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舒蘭作品 女皇的後宮三千 女皇的後宮三千 結局結卷 奪嫡 013 我的家人
自從當年司予述找上司予昀一同對付趙氏自後,司予昀和司予述之間的關係還算是平和,至少沒有如同當年司以佑方纔出事那般水火不容。
便是在司予述冊封爲太女之後,她也仍舊是那般。
不特別親近,但是也沒有可以遠離。
司予述也明顯地感覺到了司予昀這幾年變了許多,便如她的封號一般,彬彬有禮,不管是日常的生活還是處理朝堂上的事情,都是溫和謙讓,自從她被立爲太女之後,她謹守君臣之禮,在朝堂上面從未給她使過絆子,更從未表現出對她被立爲太女這是一絲一毫的不滿以及憤怒,甚至沒有了當年的那份衝動以及野心,她幾乎無法將如今的禮王司予昀與當年那個揚言要殺了她的司予昀重疊在一起。
她不知道司予昀這般轉變究竟是因爲長大了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她可以肯定,如今的司予昀比之當年更加讓她無法親近,甚至更加的忌憚。
而這種忌憚便是當年的司予昀利用自己親皇兄來達成自己目的之時,也未曾有過。
她不否認或許這份忌憚的有她多疑的緣故。
也許,當她坐上了這個位置,便註定了這般猜忌他人。
即便內心思緒翻涌,不過司予述面上卻是淡淡,面對司予昀的阻攔,她也沒有表現出什麼,這些年,她也學會了在面對不同人的時候戴上不同得面具,“三皇姐有事?”
“也沒有什麼事情。”司予昀微笑道:“不過是方纔見太女一言不發,所以便想問問太女的想法罷了。”
“我哪有什麼想法。”司予述笑道,“不過是我想說的大夥兒都說了,我便不再開口罷了,其實三皇姐的那番話我也是贊同,這件事一定要徹查到底。”
“太女也這般認爲那我也安些心了。”司予昀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不過太女認爲母皇會派何人前去接任欽差一職?”
“上任欽差是刑部侍郎,下一任欽差自然不能低於這個職位。”司予述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若是在刑部選人的話,那便只有刑部尚書一人了,只是刑部尚書乃刑部的首腦,若是離開了,倒是有許多不方便,所以,我想,母皇應該會從別處選人的。”
“若是這般的話,那這個人便選的有些難了。”司予昀微微蹙眉道,“既然是查案子,那必定是要精通此道的,而如今精通此道的都基本在刑部。”
“繼任欽差若是精通查案那自然是好,但若是尋不着,退而求其次也是沒有法子。”司予述繼續道:“不過只要給欽差配上一兩個精通此道之人,那也是可以彌補的,而且我覺得如今最要緊的還不是能力,而是如何能夠保證下任欽差不被暗殺。”
司予昀擰緊了眉頭,“太女是說會有人繼續暗殺?”
“三皇姐沒有這般想過?”司予述反問道。
司予昀看着司予述沉默半晌,然後半垂着眼簾道:“我也是有想過,只是……這也實在是匪夷所思了,在大周境內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究竟是何人有這個膽量?!”
司予述笑了笑,沒有回答。
司予昀見狀,輕輕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方纔征服了南詔,如今母皇也還都在忙着將南詔各州重新劃分歸入大週一事,沒想到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對了!”神色一凝,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太女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和南詔舊臣有沒有關係?”
司予述蹙眉,這一點她的確沒有想過,沉思半晌:“不能排除這個可能,不過我認爲可能性不大,母皇在對待南詔舊臣以及皇室方面還是不錯,而且,便是南詔舊臣有這份不軌之心,出事的也不應該是越州。”
“太女所言極是。”司予昀點了點頭,隨後笑了笑道:“也許我是多想了吧,方纔見母皇氣色似乎不太好,真希望這件事能夠快些解決。”
司予述沉了沉眸,因爲司予昀方纔那句氣色不好的話,“母皇這些年是操勞了一些。”
“太女在翰林院也呆了幾年了,也是時候出來多幫幫母皇了。”司予昀微笑道,言語當中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情緒。
司予述沒有多說,“翰林院雖小,但是可以學到的東西卻是不少。”
“也是。”司予昀笑道:“聽說當年母皇在登基之前也是在翰林院的,若是當年不是先帝忽然間駕崩的話,母皇也許也會如太女一般在翰林院呆上幾年。”
司予述但笑不語。
司予昀轉移了話題,“方纔大皇姐一個人回了御書房,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
司予述抿了抿脣,微笑道:“應該是向母皇請旨去越州吧。”
“嗯?”司予昀的聲音有些詫異也有些奇怪更有些不安。
司予述淡笑道:“大皇姐的性子還是和當年一樣,要猜到並不難,而且上次大皇姐不也是主動請纓領兵前去剿殺海盜嗎?”
