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土按照小錦所指,找到了那兩個老媽媽,再次花錢探聽了春梅的消息。 春梅的事比嚴氏的事好探聽多了,畢竟一個丫鬟的事比不上一個主子的事那般隱秘。 春梅是嚴氏嫁進府裡後,纔買回來的丫鬟,父母都是漁民,因爲發生意外而亡,春梅就這樣被買進了沈家,伺候嚴氏。沈家雖然比不上京中貴胄,但是家規也是頗嚴,像春梅這樣新進的丫鬟按理是服侍不了主子的,只能做些低等的事,但春梅的運氣就是這般好,嚴氏同情她的遭遇,又見她機靈勤快,便收在了自己身邊,成了令人羨慕的房裡頭大丫鬟。 嚴氏出事後,春梅也被沈老爺親自審問一番,但是沒人知道春梅說了些什麼。當天晚上,春梅懸樑自盡,被人救下。她便守着嚴氏的屍首,直到嚴氏孃家人來將她帶走。再後來,春梅便不見了,有人說她跟着嚴氏的姐姐走了,也有人說沈老爺將她趕出了府,總之衆說紛紜,誰也不知道春梅去了哪。 “你打聽到的就這些?”小錦看着依土,失望地問道。她以爲他如此着急跑來,肯定是探聽到一些不爲人知的事,誰知就這點消息。 依土神秘兮兮地說道:“若只探聽到這麼點消息,我還會來見你嗎?” “你還聽到什麼?”小錦大喜,將手肘靠在幾桌上,湊近依土。 依土聞到小錦身上的一股子淡淡竹香,像是母親房裡頭的薰香味,想來是依水送給小錦的吧,依土輕輕地吸了吸鼻子,臉兒便微微泛起了紅。 “快說呀。你想急死我呀。”小錦以爲依土又故意賣起關子,逗自己開心,忍不住催促道。 依土這才娓娓說道:“我從這兩個老媽媽這聽不到有用的消息,正失望呢,忽然想起,其中一個老媽媽曾說過她是從她同鄉那聽到的關於聽雪堂內的事,我便問了她,她這個同鄉現在在哪?” “結果呢?”小錦插嘴道。 “結果這個老媽媽說她的這個同鄉嫁得比他們好,早已不在沈家做了,現在就在沿河坊一帶。我問了她同鄉的姓名,夫家的姓名,便緊趕着去找了,這就是我爲什麼早食都沒吃夠的原因。她的同鄉現在和她的夫君開了一家小豆腐坊,早晨不早些去,等她賣完了豆腐,就關門睡覺了。到時,打擾了人家清夢,怕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依土說着,又將視線放到了小錦身後的棗泥糕上。 小錦知道賣豆腐的都是半夜起身做豆腐,所以通常賣完後都會再休息一會,依土不早些去,恐怕還真是要見不着人,想着他如此辛苦,便將身後的小碟子拿了出來,擺在依土面前道:“好吧,看在你那麼勤快的份上,我就將我的這份也給你了。不過你說完了再吃。” 小錦生怕這依土吃着棗泥糕,又將話題說了一半。 依土笑着說道:“好,好。我說完再吃。我匆匆忙忙地去了那沿河街,找到了這戶姓魯的人家,正看見一婦人在那賣豆腐,我上前一打聽,果然就是那個老媽媽的同鄉章氏。章氏一開始不肯與我多說,問急了,就要打發我走,讓我不要影響她做生意,我情急之下就將她所有的豆腐都買下了,她總算才靜下來與我說說話。章氏說那時候她在聽雪堂是打簾的丫鬟,和春梅的關係最好,大夫人也就是嚴氏出事後,他們這些聽雪堂的丫鬟和下人都被沈老爺親自審問過。當然是以針對春梅的審問最爲嚴厲。春梅受審回來後,臉色雪白,神情恍惚,章氏便問了她沈老爺問了她什麼。她對章氏說沈老爺問了她很多關於大夫人起居的事,還問了這藥是不是她去抓來給大夫人的。春梅說着就哭了,她說她根本不知道這藥的事,也絕對不是她抓的。章氏當時就問她,這藥是不是她熬了給夫人端去。春梅哭着說要知道是這樣一碗要命的東西,打死她她也不會熬了給夫人吃。章氏聽着蹊蹺,便問這藥到底是夫人讓她熬的,還是大公子讓她熬得,她卻只是哭不肯說。章氏最後只能安慰了她幾句。晚間,就發生了春梅上吊的事。發現她上吊的還是章氏。章氏見春梅白日裡精神不好,整日都沒吃東西,晚間便煮了粥過去,這才發現春梅做了傻事,及時救下了她。” “那章氏知道後來春梅去了哪嗎?”小錦問。 “章氏說了,自那以後,春梅倒沒再尋思,只是自告奮勇地守着嚴氏,直到嚴氏的姐姐來。”依土道。 “爲什麼沈家一直沒給嚴氏入殮,設靈堂呢?就算嚴氏是因爲紅杏出牆,這事畢竟沒有張揚開來,他們不給入殮,這不是讓旁人說閒話嗎?”小錦不懂。 依土道:“這事說來令人震驚,章氏告訴我時,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小錦忙問:“何事?” “章氏說當時她也問過春梅,爲何老爺還不給大夫人入殮,春梅卻告訴她一件讓她震驚的事,那就是嚴氏已經和我爹和離了。” “什麼?” “很吃驚吧?