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離若有所思,擡頭詢問般的看着逐月。
逐月有些黯然的笑了笑,笑得風輕雲淡,“白公子別擔心我,自從藍族出事後,我的心就死了,唯一能夠支撐我活下去的,就是少主。現在,你肚子裡,還一條生命,你比我們更需要趕緊離開這裡。”
白若離摸着肚子,彷彿下了重大決定,糾結的眉目一鬆,“好,我先逃出去,等找到輕寒,我讓她過來救你們,你們兩個一定要堅強的活下來。”
“放心吧,我們會努力活下去的。”楚逸拍了拍白若離的肩膀,三個手搭着手,互笑出聲。
“行禮我已經準備好了,事不宜遲,你趕緊走吧。”逐月將包袱遞給白若離,催促着白若離離開。
三個悄悄打開屋門,看到一條血紅色的巨蟒盤旋着整個茅草屋,閉着眼睛,打着盹。
楚逸做了一個手勢,示意白若離趕緊離開。
白若離抱緊手中的包袱,深深的看了楚逸與逐月一眼,踮着腳尖,跨過巨蟒。
“沙沙……”
白若離一跨過巨蟒碩大光滑的身子,巨蟒動了一下,蛇身碰到壓住白若離的衣服,把所有人都嚇得一顫。
這蛇若是醒來,白若離別說逃不出去,只怕性命都難保了。
幾人既緊張,又害怕的緊盯着巨蟒,拉開姿勢,做好戰鬥的準備,生所它一張嘴,就將白若離給吞了。
好在,巨蟒只是微微動了一下,並沒有醒來。幾人鬆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全部都浸溼了。
白若離微微彎腰,輕輕將被壓住的衣襬撕開,動作輕到根本聽不出聲音。
這才提着衣襬,抱着行禮,一路躡手躡腳悄悄離去。
直到白若離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視線裡,楚逸與逐月才暗自鬆了一口氣,隱約間,看到白若離跟他們招手,擔憂的看着他們。
楚逸朝着白若離揮了揮手,讓他趕緊離開。白若離這才一路小跑着離開。
等到徹底看不清白若離的背影后,楚逸才如釋重負。
希望若離能夠逃出去,別遭到衛青陽的毒手,也希望衛青陽被俗事纏身,無暇過來查看他們,否則,勢必要去追殺白若離。
楚逸在門口站了許久,久得他的身子都僵硬了,望着流國的方向,蹙眉沉思。
“楚公子,你在外面站了一個下午了,趕緊進來休息一下吧。”
“是嗎,時間過得真快。”楚逸動了動身子,僵硬得他的骨骼咔嚓咔嚓響了幾聲,進門,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喝。
“白公子吉人天相,一定會躲過去的了,你不用太過擔心。”
“希望如此吧,怕只怕,衛青陽不會善罷干休。”楚逸擡頭,透過窗子,看着遠處的藍天白雲。
逐月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除了一望無跡的深林外,就只有藍天白雲,不解道,“楚公子,你在看什麼,你都看了一個下午了。”
“我在看天下硝煙大戰。”
“硝煙大戰?有嗎?我怎麼沒看到?”
楚逸笑了笑,擺弄着他從附近找到的藥草,“我看到流國內戰,戰火連天。我還看裴國龍脈已斷,即將易國,我更看到了衛國女皇駕崩,新皇登位。”
逐月一驚,震驚的看着楚逸,“楚公子,您不會是開玩笑吧。”他不是跟他們一起,被困在這裡兩個多月嗎,怎麼可能知道外面的事。
“我從不開玩笑。”
“那你怎麼知道外面的事。”
“以前,我師父除了教過我醫術,還教過我一些星象之道。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夜觀星象。發現衛國的帝王星已經黯淡,而新升起的帝王星,卻璀璨如虹,是所有帝王星最璀璨明亮的。想來,是衛青陽奪取衛國,就算不是他稱帝,必然也是他的傀儡,因爲這顆帝王星,是在衛青陽出去以後,才崛起的。”
楚逸將藥草磨成粉末,慢慢的調配,一邊又繼續道,“裴國新升起的帝王星,已經逐漸黯淡,幾近虛無,想來他的壽命也不多,不止他的帝王星,還有圍繞在帝王星周圍的羣星,皆是黯淡無關,所以我猜測,裴國不出三月,必定舉國皆亡,改朝換代。”
逐月心裡一緊,震驚的看着楚逸,他居然從來都不知道,楚逸還會看星象。忽然想到什麼,逐月拽着楚逸的胳膊,緊張的道,“楚公子,那我家少主呢,你能看得出,我家少主的星象怎麼樣嗎?”