“說的也是。”司予昀笑道,“大皇姐在外面待了這般多年如今回到京城想出去走走也是正常的,這一趟出去相信也是單純地想爲母皇辦事罷了,太女……”
“三皇姐。”司予述微斂了笑意,“大皇姐是什麼人,三皇姐你知道,我也知道。”
司予昀笑容僵了一下,隨後方纔繼續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也不是三皇姐小人之心,而是我們長大了,很多話都選擇了放在心上,所以方纔會有這般多的誤會和猜疑。”司予述緩緩說道,“不過其他人我不敢說,但是,大皇姐我是可以相信,大皇姐那般執意要娶李家公子是因爲真的喜歡李家公子,而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籌謀。”
司予昀笑容更深,“太女這般想,那我也便更加安心了,好了,我也要回禮部了。”
“三皇姐往後便直接喚我四皇妹便是了。”司予述微笑道,“之前我一直想跟三皇姐說這件事,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司予昀笑容未變,“君臣有別。”
“母皇更希望我們手足情深。”司予述笑道。
司予昀想了想,笑道:“既然四皇妹這般說了,我也不再堅持了,不過規矩始終是規矩,要守的還是要守,人前,皇姐我還是要稱呼四皇妹一聲太女的。”
“人後虛禮便免了。”司予述微笑回道。
司予昀點頭,“那是自然,那四皇妹,我便先告辭了。”
“三皇姐好走。”司予述點頭。
司予昀笑了笑,然後轉身離去。
司予述站在了原處看着司予昀走遠了之後,方纔緩緩收起笑意,起步往翰林院走去。
……
御書房
便在司予赫離去之後,司慕涵便將心思放回到了案子上面,她將那份並不算是詳細的摺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扔下了,走到了旁邊牆上掛着的新大周堪輿圖前。
這是幾日之前工部趕製好送來的。
而便新堪輿圖的旁邊便是舊的大周堪輿圖。
只是如今,司慕涵的注意力卻不再新添的兩處新疆域上面,而是在東南,在越州。
在欽差出事之前,她會懷疑這件事和西南的土著有關係,雖然這些年她一直封鎖控制着臨淮河,但是她也無法百分百保證不會讓一個土著探子混進大周境內,只是如今,殺欽差這樣的事情,不會是一國探子會做的。
若只是越州州府滅門,她未必會過多注意,但是若是她派去的欽差被殺,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土著探子,應該清楚這一點。
東南……
司慕涵嘆息一聲。這幾年她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軍事上面,對於內政的確多有忽略,如今,或許該將心思拉回來,好好整頓一下東南這片土地!
東南!
當年她並不後悔在東南的一切行爲,但是,不後悔並不代表她沒有錯,或許如今已經到了更正當年她所犯下的那些錯誤得時候了。
只是,她又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便在此時,冷霧走了進來,“陛下,章善總管派人前來稟報,人已經接到了。”
司慕涵拉回思緒,轉過身,“讓章善先將人安置在內務府,待朕見過了父親之後再做安排。”
“是。”
司慕涵吩咐完,便轉過身,繼續盯着堪輿圖沉思着。
……
欽差被殺一事很快也傳到了後宮,水墨笑得知這事之後也是震驚無比,隨後也是擔心,不過和前朝的大臣不一樣的是,他擔心更多的是司慕涵。
這一個月她比之前更加的忙了。
他知道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這般忙碌,讓他的心很不安。
即便這些年她的身子都沒有什麼大病,但是再好的身子也經不過這般折騰的,這一個月來,便是她來了朝和殿,也是倒頭便睡。
這般多年來,他甚少見她這樣。
如今又出了這樣一件大事,她只會更加的折騰自己!
