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東西翻卷着,向我們滾滾而來。
我們眼看要撞上這堆東西了。
我心想我們就要結束了。一旦撞上鐵定玩完。
關鍵是那是一堆什麼玩意兒呀?
由於強風刺激得我的眼睛無法完全睜開,且人在高速飛行中視力大打折扣,我只能從眯着的眼縫裡望見那堆東西在前面凌空翻滾,很像一堆什麼妖霧。
我情願立刻跌到地上去也不願撞上妖霧。
那裡面一定有很可怕的東西存在。
可是什麼都由不得我,我和張嘉瑜像兩顆導彈射向這堆妖霧。
等飛進霧中,面前就一片黑乎乎,但裡面又有奇怪的光亮在閃動。
雷雨雲!
我一下子識別出來。
那些光亮是閃電而已。
這下真的好了,霹靂就在身邊炸着,我們就等着被電成兩個烤紅薯吧。
而黑霧具有強大的粘滯力,我們一飛進去速度就明顯慢了,身上感覺被一股黏稠的東西給拖住,卻也沒有體驗到驟然降速的那種負載力的壓迫。
按人體學原理和物理學原理,人在驟然加速和驟然減速中都會承受過載力,一般的飛行員能承受到10個G的過載壓力,普通人連3個G都不行,那種對身體的破壞力是極大的,就像全身的血都要被甩出來一樣,眼前出現黑障,頭上的血也集中到腦頂,四肢冰冷,人的意識會模糊甚至失去。
爲了減輕飛行員的過載力所以科學家發明了飛行服,目的就是在過載時幫助飛行員及時減低過載力對人體的壓迫。
而我們從高速減到慢速,是在一秒之內吧,卻感覺不到過載力的作用,身體很是舒坦無事。
也許雷雨雲的密度高,所以具有粘滯高速飛行物的能力?
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只聽說飛機如果誤入雷雨雲相當危險,不僅強大而不規則的渦流會打翻飛機,那閃電更可能擊穿飛機的金屬外殼,使飛機凌空爆炸。
我們就像兩架民航機鑽進雷雨雲了,是否馬上會有強雷砰一聲炸掉我們?
這時我聽到身旁的張嘉瑜在呼喊:“我們這是在哪兒呀?”
她的聲音像隔了一層消音膜,即使那麼近也顯得很遠,我勉強可以聽清。
我也大聲說:“在雲裡面呢。”
“這麼說是在半空裡了?我們怎麼下去?又沒有降落傘。”她還在叫着。
暈了,這都什麼時候還先考慮降落傘,如果能從雲裡落下去,還是比呆在雲裡更安全吧,至少脫離了被一個霹靂炸熟的危險。
當然掉下去也可能死,但如果下面有一股強大的氣流正好往上擡升,把我們託一把,就可以降低我們下降的速度,再如果在下降到離地面幾十米處遇上一棵大樹的樹冠再託一把,就算擦破點外皮也無大礙了。
或者如果讓我們腳朝下直接墜入一個深水潭,活下來的機率也大大增加了。
“我們快往下跳!”我朝着張嘉瑜喊着。
“怎麼往下跳?”張嘉瑜急問着。
我們現在就像落在一堆棉花絮裡,已經停了下來,被緊緊地裹着,沒有滑動。
“往下扒吧。”我試着扒開身邊的雲物,身體也晃動着利用重力往下降。
看起來是有用的,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條蛇一樣在亂泥裡滑動,漸漸在脫離那塊烏雲。
終於我感覺兩隻腳已經伸到濃雲的外邊了,只要再掙扎一下就可以全身滑出。
張嘉瑜學着我的動作,也已經掙脫到跟我一樣的位置。
“我們一齊來,下!”吆喝一聲,我用力往下一蹭,真的就像條泥鰍似地脫開亂泥的羈絆成功落空。
我成了一個自由落體物了。我也看到張嘉瑜就在身旁,她跟我一起往下墜。
一股股風猛烈地打在臉上,我們也無法進行交談。
我們張開四肢儘量想減緩下墜速度。可惜我們的手與腳之間沒有飛膜,無法像鼯鼠那樣可以通過滑行安然着地。
蒼茫的大地就在下面,不是我們向它飛落,反而感覺是它在向我們迎面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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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揹着降落傘,那麼此刻一定感覺非常美妙,這是高空跳傘的美好體驗啊,可以在沒有打開傘以前盡情享受自由落體的舒爽,實在是不同凡響的體驗。到了一定的安全高度從容打開降落傘,悠悠然地降落,毫髮無損。
可惜大地是以超高速向我們撲來的,那是要收拾我們的嘴臉,沒有一絲情懷可言。
到了,我們即將墜地。我把眼一閉,聽到耳邊傳來張嘉瑜的大喊:“黎小睦我愛你……”但聲音被淹沒了。
我們墜地了。
的確墜落了,但好像沒碰上堅硬的地面,而是猛地一下就醒過來。
我睜開眼睛,眼前黑漆漆一片。好像還在三輪車的車廂裡。
這就不對了,我們不是被彈出去了嗎,還在空中的雷雨雲裡直墜而下,怎麼還在車廂裡呢?
我正想開口發聲,聽得張嘉瑜在身邊問:“小睦,我們又到哪裡了?”
“好像……還在三輪車裡?”我似答似問。
“不對吧,我們從空裡掉下來落地了。”
“啊,落地了?你確定?”
