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鮮紅的血液啪嗒落在地上,而下一滴已在‘洞’外。梅六看着刀身上滑過血痕,垂下眼,並沒有追出去。
“我叫公孫……”男人的山羊鬍抖了下,才繼續接下去,卻並沒將自己的名字說完,“大妹子怎麼稱呼?”
“梅六。”梅六本不想理他,但還是回答了。這人雖然總是給他們招麻煩,但只這一份邊放血驅毒邊談笑風生的氣度倒也讓人折服。
“原來是梅大妹子,怎麼不見大兄弟?”公孫眸中有微光閃過,搜索記憶,並沒有聽過梅六這一號人物,只道對方若不是有所隱瞞,便是藉藉無名之輩。只是這脾氣真是傲得讓人牙疼。
梅六不相信他沒聽到十一郎的呼吸,這話問得顯然很多餘,正想飛他把眼刀,突然一個機靈反應過來。十一郎呼吸沒加收斂,卻又不顯虛弱,對方顯然是鬧不准他究竟是爲制敵還是有什麼說不得的苦衷才隱藏起來,所以纔會有此試探。
‘脣’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她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一邊提防着外面的情況,一邊心念急轉,覺得既然這人鬼心思多得很,不如就讓他一直疑神疑鬼省得再打其他主意吧。因此並不回答,只是輕鄙地瞥了他一眼,彷彿在嘲笑他愚蠢似的。
公孫差點沒被這意味深長的一眼慪得吐出血來,但他的自愈能力素來強悍,很快便又恢復了之前那種有點猥瑣又有點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噹噹噹……苗刀揮動,擋住了‘射’進‘洞’口的暗器,他絲毫不驚,仍然優哉遊哉地給自己放血,如果不是‘脣’‘色’泛着青白的話,只怕就要把那在秦樓楚館裡聽的小曲兒哼起來了。
“梅子你千萬要頂住,嘶……老哥子可被你害慘了,嘖嘖嘖嘖……”當手指推到足踝上三寸的三‘陰’‘交’的時候,他不由閉眼仰頭,嘴裡發出一連串疼痛的感嘆聲,一溜冷汗從額頭滑到下巴。
對於稱呼從大妹子到梅大妹子,再到梅子,這種帶着些許輕佻的自來熟梅六沒空理會,她全神貫注地擋住山‘洞’入口。幸好‘洞’口低矮狹窄僅容一人通過,不然防守起來就要麻煩很多,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撐到十一郎醒來。
“活該,這山野如此大,誰讓你哪裡都不去,偏要把人帶到我跟前。”應付過一‘波’攻擊,梅六終於有心情接話,但是一提起此事,她仍不免的滿肚子火氣。
聽話這話,公孫顧不得腳上疼痛,大呼冤枉。
“我哪裡知道你們在這邊,要知道的話,那是寧肯我自己被他們抓住,也是不會連累你們的。”他指天劃地信誓旦旦地說,小小的三角眼裡裝上誠懇,很顯得有些滑稽。
梅六輕嗤一聲,哪裡會信他,不過有他在這裡,還要防着外面的人,免去她陷入消沉昏懵的狀態,也不算壞事。
公孫約‘摸’也知道自己這話太沒說服力,嘿地笑了下,才又繼續哼哼嘰嘰地抱怨囉吒。
“老子不過是想看眼美人,誰會想惹出這麼一羣鬼崽子來。孃老子的,那個姓鐘的老癩蛤蟆吃不上天鵝‘肉’,就拿咱們出氣,嘶……等逮着機會了,看老子不收拾得他龜兒子喊爺爺!”
梅六深以爲被追殺得如喪家犬的他在癡人說夢,但這並不妨礙她從他的話裡獲得一些讓人感興趣的信息。
“你與那男人相識?”以刀撐地,她將自己往旁邊移了移,確定處於外面的攻擊死角,纔回頭問。
“誰跟鍾癩蛤蟆認識!”公孫矢口否認,還哼哼了兩聲以示對這樣的猜測不滿,本來想等梅六追問,然後趁機抱怨幾句,誰知她聽到此話後竟閉上眼完全一副完全喪失興趣的樣子,自己倒先忍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原尾‘交’待了個清清楚楚。
原來這姓公孫的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見了那院中美人一面,從此便牽腸掛肚朝思暮想,後來終於打探出她住在那宅子中,於是每晚都會做那樹上客,偷看美人到三更。一來二去的,自然也窺到了許多秘辛**,知道那姓鐘的宅主那般獻殷勤,也不過霧裡看‘花’,水中撈月爾。
“姓鐘的什麼來歷?”梅六問。對於公孫偷窺別人‘女’眷的行徑不予置評,只不過惱恨的是他明明做賊,卻無做賊的自覺,竟敢肆無忌憚地嘲笑人家,帶累了她和十一郎。
“有什麼來歷。”公孫撇嘴,一臉的不屑,“不過就是個正四品的鴻臚寺卿……”說到這,他頓了下,一個鴻臚寺卿手底下竟然握着這樣邪詭的勢力,這個事實讓他心中微懍,原本還有些輕忽的態度驀然變得鄭重起來。
梅六知道在大晉南卿北‘陰’東君西滄四族雖然坐大,中央這一塊卻仍牢牢把持在皇族龍源手中,各勢力保持在一個極微妙的平衡當中,使得這個國家得以盛世永昌。而這幾個龐大的勢力又各有自己的中堅力量,一個遊離其外的小小鴻臚卿根本算不上什麼。但是如今一個不起眼的文官竟能使喚異族爲其賣命,這裡面所包含的意義恐怕便不是那麼簡單了。
顯然兩人想到了一處去,對視之後,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如果開始他們還抱着絲對方並不一定非要取他們‘性’命的僥倖想法的話,這會便要爲自己竟然會有這種天真的想法而汗溼浹背了。
“你可見過那‘女’子容貌?”沉默了片刻,梅六又問。彷彿在給他們說話的時間似的,外面的人竟然又消停下來了。
“當然……”傷口的血已恢復鮮紅的顏‘色’,腳板的烏黑也消散乾淨,公孫碾碎了粒‘藥’丸敷在上面,正扯了塊裡衣包紮,聞問一昂下巴,正想說看過,不料一下子撞上梅六澄澈‘洞’悉的目光,後面的話不自覺便嚥了下去,磨嘰了兩聲,纔不情不願地老實承認,“沒看到過。”大約是覺得面上無光,頓了一下,又道:“媚兒姑娘無論有人沒人都戴着面紗,我總不能強人所難,‘逼’着她摘下來吧。”說到這裡,想到自己竟爲一個連模樣都不知道的‘女’人魂牽夢縈,老臉不由浮起了抹可疑的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