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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有些慌亂,雖然我也渴望見到她,但我有些不敢正眼看她,畢竟我對她做過那讓我羞愧一輩子的事,而她又出現得這麼突然。

我目光閃爍,我聲音低低的道:“嗯。”

她不是別人,正是我兒時青梅竹馬的玩伴,少年時唯一的朋友,也是我這一生唯一冒犯過敏感區的女人。

她叫池豔,和小說家池莉只相差一個字。她說過,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當一個小說家,像池莉那樣的小說家。那時池莉還沒寫那本《有了快感你就喊》,不然,池豔是不會想當池莉的。她太純潔,純潔得纖塵不染,容不下任何一點瑕疵,她一定容不下《有了快感你就喊》這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名字。

可就是她這樣純潔的女子,我卻在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摸了她的**,當作全校師生摸了她的**!

如果不是那些男生賭我,如果不是那些男生輕蔑的嘲笑寡婦怎麼可能養出有膽量的兒子,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的人生也不會改變了軌跡。

我不是爲了贏得那些男生的刮目相看,也不是爲了證明自己,我只是不要他們小看我的媽媽,我只是要讓他們知道,寡婦也能養出和別人一樣的兒子,別人敢做的事她的兒子一樣敢做,甚至別人不敢做的她的兒子更敢。

那時剛好早操結束,操場上的師生都還沒散去,我在那些男生邪笑着的眼光中走到了池豔跟前,出其不意的從背後將她抱住,並且把雙手放上了她的**。

我其實一點也不從容,我只不過是被那些男生激的。當我雙手碰上她的**時,我一下子就慌得鬆開了手。我沒有想到池豔藏在衣服下的**竟已發育得那麼豐滿,那種柔軟的彈性,像一根膠帶忽然繫住了我的心,並且被人撥弄得上蹦下竄的跳。

我更沒有想到池豔,性格那麼溫柔對我那麼友好的池豔會給我一個耳光,比男生出手還重還狠的耳光!然後她臉紅紅的跑進了教室。

男生們比先前還要兇的嘲笑我,女生們不恥的看着我,老師們憤怒的走向我。而我自己只感到臉火辣辣的燙,耳朵嗡嗡的響。

我被帶進了校長辦公室,我媽媽也被請到了學校。我被開除了,在媽媽淚流滿面的乞求校長好多次後我被開除了。

我垂着頭進教室收拾書包的時候,池豔正提着書包從教室裡走出來。她滿眼是淚,她沒有看我,只是把我昨天給她寫詩的那張紙撕得粉碎然後撒向我。

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我知道我和池豔的友誼永遠的沒了,那些紛紛揚揚的白紙屑讓我那麼分明的看到一場葬禮。

我還記得我爲她寫的那首詩:

比腳步要快我的思念提前在冷夜到達也許你正倚在窗前想象美麗了進門的路只要你不拒絕我真會騎一匹瘦馬踏着月光而來攜幾卷爲你寫的詩擦拭一路風塵別管離天亮還有多久我們剪燭西窗你用纖纖細手撫弄潮溼了多年的琴我飲一杯孤獨讓醉影爲你舞蹈如果你不忍讓那匹瘦馬在古道中獨迎西風那麼,我們就走出你的木屋你就做馬背上的紅衣女俠吧我是爲你牽馬的青衣少年乾淨得沒有足跡的路上我們從一個夜走進另一個夜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首情詩,我其實一直只知道畫畫,我還不懂得愛情的。只是昨天和池豔一起欣賞畫冊時,對着其中一幅畫忽然有了種從沒有過的感覺,我把這感覺寫了出來,並且把它送給了池豔。

池豔好高興,臉上的笑有着我從未見過的羞澀。可我和她怎麼也沒想到,隔一個夜晚,就一切都變了。我們之間突然什麼都沒有了,除了我一生的愧疚和她永遠的恨。

我和媽媽回到家裡的時候,池豔的媽媽站在我家門口,她擋住了我,她那麼憤怒,恨不能把我碎屍萬段。媽媽輕輕的對她說:“你想怎麼處罰他就怎麼處罰他吧,別當他是我兒子。”然後掩着面衝進屋裡去了。

池豔的媽媽沒有處罰我,可她的話比任何處罰都讓我難受,她說:“尋歡,你太不爭氣了,你媽媽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本指望你成才,不要讓別人看笑話,沒想到你卻成了那幫流氓男生的幫兇。”