那就不是我的錯覺,的確我們做過火箭,進入過大雷雨雲,然後在空中飄飄而落過。
可是我們怎麼沒感覺落地一霎那強烈的震撼呢,反倒像從一個噩夢中跳醒,這種狀況平時也經歷過。
我試探地問:“剛纔落地前我好像聽得你喊什麼了,你有沒有喊?”
“我喊了。”她說。
我全身一熱。“你真的喊了?可我沒有聽清楚,你喊的是什麼?”
“你沒聽清楚就算了,還問幹什麼?”
“不,我想聽嘛,你一定要告訴我。”
“那是因爲我以爲我們要死了,這才喊的,現在我們不是沒死嗎,那就不要打聽了,我喊過就算了,你沒聽清也算了。”她在黑暗裡敷衍着。
“額,妹妹你又耍滑頭了,真不厚道。”我不高興地表示抗議。
她捅了我一下提醒道:“不要那麼多廢話了,還是抓緊時間搞清我們這是在哪裡,怎麼才能出去吧。”
的確這是當務之急。我伸手向周圍摸了摸,摸到的既不是布壁也不是板壁,似乎是泥壁,溼溼的,軟軟的。
我們也不是坐在什麼橫椅上,而是直接坐在地面,背靠着一面泥壁而已,現在一股股涼意正從背部浸來。
“好像是在一個地下坑裡?”我不能作出結論,只能這麼懷疑。
“我也覺得是一個坑,難道我們從空中掉下來直接砸進泥裡來了?”張嘉瑜分析道。
“要是這樣,我們還活得成嗎?”我愣了愣,一下子受了極大刺激,大叫了,“哇呀,我們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你胡說什麼,我們怎麼會死掉了?”張嘉瑜驚慌地問。
“難怪我在落地一瞬間感覺不到疼,那是因爲疼感是活着才能感知,我們肯定是砸地的一瞬間就死了,所以痛感被留在了死前,現在根本回想不到了。”
我的振振有詞把張嘉瑜嚇哭了。
“啊,我們是在墳裡了呀?”她大哭着,“媽媽,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已經是個鬼了……”
我急忙伸手在她胳膊上擰了一下。她在哭泣中又大叫一聲:“啊呀,你幹嗎要擰我呀……”
“哈哈,我們沒有死呢,你還是感覺疼的吧?”我笑了,爲自己這麼聰明感到自豪。
她也頓時破涕爲笑了:“我們沒死?你是故意擰我呀,我真的很疼,原來還活着呀……”
我感覺她很興奮,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如果此時我伸手抱住她,她一定不會拒絕的……
不是有句口號叫“死了都要愛”嗎,我們現在沒有死,那就先愛一愛再說了。
可我還來不及蠢蠢欲動,就聽一陣笑聲傳來了。
是一陣古怪的訕笑,充滿了幸災樂禍般的揶揄之氣。
不是她們是誰呀?
我急忙將伸出的手縮回來,真特麼不是時候,你們這幾個騷貨就不能遲一點出來嘛,好歹讓我們也溫暖一把,可你們在關鍵時刻無恥地發笑,破壞了我們美妙的場境。
張嘉瑜也聽到了,大聲吼道:“武媚娘,是你嗎?快把我們弄出去!”
嘩啦啦一聲響,我們的頭頂亮開了,就像有一塊沉重的石板被挪動,露出了一個洞口來。
我們也看清周圍的環境,確實是一個深坑,不過從泥壁上辨認不像是新挖的,應該是很長時間的老坑了。
“這是什麼坑?”張嘉瑜問我。
我擡頭望望頭頂的石板,只拉開了一半,還有一半蓋住半個洞口,石板成青灰色,看起來年代很久遠,絕非近些年新鑿的。
越看越讓人毛骨悚然。
“好像,這是一個墓道?”我喃喃地自語,一時還不敢確定自己的發現。、
“什麼?我們竟被她們塞進墓裡去了?這不可能吧?”張嘉瑜也蹲下來研究這個坑。
藉着洞口透下的光,我們依稀辯出兩面坑壁上似乎隱隱地畫有圖像。只是因爲坑壁發生了龜裂,剝落嚴重,那些圖像顯得支離破碎,不成完整形象。
終於我認出圖案中有一隻蝴蝶,相當完整,在蝴蝶翅膀上還有兩隻假眼,其本可以確證無疑。
“沒錯,這就是一座古墓的墓道。”我堅定地作出了結論。
張嘉瑜火冒三丈,朝着洞口大罵着,“武媚娘,你這個王八娘,冒牌貨,你這樣作弄我們,不得好死!“
“她本來就沒活着。”我提醒道。
“那就是遺臭萬年,是一個垃圾鬼,畜牲鬼,王八蛋鬼……”張嘉瑜的詈罵洶涌激情,像火炮一樣在拼命發射。
我差點就笑出了聲。
一般人都相信鬼是不可以責罵的,只能對他們誠惶誠恐,恭敬有加,生怕惹惱了他們吃罪不起,人在明處鬼在暗處,天知道他們會耍什麼手段來傷人。
甚至人們連鬼字眼也不敢提,隱晦地用“不乾淨東西”來代替他們,平時也是談鬼色談,哪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怒罵。
張嘉瑜的怒吼終於有了結果,一個尖厲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別罵了,好不好,你自己不聽話,怪誰呢?”
聲音正是武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