水墨笑着急不已,可是卻又無能爲力,他不是沒有讓她不要這般忙着,能交給別人處理的便交給別人處理,一兩次,她還和他好好說話,可是次數多了,她便直接甩給他一句朝上的事情鳳後莫要多管的好,不過還有一點還是好的,那便是晚上他去請她過來,她多半會過來。
“去吩咐廚房,晚上繼續做藥膳。”水墨笑吩咐了身邊的宮侍,隨後又道:“過些時候去交泰殿問問,看看陛下今晚可有空過來。”說罷,隨後又改口了,“不!請她過來,便說本宮等她到了之後再用膳!”
他不能再縱容她了,她還因爲她是十來二十歲那般日夜勞碌也不會有事?!
傍晚時分,水墨笑並沒有從派去交泰殿的宮侍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司慕涵讓人說了今晚不過來,不過水墨笑也沒有發作,因爲司慕涵說去佛堂那邊陪程氏用膳,用完了晚膳之後便過來,水墨笑隨即吩咐了廚房將燉了藥膳做宵夜。
他決定了,往後便只給她吃藥膳。
……
司予述從翰林院出來天色已經漸漸黑了,而她出了翰林院之後,便看見餘雅淳正在出口不遠處站着,一見到了她便往她走過來。
餘雅淳在上一屆春闈當中得了進士的頭銜進了翰林院。
平日在翰林院,她們之間的來往並不多,因爲如今的司予述不是四皇女而是太女,不過出了翰林院,兩人的關係還是和當初一般。
這也是司予述要求的,她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
“怎麼這個時候還沒回府?”司予述笑道,“便不怕府中的正夫鬧脾氣?”餘雅淳的正夫什麼都好,便是愛使小性子。
餘雅淳笑道:“我已經讓人回去說了,今晚晚些時候回去。”隨後岔開話題,“不知道殿下有沒有興致和下官喝幾杯?”
“自然奉陪。”司予述笑道。
說罷,兩人便往鬧市中最大的酒樓會仙樓而去。
到了會仙樓之後,便又活計上前領着餘雅淳往二樓的一個包廂而去。
司予述笑道:“看來你是早有準備。”
“殿下請。”餘雅淳淡淡笑道,伸手將司予述請進了包廂內。
小酌兩杯之後,餘雅淳便進去了正題,“欽差被殺一事,殿下可有想法?”
司予述對於餘雅淳的話題並不意外,“阿雅,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
餘雅淳蹙了蹙眉,“殿下……”
“好了。”司予述笑着打斷了她的話,“既然是來喝酒的,便好好喝酒,對了,你母親最近如何?”
餘雅淳見狀,也值得作罷,“前幾日收到了家書,估計會調任。”
“說起來餘大人在地方也有十多年了。”司予述想了想道,“這些年也調任了不少地方,似乎東南西北都去過了,前不久母皇讓吏部擬出一份掉往東面新州的官員名單,這時候餘大人要調動,恐怕也是會去。”
“如今東面新州急需可用之人,若是家母能夠前往,也是陛下對家母的看重。”餘雅淳並沒有什麼想法,淡淡道。
司予述點頭,“去去也好,這一次之後,母皇應該會將她調回京城的,內閣姚大人也快到了告老的年紀了。”
餘雅淳微微揚眉,“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會讓母親直接進內閣?”
“當年餘大人便是內閣成員,後來下放,母皇也是保着她一品官員的名銜。”司予述沒有直接回答,“這是十來年餘大人在各個任上的政績也是不錯。”
餘雅淳對於這個消息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內閣大臣是一品大員,但是不得不說,內閣大臣手中的權力甚至及不上六部尚書。
司予述見狀,問道:“怎麼?你不想餘大人進內閣?”
