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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馬車停在向府門口,身穿粉紅色鳳穿牡丹花的緞披風的小錦一下子就引起了門房的驚奇目光。匆匆跑去稟了向大掌櫃,向大掌櫃便讓快請。
小錦進了向府,這是一個“三進”的宅子,走過門廳後,便看見一座假山,下面是一池汪汪的池水,現在是冬日,池子裡有些枯枝殘荷,想來到了夏日,這裡便是滿滿的荷花。走過遊廊,向府的下人將她帶到了東邊的一個院子。小錦擡頭一看,上書“榆蔭院”三個大字。
“這是?”小錦不禁有些愕然,這向大掌櫃不會直接就讓人將她帶到向潔的住處吧。
“這是我們家二掌櫃的院子,大掌櫃說您不必去見他了,讓小的直接帶您來這裡便是。”下人彎着腰,恭恭敬敬地答道。
這二夫人已經過世,二夫人的位置空着,這二掌櫃受傷來了個姑娘探望,大掌櫃就準她不見東主,直接去見二掌櫃,可見這姑娘和二掌櫃的關係不一般。
小錦也不知道好氣還是好笑,看來這大掌櫃仍是巴巴地希望她和向潔能早日成事。
好在小錦也不是拘小節的人,衝着領路的小人笑了笑,便進了院。
院子裡一派蕭索,不知是因爲冬日萬木皆枯的緣故,還是因爲這個院子女主人已故的緣故。
出來相迎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穿着豆綠色的襖裙,笑盈盈的地說道:“小姐請這邊請。”
小錦邁着小步,半垂了眼眸,裝作低眉順眼地樣子跟着往裡走。走到正房時,少女掀開棉簾子,一股子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小錦感到一陣暖意。
小錦進了屋。就見少女站在右手邊的門邊喊道:“二爺,陸小姐來了。”
向潔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快請。”
小錦解下那件緞披風,隨着丫鬟掀開簾子,小錦聞見了松香的味道。
走進屋去。小錦見一個丫鬟已經取來引枕讓向潔靠坐在牀邊。
向潔見小錦進屋,便對外頭那個領路的丫鬟說道:“麗兒,去端一碗熱的紅棗湯來,再拿些蜜餞、點心。”
麗兒趕緊去了。
小錦走過去,屋內的丫鬟機靈地搬來了凳子,讓小錦坐在了向潔的牀邊。
“你可好些了?”小錦問道。
向潔露着笑,說道:“好多了,只是腿還不能走。”說完,又見小錦籠着雙手,便對身邊的丫鬟說道:“去取個手爐來。”
丫鬟有些爲難地看了看向潔。小聲說道:“二爺,院子裡的手爐早已沒了。”
向潔這纔想起,阿杏走了後,大哥下令將她的東西一應都給燒燬了,包括平日裡用的手爐。
“你平日裡機靈。這時候怎麼犯起了糊塗,這等東西自然找大夫人。”向潔沒有責怪丫鬟的不識禮數,溫和地指明瞭出路,讓她去辦。
“你倒是個好脾氣。”小錦取笑道。
“不過是個小丫頭,難免有犯糊塗的時候。”向潔正說着話。麗兒端着紅棗湯和點心就進屋來了。
“小姐請用。”麗兒笑盈盈地將紅棗湯端給小錦,又搬來一凳子,將兩碟點心放在小錦身邊。
“多謝姐姐。”小錦回笑道。
“小姐應該多謝二爺纔是。二爺這邊聽說您來了。那邊就讓廚房備上點心,還讓點上了松香,說是您不愛聞藥味。”麗兒笑着說道。
向潔瞥了麗兒一眼,說道:“你就別貧嘴了,快去看看海兒可能從大夫人那取來手爐?”
麗兒聽了,行了福禮。轉身走了。
“這些個丫頭都被寵壞了。”向潔似乎有些無奈。
小錦呵呵笑道:“那還不是你這個主子寵的。”
向潔眨眨眼道:“我常年東奔西走,沒時間管教,若是有個厲害的女主人,管管她們,這家規就立了。”
小錦知道他的暗含之意。便當沒聽見,舀了口紅棗湯入嘴,香香甜甜的,倒是好喝。
“你嚐嚐那杏仁蜂蜜酥,入口即化,又不甜膩,我想你肯定愛吃。”向潔朝那碟點心瞧了瞧,示意小錦嚐嚐。
小錦取過一枚,放進口中,果然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果然好吃,這是你府中的廚子自己做的吧?”小錦問道。
向潔點點頭,道:“這廚子原是江寧府的,遭人擠兌回了老家,經人介紹來到了府中,他最擅長的就是做這些個小點心,味道確實不錯。”
小錦笑着道:“你們還真是做什麼事都不離老本行。”
“何意?”