我追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爲何和離了,嚴氏還住在府裡呢?章氏說當時她就這麼問,但春梅卻不肯多說了,只叮囑她千萬不可將此事說出去。” 小錦越來越糊塗了,不過有件事她倒是有些明白了,嚴氏死前已和沈叔和離,所以沈老爺覺得她不再是沈家的宗婦,自然不會給她出殯,而是讓她的孃家人給領了回去。 “再後來呢?春梅到底去了哪?”小錦越發覺得這個春梅是個絕對關鍵的人物。 “章氏說她也不知道春梅去了哪?嚴氏的姐姐領走嚴氏後,春梅失魂落魄地收拾東西,章氏問她去哪?她說祖父大人已經答應讓她贖身離開。她說她準備第二天動身離開。但是當天夜裡春梅就不見了。” “不見了?” “嗯,章氏說夜裡她睡得正熟,忽聽到外頭似乎有聲響,起來後點上燈籠往外瞧,沒見到人,回身時卻發現春梅的房間門開着。她進去瞧了瞧,裡面沒人,包袱也不見了。章氏以爲春梅這就走了,急忙往外追去,卻沒看到人,只撿到春梅的一隻鞋。她估計春梅實在是連一刻鐘都呆不下去了,這才連夜走了。” “她在哪裡撿到春梅的鞋?” “在必經的迴廊那。章氏說相比春梅神色恍惚,走得匆忙,所以纔會掉了鞋都不知道。” “是嗎?”小錦卻覺得此事越發蹊蹺了。 “對了,章氏還說了一件事,她說春梅走後,有一日她聽見原先也在聽雪堂當差的一個下人與別人說起,說那藥很有可能是春梅去抓來的,因爲在嚴氏出事的當天早晨,他無意中看到春梅神色緊張的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依土說完,終於忍不住,抓了一塊棗泥糕塞進了嘴裡。 小錦此時顧不上她了,只覺得這事越來越離奇了。 依土走後,小錦將此事說與小娥聽,小娥聽後也覺得驚奇不已。特別是那嚴氏與沈叔和離的事,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姐姐,你還記得小姨的墳在哪嗎?”小錦忽然有種預感,但是卻又沒有把握,不過她覺得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以前我陪母親去過幾次。都是在小姨的忌日去的,話說再過幾日就是小姨的忌日了。”小娥想起母親,心裡就隱隱作痛。 “再過幾日就是了?那我們一起去拜祭拜祭小姨吧。”小錦提議。 小娥爲難地看着小錦,說道:“來到蘇州,我就憶及拜祭之事,只是,你我的身份是朝廷欽犯,我們不該和以前的事有任何瓜葛。連爹孃我都不曾祭拜過。” 小錦明白了,由於他們身份特殊,保不定官府裡的人會在嚴氏那守株待兔。 不過,事情過了那麼多年,官府的人不該還會想到到那候着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還是小心的好。爹孃只剩下我們這點血脈了。”小娥不敢冒險。 小錦想了想,道:“那我們就遠遠地瞧瞧,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小娥終於點頭了。四日後,兩人便帶上了一些香燭,去了嚴氏的墓地。 那是一個墓葬區,不高的山上立着不少的墓碑,兩人沿着山間小道,一路攀爬,終於在離嚴氏墓碑不遠的樹叢中停了下來。 “那就是小姨的墓碑了。”小娥指了指前頭。想想爹孃都不曾入土爲安,到現在都不知爹孃葬於何處,小娥的淚水便止不住往下流。 小錦朝着那邊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嚴氏的墓碑。 “姐姐,這些年你都沒來過嗎?”小錦問。 小娥點點頭,哽咽道:“不曾來過。” “那爲什麼小姨的墓並沒有雜草叢生呢?”小錦奇怪地問道。 小娥從悲傷中清醒過來,看向嚴氏的墓碑,果然不像是多年無人照顧的孤墳。 “姐姐蹲下。”小錦忽然抓住小娥,蹲在了灌木叢中,高高的灌木擋住了她們,讓她們隱藏得很好。 一個穿着青衣的婦人,包着頭,提着籃子,正沿着小路往這邊走,不一會兒,她停在了嚴氏的墓前,將籃子裡的香燭擺放出來,然後直直跪下,掩面而泣。 小娥、小錦面面相覷,不知此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