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的道:“尋歡,是你?想不到是你?你怎麼不早出聲呢?你如果早出聲,不一切都早解決了嗎?”
早出聲,我能早出聲嗎?我被那粗壯男子緊緊的攥住衣領,連呼吸都成問題,我出得了聲嗎?!
我沒理她,只是道:“我的手機……”
她道:“沒關係,我會幫你拿回來的。”
說完,望了望旁邊的青梅,道:“她是你女朋友?”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
她尷尬的笑笑,轉身走了。
大概是估計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很厭煩她。
在遠處,她還是回了回頭,並大聲對我喊:“尋歡,放心,我說到做到,會幫你把手機拿回來的!”
然後消失在遠處的夜色裡。
那個青梅在電話裡叫豹哥的男人還沒趕到,但估計他正在朝這邊趕。
電話裡我聽到那邊的聲音不再那麼嘈雜,他像是已出了那可能是夜中會的喧囂場所。
似乎他身邊還有別的男子在說話,大概是叫豹哥別急,小弟們一定會嚴懲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幫青梅除這口惡氣的。
豹哥一直沒理他們。
他一直在和青梅說話,叫青梅別怕,他們馬上就到。
青梅怔怔的站在那裡,什麼話也沒對豹哥說。
她是忘了說。
她的表情複雜,又疑又恨,還略微有些嗔怒。
豹哥沒聽到青梅的聲音,在那邊急急的道:“青梅,你怎麼了?你怎麼了?說話呀?!”
雖然他那邊比先前安靜了,他那粗重的聲音反而吼得更大。
顯然,他是以爲青梅出事了,在那邊擔心和着急。
與此同時我聽到車子猛地發燃的聲音,顯然他們是要坐車飛奔而來。
他還在那邊又急又粗重的大聲問了好幾聲,青梅才醒悟過來。
青梅笑笑,對那邊道:“哦,豹哥,沒事了,他們已走了。”
“真沒事了?”
“是的,豹哥,哪用得着你親自到,你的大名就把已嚇得他們魂飛魄散,抱頭鼠竄了。”
“哈哈,那當然,你豹哥是什麼人物呀,哈哈……”
“豹哥,改天一起吃飯。我要掛電話了,我得送朋友回去。”
“哈哈,好的好的,你朋友沒嚇着吧。告訴他,不用怕,在南充,有豹哥給你們罩着,沒幾個人能動得了你們的。”
“是,是,豹哥,我這就掛電話了。”
青梅掛斷了電話。
但她掛掉電話卻並沒等我一起回去,反是轉身,冷哼了一聲,恨恨的走了,走得很急,像是再也不想見到我似的。
女人真難懂,尤其是她這樣的女人,明明剛纔還爲我挺身而出,怎麼轉眼就變了個人,對我又冷又恨?
但我沒問她,我到底哪裡惹她生氣了,也沒對說半句感激的話,更沒跟在身後緊緊的追她。
我和她背道而馳,我依然急急的趕往湖的對面。
但我知道她其實是想我追上她的。
在遠處我回了下頭,我看到她見我和她背道而馳,跺了下腳,急急的向公園門口走得更快了,眼裡似乎還有淚水。
我急急的趕到湖的對面的時候,夜色更深,只有很少的遊人,風更涼了,露也重了,湖水靜靜的搖着點點波光。
我茫然四顧,除了朦朧如幻的燈火,燈火下的小橋,亭子,陌生遊人有些倦怠的面孔,和更遠處陰暗的樹陰,哪裡有那個神秘女子的半個影子!
那個神秘女子早已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我很失望的繼續找了會兒,纔不得不拖着路燈拉長的影子,慢慢的離開。
在公園門口,我看到了青梅。
她獨立燈火闌珊的樹下,遠遠的見我過來了,便別過臉去,望遠處的夜色,假裝沒看見我。
我很感激,我一直以爲她已走了的,沒想到,她還在這裡等我。
我走到她身邊,我道:“青梅,謝謝,我真沒想到你還在等我。”
她只看夜色,不看我,冷冷道:“誰在等你?你以爲我是在等你嗎?別自作多情了,我不過是怕你找不到路回去,到時我不好向阿姨交待。畢竟我們是兩個人一起出來的,結果我一個人回去了,你卻丟了。”
我笑,還說沒等,我一個大男人,從重慶到南充那麼遠都沒走丟,現在從阿姨家到北湖這麼近的距離,我反走丟了,這可能嗎?再說,我又不是第一次到南充。
我道:“但無論如何要謝謝你的,畢竟你剛纔救了我。”
“是的,我剛纔救了你,”她終於轉過頭來,恨恨的對着我道:“那是因爲我不知道你和那樣的女人認識,早知道你和她認識,我纔不救你呢!”