餘雅淳看了看她,“也不是,只是……”
“內閣大臣雖然沒有決斷之權,但是這幾年母皇對內閣呈上的章程也多大接納,而且也越發的倚重內閣,餘大人入內閣不會無用武之地的。”司予述微笑道。
餘雅淳笑了笑,“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母親能夠幫殿下更多。”
司予述看着她,心裡卻忽然間有種悵然的感覺,便是她們約好了兩人之間情分不變,但是隨着兩人身份的變化,隨着年紀閱歷的增長,很多事情都在她們不經意間改變,已經脫了她們的控制,她相信餘家不管是餘風還是餘雅淳都會一心一意地站在她這一邊,但是,她們心裡也會有自己打算,“阿雅,母皇尚在鼎盛之年,我的風頭不宜過盛。”
餘雅淳心中一凜,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殿下……”
“不管母皇有多麼愛屋及烏,她仍舊是大周的永熙帝,她不會希望看到身爲太女的我過於的張揚。”司予述不以爲意地笑道。
餘雅淳心裡忽然間有種莫名的惆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開始蔓延。
最後,她爲了不讓這股沉鬱的沉默繼續下去,便將話題轉到了欽差一事上面,“我知道殿下不想談論欽差被殺一事,但是如今這件事鬧得這般大,殿下若是不表態,恐怕不成。”
“母皇已經下旨讓一衆大臣推舉新任欽差前去接任。”司予述沒有再回避,或許該說,她在迴避另一件她更是不想面對的事情,“不過據我的觀察,母皇心裡似乎已經有了人選。”
“不知殿下可猜到是誰?”餘雅淳問道。
司予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開玩笑道:“妄自揣測君心可是大不敬之罪。”
餘雅淳一愣,隨即也失笑道:“是下官失禮了。”
“來。”司予述舉杯,“喝酒。”
餘雅淳也沒有繼續下去,舉起了酒杯。
沉鬱的氣氛似乎被打散了,兩人之間再度回到了一開始的愉悅當中,沒有再議論朝政,而是說着其他的閒話,彷彿再無隔閡,只是兩人心裡都明白,有些情感都已經回不到當初了。
而便在此時,皇宮佛堂程氏的住處膳廳內,司慕涵正和程氏用着晚膳,自從佛堂擴建了之後,程氏的生活環境也大爲的改善,原本程氏是不希望改變的,他已經習慣了簡單而且清苦的日子,這樣的日子讓他過的安心踏實,但是在司慕涵的堅持之下,便只有同意,不過除了搬了一個更大的住處之外,其他的也都沒有過多的鋪張。
膳桌上都是齋菜。
“你的臉色不太好,不該陪我用齋菜。”程氏看着眼前的女兒,眉宇之間有着擔憂。
司慕涵笑了笑,“不過是一餐罷了,待會兒朕回朝和殿,鳳後應該給朕備了宵夜,再說了,偶爾吃頓齋飯於身子也是有好處。”
程氏嘆息一聲,“涵兒,朝政總是忙不完的,過些日子便入夏了,不如你去南苑修養一段日子如何?你這幾年都這般忙個不停,我真的擔心你的身子。”
“前幾日簡御醫不是拿了朕的脈案給父親看了嗎?”司慕涵沒有答應,“朕沒事。”
程氏聽了這話,心裡更是憂慮,脈案上面的確沒有什麼問題,可是,簡御醫是她的心腹,那脈案還不是她讓人寫什麼便寫什麼嗎?“我雖然老了,但是還未老到了這般老眼昏花看不見你的臉色不好這般地步!”
他的聲音有些惱怒。
當年她的身子他是知道的,雖然那一年她都很配合地喝藥,但是同時也是在勞心勞力,根本便沒有好好靜養,便是他不是御醫,可是也知道這樣做,根本便不可能完全好。
即便這些年她都未曾出過什麼大問題,但是,他真的擔心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而且如今她的年紀也不小了,不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司慕涵笑道:“父親,女兒不過是這些日子累了些罷了,女兒答應父親,等過了戰後的事情之後,女兒便好好休息一陣子。”
“處理完了戰後的時候,還會有其他的事情!”程氏臉色有些嚴厲,“今天不是說你派去的欽差被殺了?這件事你也不可能丟下不管吧?涵兒,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和年輕的事情一般折騰!”
“女兒真的有這般老嗎?”司慕涵笑道。
程氏瞪了她一眼,“我在跟你說正經的!”
