌,心裡不由怒氣上衝,揪住扶桑“啪啪”便狠打了兩個耳光,罵道:“小騷蹄子,當你是什麼貞潔烈夫,本姑娘摸摸都不成,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說着,便一把將扶桑壓到桌子上便要欲行不軌。
一旁的燕卿知道扶桑是清白身子,見呂瓊這樣忙讓人去喊了樓裡的管事齊公公,又帶着一衆男人上前勸去。
可呂瓊被扶桑弄的沒了面子,只想一味要了他的身子侮辱他,所以不一會兒男人身上便衣衫零亂了。
扶桑見着實躲不過,便隨手拿了桌上的盤碗去砸呂瓊,直弄得她滿面狼籍,又啾準了機會咬上她的耳朵,兩個糾纏在一起,活像兩隻野獸。
好在那管事的齊公公及時趕了來,見了這情景嚇了一跳,忙將二人分開,又上前的勸着呂瓊,又推打了扶桑好幾下,只說他不懂事。
扶桑滿嘴是血,大眼死死瞪着呂瓊,心裡又驚又恨地說不出話來。原來就在他們兩個人剛剛爭執的時候,呂瓊的外衣撕破了,紫色的裡衣上繡着雙蝶的花樣,那繡工和樣子和蘭歌兒帕子上的居然一模一樣。見此情景,扶桑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噁心,想不到蘭歌那樣一個妙人居然心繫在這樣一個不堪的人身上,這事兒若是讓他知道了,男人定然會傷心死。
這時呂瓊早爲了此事暴跳如雷,只要弄死扶桑了事。那管事的雖然生扶桑的氣,可卻也不想讓他死,像這樣媚骨天成的男人要是再長大些,只怕就是搖錢樹聚寶盆,這會兒要是死了自己可什麼都沒了。想到這兒,齊公公便陪了一百個笑臉勸着,燕卿也跟着說好話兒。可那呂瓊虧實在吃的大了,竟是幾個人都拉不住的。齊公公見了,忙命扶桑跪下認錯。
扶桑本不欲跪,可卻被幾個小倌兒拉扯着跪了下去。呂瓊見扶桑服了軟,便飛起一腳踢過去罵道:“小賤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你家姑娘!看我不弄死你!”
扶桑被踢的一口氣上不來,只覺得胸口一悶,一陣甜腥涌上,“噗”的一聲便吐出口血來,身子搖了搖險些摔倒。
齊公公只怕弄死了扶桑自己賠錢,於是忙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女人來,這纔將呂瓊拉住了。
這時此時已經鬧得樓內人盡皆知,男人女人們都圍在門前看熱鬧。可就在扶桑在衆小倌兒的拉扯下要避開呂瓊的時候,卻只見人羣一分,一個清秀淡雅的人影閃了進來,卻正是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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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兩份稿子不是人乾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