說完,扭過頭去,轉身就走。
我終於明白了,明白她爲什麼既要挺身而出,又要忽然對我又冷又恨,原來竟是因爲我認識那個女子。
那個不良女子。
利用自己的色相和女人身分,夥同那幾個小混混敲詐勒索的女子。
她還不知道那個女子其實也是在一家旅館裡出沒的“雞”。
我道:“青梅,等等我。”
便急急的追了上去。
她卻頭也不回的走得更快了,邊走邊道:“我不要聽你解釋,你認識什麼人都關我什麼事呀。只是以後提醒她,別開口就說我是你女朋友!”
我笑道:“這,這不是你自己當着那些人說你是我女朋友,她才誤會的嗎?”
“哼,就算是我說的,她也不能說,她算什麼東西!一看就知道……”
她沒有說話,估計她是不好意思說完。如果我沒猜錯,她一定是想說,一看就知道那女子是個姨子。
我偏逗她,問:“是,是什麼呀?”
“看不出來,你還真流氓。我真替池豔不值!”
她臉有些羞紅了。
我其實哪裡流氓了,我這不過是故意逗她,想打破我們之間那層尷尬嗎。
她道:“別跟着我了,你離遠點行不?你沒看到那些路人都在看我們嗎?明白的還知道你是死皮賴臉不熟悉路跟着我走,不明白的,還以爲是小兩口鬧彆扭了,男人追着女人討好呢!”
但她自己卻忽然站住了。
“太迷人了,我從沒想到男人也可以如此迷人,他是誰?”她雙手放在胸前,很激動又很訝異,喃喃的道:“和他一起的不是子揚嗎?”
我順着她眼睛的方向看過去。
我大吃一驚!
遠遠的,停着一輛車。一輛我熟悉的車,曾經池豔開着它,帶我穿行於南充的大街小巷,看遍滿城繁華與頹敗。
而那個和子揚並肩站在車前的男子,那個被青梅激動的誇讚“從沒想到男人也可以如此迷人”的男子,竟赫然就是上海的那個業務經理!
記憶中我只見過一面,卻一生也忘不了的業務經理!
和子鬱有重要業務往來的業務經理!
去年,他曾和子鬱一起並肩在公園的人羣裡走過,引得無數雙眼睛向他們注目。
今天,他怎麼會站在南充夜色已深的清冷街道上,而與他站在一起的不是子鬱,卻是南娛公司的董事長子揚?!
我以爲我看錯了,我使勁眨了眨眼,再去看時,卻已不見了那男子。他已上了車,子揚幫他關好車門,繞過車身到了那邊的駕駛室。
車很快發燃,遠去了,漸漸消失在遠處更朦朧飄渺的夜色裡。
好一會兒,我纔回過神來,我問青梅:“你有沒有看見池豔?”
青梅還在神往,也許她是故意神往,她想讓我吃醋,可她哪裡明白我的心思早已不在這之上。
她望着那輛車早已消失的遠方,漫不經心的問:“你什麼意思?”
我道:“池豔有沒有在車上?”
她白我一眼,又去看遠方,道:“誰知道,我又看不透車窗。”
我嘆息一聲,道:“我想她是在車上的,難怪他們今晚都沒回阿姨家吃飯。”
青梅轉過頭來,道:“我說你嘆什麼氣呀,池豔和子揚沒回家吃飯重要嗎?你在乎他們中的誰了嗎?是池豔,還是子揚?”
我道:“重要,太重要了。”
然後,急急的向前走了。
我再沒說一句話,一路上我都心事重重。
人也奇怪,你越理她嘛,她越是對你冷淡,你不理她了嘛,她反倒主動搭理你了。
青梅一路上都問我到底怎麼了?怎麼忽然變得心事重重的,有什麼事說出來,說出來會更好受些,是不是與青梅有關呀?
我頭也不回走得更急了。
她忽然在背後喝道:“尋歡,你給我站住!你別以爲……”
話沒說完,卻一下子就住了口。
我們已快到小區門口,她和我幾乎同時看到小區門口的那顆樹下站着那個不良女子。
在那女子的一隻手裡,赫然就是我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