“好。”司慕涵點頭,“等過了這一段,朕一定好好休息。”
“你——”程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父親。”司慕涵岔開了話題,“女兒今日來是有件事想跟你說。”
程氏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甩起了臉子來,“有事便說吧!”
司慕涵心裡嘆息一聲,隨後,凝視着眼前的男子,她老了,而身爲她父親的他,更是老了,不過是幾年的時間,他的頭髮便白了許多,臉上也多了皺紋,她知道,這幾年她並沒有盡到一個女兒的責任,更沒有好好孝順他,甚至像現在這般陪他用一頓齋飯也是艱難。
程氏見了司慕涵這般看着自己,心裡的那口氣終究還是放下了,“涵兒,父親不是要生氣,也不是要說你,只是擔心你。”
“女兒知道。”司慕涵輕輕笑道,隨後便說起了她進來來的目的,“父親還記的自己的親人嗎?”
程氏一愣,親人?
“女兒一直沒有告訴父親。”司慕涵斂去了笑意,正色道:“四年前,女兒派人去找父親的家人,找了兩年終於找到了,只是,女兒卻一直沒有告訴父親。”
程氏眼眸微微睜大,雙手也不禁攥緊,“我的家人……”
他的家人……
“不是程氏宗族的人,而是姑母這一脈的家人。”司慕涵補充道。
當日永熙帝登基之後,程氏宗族並沒有前來認親,而原因便是當年程氏出事之後,程氏宗族生怕被連累,便將程氏與程氏唯一的嫡親姐姐一家子逐出了宗族,甚至將程氏母親這一脈從程氏宗族當中徹底除名。
既然從族譜當中除名,那程氏便與程氏宗族沒有任何的關係。
程氏神色又是一陣恍惚,“姐姐……”
當年,他被廢進冷宮之後不久,便有人透過宮侍將他家人的消息傳到了他耳中。
他的父母早逝,自幼便是讓長姐撫養長大的,進宮之後,程氏宗族也得到了恩賞,只是,在他出事之後,程氏宗族卻落井下石,將他長姐一家驅逐出族。
而也因爲這件事,他對那人的怨恨更深,隨後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無法顧及長姐一家,後來的十幾年,他想過要去打聽長姐一家的情況,但是思及當時他的情況,去打聽長姐的情況,只會給他們帶來禍患。
這般一過,便是十多年。
和涵兒相認之後,他也是想過再去找,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更不想讓涵兒得了一個欺瞞天下之名。
因爲永熙帝的生父程氏早已經死了。
“對不起父親,這兩年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司慕涵歉然道。
程氏看着她,眼中閃爍着晶瑩,“涵兒……你說,你找到了我的家人……找到了我的姐姐?”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姑母已經去世了,死於永熙十一年的那場南方大旱。”
程氏雙眸一瞠,隨即,猛然站起身來,“死了……”
司慕涵跟着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父親……”
“南方……”程氏臉色有些蒼白,住着司慕涵的手,“怎麼會在南方……怎麼會……”
“當年程氏宗族將姑母一家逐出宗族之後,姑母便帶着家人去了南方,之後也一直在南方,十一年前南方大旱,姑母沒有熬過,便去了。”司慕涵緩緩說道。
程氏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這般多年了……是我對不住她們……大姐的女兒……”低喃了會兒,然後又猛然站起身來住着女兒的手,“你找到了她們?!”
“是。”司慕涵點頭,“兩年前便找到了。”
“那爲何……”程氏的話沒有問完,垂下了眼簾,再一次坐了下來。
司慕涵沉默半晌,“對不起父親。”
程氏擡起頭看着她,笑了笑,“父親知道你的難處,父親不怪你。”
“這兩年朕一直派人監視着他們。”司慕涵緩緩道:“對不起父親,我不得不這樣做。”頓了頓,隨後補了一句,“朕怕了。”
程氏一愣,隨後便是心酸,“父親明白,涵兒,父親沒有怪你。”
“一個月前,朕派人去接他們進京,今天已經到了。”司慕涵笑了笑,“朕讓章善將人暫時安排在內務府,若是父親想見,女兒便讓人將他們帶過來。”
程氏詫異,“人……人已經到了?”
