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縣衙自首的人名喚葉卿,乃百靈堂的大弟子。
他清醒過後就老實的交代了他犯的所有案件,因爲的確將之前金陵幾樁已然對外定義爲自殺的命案給詳細說出,所以並沒有再懷疑他是否是替人頂包。只不過他所做的就只是引誘那些姑娘上當,做出她們是爲情所困想不開自殺的假象,至於房中之事那些,卻都是他的師弟在黑暗中代替他做的。而他犯的本來就是死罪,沒理由再說謊替自己開脫,許芷陌便信了沒再諸多懷疑。
而至於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由百靈堂指使,卻因爲並沒有實際證據,只有他一人的片面之詞,根本無法去到百靈堂抓人,唯有先將他一人關着。待雲霖將安塘縣的事忙完,過來將他押入金陵,由女帝親自定罪。
不過許芷陌仍然還是有些不滿這樣的結果,那陸蓮的玉佩葉卿雖然有交代是師父讓他隨身帶着,必要時候可以栽樁嫁禍,但辛府小姐與陸蓮卻並非是他所殺。也就是說,還有一個更惡毒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仍然沒法給辛府與陸府一個交代,還因此去世的三人一個公道。
然而就算她不滿都是無法,她的地盤是在臨江縣,出了這臨江縣她便只是個無需太過在意的七品芝麻官,想管閒事都是無能爲力,只能期望雲霖和樑如慧能在聯手的情況下迅速將兇手逮捕歸案。
畢竟再怎麼說陸蓮都是無意犯錯,並且害他一人便足夠,害多一人則亦是犯了殺人死罪。
在葉卿招供的第三日,雲霖與喬煜終於風塵僕僕的趕來臨江縣衙,並且還很是匆忙的只來得及喝口茶水,便什麼也不多說的直接將葉卿押往金陵城。
雖說要說的許芷陌都已寫在信中無需再交代什麼,但她還是很想知道安塘縣那邊的案子查得如何,在兩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之後,便乾脆讓靳賀派了人直接去安塘縣衙打探,並且唯有在心裡祈盼樑如慧能看在她與雲霖關係還不錯的份上,能夠好心的告訴她。
葉卿的案子一了,臨江縣又恢復了往日的安寧祥和,就連平日裡最亂的亂巷也因爲許芷陌實在閒着沒事做,帶着靳賀過去整頓了一番,也都不再總是發生打鬧事件了。
許芷陌還自己掏錢幫着那老婦人將婷兒安葬好,確定老婦人可以去鄉下投靠親戚後,還給了些路費並專門請了馬車送她過去。
做完這些事,許芷陌便徹底閒下來了。而春季裡的天氣也慢慢變得暖和起來,脫下厚重的外袍,亦不必再因懼寒想賴牀,明明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許芷陌卻是越發的心情低落了。
一是因爲安塘縣陸蓮的命案樑如慧片言隻語都不肯透露,師兄喬煜也不見人,如今仍舊沒得到案件已查明的消息。
二則是因爲她許芷陌,又被家中的雙親給催婚了。
原本只是擔心她一個人會悶壞,然後好心的邀請她到縣城外的青煙峰野遊的容妍,見她出來就半句不離不想納夫不想與不喜歡的人結合不想被爹孃這般壓迫,不由沒好氣的道:“
既然你百般不願,那便不孝一次,與他們大吵一次便是。有時候爹孃就是這樣,你找盡各種理由都不聽,但如若從來不發脾氣的人也開始發脾氣的話,便會真的考慮這樣是不是太逼緊你了,然後慢慢的放棄勸說。怎樣?要不要試試看?”
“……”許芷陌默了默,這好像不是容妍第一次這樣勸她,本來上次就想這般的,但很可惜看到自家爹孃關切的眼神後,她便泄氣了什麼氣話都說不出來,只怕這次還會是這樣。
也知道這樣一味抱怨根本無用,容妍聽得多了想必也會很困擾,許芷陌便忽然改口問道:“容妍……你開心嗎?”
“嗯?”容妍猶疑的看向許芷陌,但她本就是聰慧之人,稍微揣摩一番再加上許芷陌那有些凝重的眼神,便猜到這問題的真正含義。
“開心嗎?”容妍擡頭看天,片刻後才似有若無的笑道:“或許是開心的吧,雖然婚姻上有點缺憾,但每日都是照着我自己的心願去過的,所以沒必要不開心吧……你呢?你覺得活得不開心嗎?”