楚逸被他忽然用力一抓,疼得他蹙眉,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胳膊,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胳膊抽回來,“藍族的星象已經徹底黯淡,消失在天跡中,只有一小顆星還留着,卻也忽明忽亮。那顆星,若是不出意外,應該是藍少主,但現在,這顆星,黯淡無關,時有時無,若隱若現,情況很不妙。”
逐月跌坐在凳子上,身上的力氣彷彿全被抽走。
不行,他一定要活着出去,他一定要去尋找少主,族主將少主交託給他保護,他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保護少主。
“顧小姐是追我家少主去的,他們兩個人應該在一起,楚公子,你看看顧小姐的星象怎麼樣?”逐月忽然擡頭道。
楚逸調配藥粉的動作一頓,溫潤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痛色,擡頭如實相告,“我算不出輕寒的星象,我看過這麼多年的星象,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奇怪的。”
“爲什麼?怎麼說?”
“輕寒這顆帝王星,與藍少主一樣,忽明忽淡,若隱若現,時有時無。它彷彿不存在,又彷彿亙古永存。還有流國天星,好生奇怪,它明明已經逐漸在暗淡了,不出兩月,也是改朝換代,步入歷史的塵埃中,可是,一眨眼功夫,流國的的天星,又璀璨如虹,與衛國的帝王星不分上開,平分秋色,領銜浩瀚星空。”
“更讓人奇怪的是,流國出現的這顆璀璨如虹的天星,並不是帝王星。它不是帝王星,卻照亮守護整個流國。”
逐月聽得莫名奇妙,不知楚逸到底在講什麼,看着他一臉不解恍然的樣子,嘆了口氣。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還是想想怎麼逃出去比較好,如果真的要改朝換代,我們也沒有辦法阻止。”
楚逸糾結的眉漸漸鬆開。
是啊,想那麼多做什麼,流國的天星只要不滅,流國就還是輕寒的。至少星象裡,沒有預示有其它帝王星佔領流國。
將手中調好的藥粉,放進一個瓶裡子,塞好。
“誰。”
逐月突然一聲大喝。
楚逸心裡一緊,連忙將手中藥瓶塞進懷裡。
轉過身,成功的看到那抹熟悉而又陌生的青色身影。
衛青陽,他還是來了。
楚逸毫無畏懼的與衛青陽四目相對,靜靜打量着衛青陽。
忽然發現,他身上的功力少了許多,至少有一甲子功力。還有他身上的內傷極爲嚴重,想來這些日子以來都沒顧得上處理,又或者自己不願意處理,加上長期的操勞,身子虛乏疲憊,連臉色都蒼白如紙。
他身後揹着一把魔琴,穿着青白交加的錦緞長裳,繡着顆顆翠竹,戴着青綠色的面具,一頭髮墨的髮絲,披散腦後,僅用一根青色髮帶鬆散的繫着,乍一看過去,長身玉立,飄逸如風,完美的身姿氣質,讓人忍不住驚豔。
只不過,他身上很冷,即便陽光一縷縷的折射進來,還是讓他們感覺如墜冰窟,寒風陣陣。
逐月下意識的將楚逸護在身後,一臉戒備的看着身前清冷淡漠的青衣男子。
衛青陽毫無感情,毫無溫度的清冷眸子,掃視了一圈簡陋的茅草屋,忽然勾脣冷笑,“呵,沒用的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
“砰……”
“沙沙沙……砰砰……”
衛青陽身子微微一動,背後的魔琴一鬆,自己脫離衛青陽的後背,飛到巨蟒的上空。
“錚”“錚”“錚”魔琴不彈自動,一聲聲殺氣凜凜的琴音將巨蟒圍住,根根琴絃襲向巨蟒,每一弦彈起,都在巨蟒的堅硬的蛇皮上,彈出一條血洞,鮮血淋漓,滿地打滾,哀嚎掙扎。
巨蟒很大,可無論它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空中的魔琴,更逃脫不了,只能任由一弦又一弦打在它的身上,痛得滿地掙扎打滾,尾巴一甩,就將參天的大樹,連根甩斷。
巨蟒通靈,知道無法對付魔琴,就將目標改成茅屋裡的衛青陽,龐大的身子盤旋撞來,想將裡面的人都生吞入腹,可身子一碰到茅屋,就被茅屋周圍的光罩震出去,又疼得它滿地打滾。
巨蟒一擊不中,更另兇殘,血紅的睥子,幽幽的盯着茅屋,一次又一次的撞擊,只可惜,只是將自己傷得更嚴重。
“錚錚錚……”
琴絃聲彈出,如同石質,劃開它的皮肉,一道又一道參天的血柱噴灑出來,最後徹底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逐月與楚逸又是一驚,緊張的手心不斷冒汗。
衛青陽越來越恐怖,越來越狠戾了,一條巨蟒就這麼被他殺死。
感受到衛青陽那道冰冷的眸子一直注視着自己,兩個不約而同的往後倒退。
巨蟒一死,魔琴自動飛到衛青陽背後,衛青陽一扯布條,動作利落瀟灑的將魔琴再次背在身後,盯着楚逸與逐月,冷冷道,“白若離去哪了?”