然後她走了,永遠的走了,再沒來過我們家。我和池豔的友誼沒了,她和我媽媽的友誼也沒了。池豔再無顏面在學校呆下去,她帶着池豔離開了我們家鄉,去了某個城市。池豔的爸爸在那個城市混得很不錯。

池豔媽媽帶她走那天,我的媽媽獨自一個人在月下站了很久。一直以來村裡人都孤離我和媽媽,只有池豔媽媽對我們一家最好。我知道媽媽心裡有多難受,池豔媽媽是她唯一的朋友,就像池豔是我唯一的朋友一樣。從此我和媽媽在村裡人異樣的眼光中將更加孤獨,更加無依無靠。

我走到媽媽跟前,我說:“媽媽,對不起,是我毀了池豔的名譽,是我毀壞了你和池豔媽媽的感情。我不知道那些男生是在利用我,利用我打擊報復池豔對他們的苦苦追求置之不理……”

媽媽沒讓我說下去,她說:“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沒有本事,教不好你。我根本不該有兒子,別人都說我這樣的女人不該有兒子的!明天你就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媽媽的話,讓我心好痛,字字都那麼冷,那麼恨。她的眼淚亮晶晶的在月光下滾落。

“不,我不走,媽媽不要趕我走,我要陪着媽媽,一輩子陪着媽媽!”我撲通一聲在媽媽跟前跪了下去。媽媽背對着我,好久好久,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轉過身和我相擁而泣。

第二天,媽媽沒有趕我走,但從此鬱鬱寡歡,直到她病死。我做到了我的話,我陪了媽媽一輩子,可是,媽媽的一輩子竟是那麼短暫!

池豔問“尋歡,你怎麼到南充來了?”,才把我從痛苦的回憶中叫醒過來。

不知爲什麼,我的眼睛竟有意無意的往她胸部看了一下,那裡比學生時還大。我心砰砰直跳,真不知當初是怎麼有勇氣摸上去的。

池豔臉有些微紅,她一定看到了我的眼睛。我慌忙把眼睛扭向別處,我說:“我是來跟南娛公司談業務的,這筆業務我非談成不可,不然我就再無法在我們公司呆下去。但沒想到南娛公司的業務經理竟是個色鬼。我一個男人恐怕是萬難談成了。我一到南娛公司就看到他跟一個長髮白衣的女子關係曖昧的上車……”

我打住了,長髮白衣,池豔不就正長女白衣嗎?也許那個女子真的就是池豔,也許池豔就是我的競爭對手。如果是很久以前,池豔不會和那個經理那麼親密,也不會和我如此殘酷的PK,可如今一切都變了,自從我摸了她的胸部,自從她那個狠狠的耳光打到我臉上後,一切都變了。

我看到池豔臉比先前更紅,她張了張嘴,似乎有好多話要對我說,也許是想爲某種不想承認的事實分辨,想對我說她是憑真本事談業務的,她沒有以**人。

但我不想聽那些只能騙三歲小孩的謊言,我扭轉話題,我問:“你剛纔那麼急,那個女孩對你怎麼了?”

池豔這才記起剛纔的事來,她說:“她把我的錢包拿了。”邊說邊用尋找的眼光四處看。

我暗想,果真是錢包麼?不會有別的什麼吧?不會是錢包裡有她和那個經理骯髒交易的證據吧?要不她怎麼會那麼緊張?從前她可是文學的追求者,視金錢爲糞土啊,她怎麼可能在意錢包裡那幾個錢。

要真是那樣就好了,最好那錢包裡有**裡那樣不堪入目的裸照,如果我得到那個錢包,如果池豔還有一點廉恥,我就可以讓池豔不戰而退了。

我爲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卑鄙,但如果池豔真是那樣的人,雖然我曾經那麼對不起她,但現在是她卑鄙在先,怨不得我的。我偷偷向劉若萍藏身的樹叢看了看,但哪有劉若萍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她已悄悄離開了。

我忽然覺得很掃興,我和池豔在公園門口分手時,她叫我去她家,她說她家就在南充,我也沒有提起興致來。不是因爲我們不再是朋友我纔不去她家,我是真的怕。我怕池豔的媽媽,我至今還記得多年前她最後一次看我時的眼睛,憤怒得欲將我碎屍萬段的眼睛。

最後池豔給我留了個電話號碼,沒等她的身影完全在夜色中消失,我就匆匆去了家飯店,我忽然覺得飢腸轆轆。

當我把那些飯菜秋風捲落葉般一掃而空,挺着肚子去收銀臺結帳時,我才發現我的錢包不知什麼時候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