許芷陌搖搖頭:“我是從沒想過。”
“很傻是吧?都不會去想活得開不開心,就這樣活着。”許芷陌轉頭看向不解的容妍,自嘲的笑道:“算命的說我十歲之前不能放在家裡養,爹孃便將我送出去了。十歲後可以在家養了,爹孃就又將我接了回來。因爲覺得對不住我,便隨我玩樂不逼我學什麼。五年後覺得我該有個出路,就替我去買了這縣官來做,現今覺得我該納個正夫爲許家傳宗接代,便到處蒐羅各家公子的畫像給我看。有時候會覺得……只是爹孃想我按着他們的意願而活,纔將我生下來。所以從未想過我這樣活着,到底開不開心。”
這回輪到容妍沉默了,半響後才嘆氣道:“不管怎樣說都好,他們都是爲你好,一心想着你的。”
“我知曉啊……”許芷陌自嘲的苦笑,道:“我如何會不知曉呢?從我懂事起,師父便日日在我耳邊念着這句話,回到許府後,則換成爹孃來念,我還不知曉的話豈不是太過愚笨了?”
容妍無奈扶額:“你這小腦袋瓜裡成日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既是如此,那便爭取爲自己活唄,難不成你爹孃將刀架在了你脖子上,讓你非得替他們活不可?”
“是吧……我果然還是太閒了纔會如此,平日都不會想這些的。”許芷陌有些懊惱的捂臉,而後吃吃的笑起來:“容妍,其實我有心上人了。”
“誒!?”她忽然來一句這樣的話,容妍想不被嚇到都難,驚了許久後才很是急切的問:“是誰?我認識嗎?是臨江縣的還是你上次去安塘縣認識的?不會吧,之前還看你一副不開竅的模樣,怎的現在就有了心上人,太突然了吧。”
許芷陌悠然的看向遠處的青山綠水,半天才不在意的道:“但只是我在奢望罷了,我與他……大概並不相襯吧。”
言罷她便起身拍拍裙襬,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罷。”
竟然這般賣關子…
…容妍賴皮的坐在地上不動:“你要回去便自己走回去吧,我還想再待會。”
今日是容妍親自來接她的,她們兩人出去自是用不上兩輛馬車,所以……許芷陌有些窘迫的再次坐下,道:“那我道歉行嗎?那個人與我真的不可能,說出來也只是平添煩惱罷了。”
容妍果斷搖頭:“不行……不管可不可能,都可以說個名字不是嗎?你這樣突然說有個這樣的人,卻又不告訴我名字,叫我如何能不好奇?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乖乖的招了吧。”
頓了頓,容妍又道:“你看我與林羽聲,不是也不再有可能,但我不但告知了你,還讓你們見了面,這樣纔是對待朋友的正確方式不是嗎?”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假若你覺着這個是不能說的秘密,一開始就不該說出口,一輩子藏在心裡不是更好?”
見她這樣激動的一連說三句話,許芷陌便真正瞭解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當下只好嘆氣道:“那好吧,只不過希望你能保密。”
容妍自是點頭:“當然,難不成你會將我與林羽聲的事到處亂講?”
“不會。”許芷陌瞭然的道:“雲霖。”
“是吧,你都不會我怎會亂講……”容妍說着說着忽然想起什麼來的驚訝看她,半響後才覺着自己的聲音重新回來:“你說什麼?雲霖?你的那個心上人是雲霖!?長公主之子云霖!?”
許芷陌苦笑着點頭:“正是。”
容妍納悶的問:“他是不可能,但問題是,你們如何識得的?怎的眨眼就成你心上人了?”
“哦……”許芷陌想起來的道:“忘了與你說了,前段時間我不是去過一趟金陵,便是見他。而後在安塘跟他一起查案,前幾日他還來過一趟縣衙押了個犯人去金陵。”
“這樣。”容妍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即戲謔的問:“才見了這麼幾面就喜歡上了,你確定是真的喜歡?而不是貪圖人家的美貌?”
許芷陌面上一紅,又是捂住臉羞了片刻後才道:“容貌佔小半吧,主要是他的行事方式以及對人的態度讓我很是欣賞,一點都不像王公貴族不說,還深明大義不畏強權。並且就算外人都傳他在長公主府不受寵,他都能風輕雲淡的對待,絲毫不會爲之變色。他這樣,便算是真正的爲自己而活吧?榮辱不驚,看淡名利,不以自己是男子的身份而卑微,亦不以自己是長公主府小公子的身份而耀武揚威。看到他,我才真正意識到我到底在等着一個什麼樣的良人,也再次確定自己想要的就只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再無其他。只可惜……”
見她不再說下去,容妍便了然的接話:“只可惜他是王公貴族,再怎麼都會找個三品以上官員之女,而不可能與你這個七品縣官有什麼瓜葛……唉,芷陌,你怎的這般傻,在明瞭他的身份之時就應該這般對自己說,而不是任由自己動心。”
許芷陌淡然一笑:“哦?原來動心一事是由得人選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