楚逸與逐月不語,戒備的看着衛青陽。
“不說是嗎?沒關係,他敢逃,就要做好被抓的準備。”
衛青陽邪魅的笑聲,讓楚逸心裡升起一股不安,直覺衛青陽越來越冷血了,若是白若離落在他的手裡,實在不敢想像後果到底會怎樣。
“你們兩個既然敢放走白若離,自然也要受到處罰。今天我不殺你們,把你們的兩條胳膊留下就可以了。”
逐月與楚逸額頭沁出一絲冷汗,兩條胳膊……他想慢慢把他們做個人棍嗎?
逐月上前一步,就要與他拼命,楚逸拽住他的胳膊,衝着他搖搖頭,示意他別衝動,自己則上前,將逐月護在身後,看着衛青陽,溫潤的道,“我可以治好你的臉,只要你放過逐月。”
衛青陽清冷傲然的臉上,有了一絲破裂,如青松勁竹般的背脊又是一震,瑩白無骨的纖手撫向戴着面具的臉上,精神有些恍惚。
治好他的臉?
他的臉還能治好嗎?
治好了後,又誰會去看他呢?
“你的臉若是恢復了,絕對能夠讓以前恥笑你,嘲諷你,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楚逸眨也不眨的盯着衛青陽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神色都將它收在眼裡。
衛青陽喃喃自語:讓以前恥笑他,嘲諷他,看不起他的人,都刮目相看……讓那些人,再也不敢在他背後嚼舌根,說他是一個醜八怪……
衛青陽神情有些恍惚,清冷的眸子,透着絲絲嘲諷。
呵,這世上,早已沒有他在乎的人了,別人愛怎麼看他,便怎麼看他吧,他是美也好,是醜也罷,他早已不在乎了。
“楚逸,你一直都是一個聰明的人,整個後宮,就屬你心思最爲靈巧。不過,你今天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張臉如何,我早已無所謂。”衛青陽上前兩步,冷冷盯着楚逸。
“是嗎,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你爲什麼還要戴着面具。”
此言一出,衛青陽清冷的眼裡,一道殺機一閃而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論是誰都不例外,沒有人希望自己一輩子頂着一張醜陋不堪的容貌。”
“咔嚓。”
楚逸話未說完,就被吸到衛青陽身邊,一把掐住脖子,疼着他蹙眉,憋着一口氣,上不來。
“我最討厭別人拿我的臉還有我的孩子做文章,你該死。”
“咔嚓。”
衛青陽清冷淡漠的眸子裡,殺機凜然,加得手中的力氣,差點將楚逸掐死。
“放開楚公子。”逐月一聲大喝,擡掌就衝着衛青陽拍去,衛青陽大手一揮,就被拍出幾米外,將屋子裡的桌子,撞成稀巴爛。
“噗……”
逐月張口吐出一口血,半天爬不起來。
“咳咳……你如果殺了我,就沒有可以治好你臉上的傷了。”楚逸憋得滿臉通紅,幾乎要窒息過去。
衛青陽微微鬆開掐着他的手,看着他因窒息而脹紅的掙扎的臉。
“咳咳……你武功高強,我不過是一個文弱醫者,你若是想殺我,易如反掌。可,能夠治好你臉上的傷,普天之下,只有兩個人,陌寒衣不可能無冤無故的幫你治傷,你可以殺陌寒衣,但你對付不了她身後的陌家。”
“砰……”
衛青陽一把將楚逸推出去。
楚逸撞到屋門,額頭溢出絲絲血跡。如同渴死的魚,拼命的喘氣。
“咳咳……”
衛青陽忽然擡頭,望着流國的方向,清冷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泉,深不可測,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忽然勾脣冷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看着楚逸,“沒錯,我可以殺陌寒衣,卻不得不忌憚陌家,她的背後,有整個帝國商業,三國的經濟命脈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楚逸,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你的腦子太聰明瞭,有時候太聰明,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太蠢,也不見得是好事,聰明的人,至少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楚逸溫潤一笑。
衛青陽雙手負後,冷冷的撇了一眼身受重傷的逐月,“若是你治不好我臉上的傷,你該清楚後果的。”
“自然,只要我楚逸想救的人,還沒有救不了。”
“來人,把楚逸帶回去。”衛青陽一聲令下,空中立即出現幾道青影,束住他的胳膊。
“嗯……”楚逸一聲低不可聞的痛呼聲響起。衝着衛青陽溫潤的笑了笑,“相識數十載,我竟不知,你居然還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逃走。”
“放開他。”
衛青陽走到楚逸身邊,勾起他的下巴,微不可見的一笑,清冷淡漠的聲音透着一絲殺意,“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這兩個多月與你朝夕相處的白若離了,也能看到,逃跑是什麼下場。”
冷不防的,楚逸身子一震,一股不詳之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