“嗯。”司慕涵點頭。
“芯兒來了?”程氏想起了長姐女兒的名字,“當年我……離開之時,芯兒還是個孩子……如今這般多年了……”
“除了程芯之外,還有她的正夫以及……養子。”司慕涵說道。
程氏又是一愣,“養子?”
“程芯唯一的女兒在前不久去世,這個養子是她十年前收養的,叫程秦。”司慕涵注意着程氏的神色變化。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程氏不願意相信,姐姐便只有一個女兒,如今芯兒唯一的女兒也去世了,那姐姐這一脈豈不是便要斷了?“你不是說你一直派人監視着他們的嗎?怎麼會……”
“是意外。”司慕涵解釋道,“程河帶着正夫以及女兒兒子乘船回正夫的母家,途中遭了船難。”
“女兒兒子……”程氏的臉色瞬間蒼白了起身,渾身輕顫着,“你是說……”
“是女兒不好,沒有派人跟着他們一同前去。”司慕涵看着程氏道,這個兩年程家都一直都沒有出現過問題,她也便放鬆了監視,只是讓人盯着程家老宅而已,卻不想這般一疏忽便……“父親,你……”
程氏悽然笑了笑,擡頭看着女兒,“我不是怪你……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是我……當年若不是我,她們便不用受這般多年的苦……意外……意外誰也避免不了。”他低喃着,然後起身,往誦經的正堂而去。
“父親……”
“涵兒。”程氏轉過身看着女兒,“我想一個人呆會兒,你先回朝和殿吧,父親不怪你,真的,至於芯兒……我還沒有準備好……過幾日再見吧……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沒有怪你,還有,這件事不要讓其他人知曉,否則對你,對芯兒她們都不好。”
司慕涵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錘了一下似的,“女兒知道。”
程氏轉過身,緩步離去,那背影彷彿又是老了好幾歲一般。
司慕涵有些無法確定自己將人接來京城,究竟是對還是錯,隔壁的正堂內傳出了程氏敲打木魚的聲音,司慕涵沉默地站了好半晌,然後,方纔除了膳廳,交代了程氏身邊的宮侍小心照顧,然而方纔離開。
四月下旬的天已經沒有了初春之時的微涼。
月色很好,皎潔的月光灑落在了地上。
“陛下,可要去朝和殿?”一旁的冷霧上前低聲詢問。
司慕涵點了點頭,然後上了輦轎。
水墨笑沒想到司慕涵這般快便過來了,而且一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有事情,不過卻也沒有多想,只是以爲她是在爲欽差被殺一事而煩心。
“陛下可用了晚膳了?”
即便知道她在佛堂用膳,不過水墨笑還是問了一聲。
司慕涵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便坐上了暖塌。
水墨笑蹙了蹙眉,“臣侍讓廚房備了補品,若是陛下還能吃得下便吃些,若是吃不下,那便晚些時候再用。”
司慕涵看向他,“坐下來和朕說說話。”
水墨笑聞言,更是疑惑,屏退了宮侍,最後便坐在了她的身邊,“欽差被殺這事真的這般嚴重嗎?”
司慕涵一愣。
“陛下這般憂心不是因爲這件事?”水墨笑見狀疑惑問道。
司慕涵垂了眼簾,然後緩緩將程家的事情說了。
水墨笑訝然了好一會兒,居然有這般事情?