“鑑寶啊,不管是人還是物,都離不開你的這雙紅眼金睛。”小錦道。
向潔笑了,笑得很開心。
如此爽朗的笑聲讓剛剛從大夫人那回來的麗兒、海兒都不禁露出了會心的笑。
“二爺有多久沒這麼開心地笑了。”海兒低聲說道。
麗兒搖搖頭道:“二爺也該尋個貼心人了。”麗兒服侍阿杏多年,深知向潔這些年的苦悶,二夫人死後,麗兒就聽說二爺有了心上人,前兩日來了個十分美豔的姑娘,聽說是二爺的救命恩人,但麗兒也沒見二爺如此開心。今個來的這位陸小姐就不同了,從二爺不同尋常的激動和興奮,麗兒知道這來的人估摸着就是二爺的心上人了。
海兒捧着手爐進了屋,恭敬地將手爐交給小錦。
小錦接過,手上傳來的暖烘烘的感覺讓她周身都感覺暖和起來。
“大嫂還真是捨得。”向潔看着小錦手上的手爐,忍不住說道。
“嗯?”小錦不解,捧着手爐看了看。
“你解開看看。”向潔道。
小錦解開手爐外面的紅色絨緞套,將手爐提了出來,是個銅胎瓜楞提樑手爐,爐身表面黃地飾纏枝花錦,每一楞上都繪有花草。圈足下方有突出的雲紋式小足,非常的雅緻精巧。
“好精緻的手爐。”小錦想着,這樣的東西價值不菲吧。
果然,就聽向潔說道:“這是京城皇室使用的琺琅瓜楞式提樑手爐,是哥哥去京城時,那些皇室貴胄贈予他。平日裡大嫂都不捨得拿出來用,今個竟給你用上了。”
小錦吃驚地看着向潔,不是因爲他說這手爐是皇室貴胄所用,而是她發現向炆原來和京城貴胄有如此的交情,難道說這個向大掌櫃就是從這些人中打聽到自己的消息嗎?
向潔並沒有猜中小錦吃驚的理由,因爲她是驚訝這個手爐竟有如此來歷,含笑道:“你也不必大驚小怪,大嫂既然拿了出來,你就用着。”
小錦收了驚訝,笑了笑,低眸思忖,是不是該問問向潔,向炆是如何知道她們的身世的?當初,向潔不是與小娥說了他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就等合適的時機與她們說了嗎?這一晃就一兩個月過去了,她是不是該開口問問。
小錦正在那思量當問不當問,就聽向潔說道:“那日我離了蘇州,本想去趟蜀地,卻不想半路就遭了山賊,幸好得一人相救,之後一直承蒙她的照顧,近幾日身子恢復了纔回了家。我本想早些通知於你,卻聽聞府中忽發大事,令堂驟然去世,便將消息壓了,差人送去弔唁禮金。”
小錦低頭聽着,說道差人前來弔唁時,她伸手摸了摸耳墜子,原來向潔如此有心,自己不能來,還是差人來了。那些日子,自己處於極度的痛苦和悲傷中,自然沒有注意到往來的賓客中有哪些人,而鳳槃和小娥也從未提過。
“家母驟亡,無心它事,近日才得知你遭此大難,幸而菩薩庇佑,得以全身而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雪鶴你有福呢。”小錦微笑說着客套話,引來向潔呵呵大笑。
“你笑什麼?”
“我笑這話不像是你說的。”向潔道。
“嗯?那我該怎麼說?”小錦道。
“平日裡你大概會說,幸好你洪福齊天,遇到高人相救,才能大難不死,以後應當去學武防身。”向潔儘可能模仿小錦的口氣說道。
小錦咯咯咯笑了,確實,那文縐縐,斯斯文文的話不像是她說的。
“那你會去學嗎?”小錦問。
“我要是半點武功沒有,恐怕等不及別人救我,已經一命嗚呼,死於山賊刀下了。”向潔道。
“你會武功?”小錦驚訝問道。
“會一點,走南闖北的爲了防身學過一點。但遠遠不及槃弟的功夫。”向潔道。
小錦好奇地打量了向潔一番,她還真沒看出來向潔會功夫。
“你可真得好好謝謝你的救命恩人。他是個武林高手嗎?”小錦問道。
“武林高手?不是,她只是個弱質女流。”向潔笑着說道。
“女的?是蜀地姑娘嗎?美嗎?”小錦立馬八卦起來,忘了自己要裝淑女。
“呵呵呵,美,很美。你也認識。”向潔道。
“我認識?是誰?”小錦實在想不起來她認識的人中還有四川人,而且還是個姑娘。
“她是前不久才當選爲花魁的水姑娘。”向潔道。
“是她!紅袖招的水湄蘭?”小錦驚訝地重複。
“嗯。那日正逢水姑娘回鄉,我受了重傷昏倒在路上,是她救了我。”向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