“你說,父親真的不怪朕?”司慕涵看着水墨笑問道。
水墨笑回過神來,微笑道:“大師既然說了不怪,那自然是不怪。”
“只是……”
“陛下。”水墨笑打斷了她的話,“家人對大師來說是重要,但是,陛下對大師來更是重要,而且,陛下這般做也不是要阻難他們相認,而只不過是謹慎一些罷了,大師會內疚,但是他不會責怪陛下,因爲陛下並沒有錯。”
司慕涵沉默。
“要說這的是誰錯了,那便是……”水墨笑沒有說下去,而是頓了頓,換了一個說法,“也許便是命中註定吧,是你的劫難,不管如何躲避,都不會躲得過去的。”
司慕涵垂下了眼簾,沒有再說什麼。
……
三皇子府
這一個月對李樂來說可以說是無比快樂,因爲她的母親可以每日都陪伴着她,上午的時候她雖然仍舊是要上課,但是下午卻可以跟母親學武功,雖然有些艱難,也累,但是她卻仍舊是開心不已。
司以琝也漸漸習慣了每一日都看見李浮的生活,兩人便回到了當初方纔成親之時一樣,在外人面前相敬如賓,沒有人的時候各做各的。
不過隨着日子一日一日地過去,原本蜀羽之所說永熙帝會讓李浮去負責休整太祖皇陵一事卻遲遲未曾有消息。
司以琝也不是向讓李浮有事情做,而是,明明當時已經說好了,便是永熙帝也親口跟他承諾過蜀羽之所說的的話是真的,如今卻遲遲沒有消息,他擔心永熙帝是不是懷疑什麼或者發現什麼。
而李浮同樣也是因爲此時擔憂,不過她擔心的卻比司以琝的要多的多,這一個月內,不管是順天府尹還是她自己私下查探,都沒有找到那些人的絲毫線索,就好像是她們已經離開了京城一般,而這段時間之內,宗哲景遙也同樣沒有消息。
風平浪靜,這是李浮最大的感覺。
可是這種平靜,卻讓她十分的不安,彷彿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一般。
這一晚,司以琝和李浮如同過去一個月一般,在女兒入睡了之後方纔回到了寢室內。
“母皇不是說讓你負責休整太祖皇陵一事嗎?爲何過去了快一個月了卻還是沒有旨意?”司以琝將這個大家都擔心的問題給提到了檯面上,“甚至也沒有下旨免去你如今的官職,只是下了旨意讓你待再家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母皇以前從來便沒有試過這般對待一個臣子!”
李浮如今身上仍舊是掛着西南大營軍需官的職務,不過是不用去西南大營罷了。
李浮看着他,想說什麼,但是最後卻是沉默,會兒之後,方纔說了四個不鹹不淡的話,“應該不會。”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別擔心,若是出事了,陛下不會傷害你的。”
“我擔心的是樂兒!”司以琝沉下了臉惱怒道。
李浮聞言,想同樣給出永熙帝不會傷害李樂的承諾,可是最後她無法給出,因爲連他也不確定,“三皇子……”
“明日我進宮一趟!”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道。
“你不能去!”李浮卻決然否決道。
司以琝怒視着她,“爲什麼?!”
“你現在這樣的情緒若是進宮,陛下便是不懷疑也會懷疑,還有,如今出了欽差被殺一事,陛下不可能分心在這件事上面!”李浮正色道,隨後,緩了語氣,繼續道:“修整太祖皇陵不是一件小事,先要經過禮部,然後方纔到工部,如今禮部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陛下沒有下旨讓我去也是正常,還有便是這一個月內,朝中上下都忙着整合南詔國土一事,陛下一時先將這件事放一放也是正常的,你先別這般擔心,我明日去打聽一下。”
司以琝聽了這番話,臉色雖然仍舊是惱怒,但是卻也沒有反駁李浮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讓樂兒受到傷害!”
“我也一樣!”李浮正色道。
司以琝盯着她半晌,眼底閃過了極爲複雜的情緒,半晌後道:“樂兒不是你的女……”
“她是我的女兒!”李浮肅然打斷了她的話,“琝兒,你若是不想樂兒出事,往後便記住,她是我李浮的女兒!”
“將別人的女兒當做自己的女兒,你心裡便沒有一絲的介意?還是你根本便是她派來的……”
“我和宗哲景遙再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那你爲何要對樂兒這般好?我不相信世上有一個女子會能夠接受這樣的事情?因爲你覺得對不起我嗎?你覺得一個對不起,可以讓一個女子做到這個地步嗎?李浮,我不是傻子,更不是不像當年那般的天真!”司以琝將藏在心底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李浮看着他,但是最後都沒有給出答案,“不管你信不信,在我的心裡,樂兒便是我的女兒,很晚了,你休息吧,我去書房。”
說完,便轉身起步離開。
司以琝咬緊了牙關攥緊了拳頭,滿臉似憤怒又似不忿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