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的周圍,那些高檔的酒樓二樓的包廂全部被訂滿,而且價格貴得嚇人,儘管如此,還是有無數的顯貴子弟爭相訂下它,其中不乏未婚的女性們。慕輕鴻不止是一個智者的存在,他顯赫的身份和家世,還有他出色的外表,無不吸引着人們的目光。
光顧了一家酒樓,全部客滿,正當姬萱等人決定前往下一家酒樓時,兩名女子攔住了她。
“請問,你就是姬萱殿下吧?我們夫人有請。”
姬萱打量了下兩名女子的着裝,似曾相識,當即眼睛一亮,轉頭對墨九天以及身後隨行的幾人交待了聲,便跟隨她們離開。
那是一家大梁城最爲奢華的酒樓,從這裡的二樓臨窗處,可以將廣場裡的一切盡收眼底。
一名中年女子挽髻盤發,羅裙襟釵,倚立在窗邊,凝神遠眺。
憂鬱和孤獨,如影相隨,她婆娑的雙目中,幽幽待憐,滿腹心思。
門外傳來了輕叩,她欣喜地轉身,親自上前打開房門。
黑袍少年站在門外,出奇得年輕俊美,在見到她的瞬間脣邊泛起了會心的笑意。
在兩名侍女驚奇的注視下,親眼見着夫人親熱地拉着少年的手,將她迎了進去,順手將她們的視線摒棄在了房門外。
兩名侍女疑惑地對視,夫人這是怎麼了,向來冷漠如她,爲什麼會對燕太子如此親睞?
房門內,花語夫人親暱地拉着姬萱的手,將她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好似怎麼也看不夠。
“小萱,真是你啊!我剛剛在樓上看到有人從底下經過,身影跟你像極了,所以就遣了侍女前去相邀,沒想到還真是你!來了大梁城,怎麼也不來見我?我可是你未來的婆婆,你來了也不打聲招呼,這可太不應該了……”
花語夫人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姬萱連個插話的機會也沒有,頗有些無語。她記得以前的花語夫人可不是這樣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婆了?
還未來的婆婆呢?聽着這話,她心裡甜甜的,見着她,好似見着了贏徹一般,自然而然產生一種親密感。
“……見着徹兒了嗎?他、他近來可好?”提及自己的兒子,花語夫人的情緒瞬間變得壓抑而激動。
姬萱回握着她的手,淺淺地笑道:“我也兩年沒見着他了,不過您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在有些事情上,贏徹是很固執的,當年花語夫人生下了贏徹後,因爲魔君轉世一說,她忍受不了宮裡宮外的人的非議,所以一時衝動之下離開了秦宮,後來想要回去時,她的哥哥也就是現在的魏王堅決阻撓她,使得她在魏國一待就是十數年。
贏徹對她的遺棄存着恨意,至今還無法原諒她,而花語夫人更是心懷愧疚,不敢主動去找他。就這樣,母子倆一直都這麼疏離着。
花語夫人拍着她的手背,擰眉嘆道:“這孩子沒有主動去找你嗎?看看,這麼好的兒媳婦,若是給丟了,他豈不是要懊悔死?”
姬萱淺笑不語,他的確是夠粗心的,都這麼長時間了,連個人影都沒在她跟前出現過,難道他就真的不怕自己跟人跑了嗎?
“小萱,你此次來魏國是爲了何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此次來魏國,只是恰好路過,我的目的地是燕國。”姬萱回道。
花語夫人沉吟了片刻,道:“聽說你父王的病情危急,爲了給他沖喜,所以燕國上下特意將五公主與趙國臣相的大婚提前了,你此行就是爲了這事吧?”
“也是也不是。我此次回國,是爲了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姬萱走到窗邊,翹首往底下張望,廣場的中央已聚集了一些人,其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衆人的簇擁下正從廣場的外圍,朝着廣場正中央走來。
她眸光微斂,注視着那道身影,說道:“夫人,你對慕輕鴻此人如何看法?”
花語夫人還在驚愣於她方纔的那句話中,聽得她如此詢問,也跟着將視線轉向了衆人簇擁下的那抹俊朗的身影上。
“你可知道燕國的慕氏家族?在燕國,除了姬姓的王族,慕氏一族便是其中勢力最大的貴族。慕氏一族從萬年前就已經存在了,它的子孫興旺,遍佈七國,它的根基雖然主要還是在燕國,但是很多的慕氏子弟卻在其他六國落地生根,並且享有很高的聲譽和地位。”
“其中慕輕鴻就是很特殊的一位慕氏子弟,按說他也應該算是燕國人,但是七年前,他卻主動請纓,向趙王獻策,幫着趙王擊退了燕國和秦國兩國的聯軍,還逼得燕王和秦王不得不割讓城池、交出兩國的太子入趙爲質,這才平息了那場戰爭。”
“那一役成就了慕輕鴻第一智者的美名,同時也讓他成爲了慕氏一族最具爭議的子弟,聽說也是自那一役之後,他就再沒有回過燕國,也不爲慕氏一族所容納。”
“然而更爲令人詫異的是,幾年之後,從燕國傳出了消息,慕輕鴻與燕國的五公主訂下了婚約,待五公主成年,兩人就即刻完婚。這一樁婚事來得太突然,引起了更大的爭議,各種猜測都有,有人說這是燕王看中了慕輕鴻的才智,想要拉攏他,所以纔將公主嫁給他;也有人說,這是燕國的離間計,想要讓趙王對慕輕鴻產生疑心,不再重用他……”
眼睛微微眯起,之前她也曾打探過有關於慕輕鴻的背景,一直覺得他的存在很是特別,如今聽了花語夫人的話語,她腦海中閃過一絲重要的信息,一閃而過,她來不及捕捉到。
“慕家內部恐怕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團結……”
沉思間,廣場的中央響起了一聲高喊:“論政大會,正式開始!”
順着窗口處望下去,論政臺上按八個方位設座,每個方位分別坐了兩到三名文士,大部分的人都充滿書生氣質,一派風流韻致的才子模樣,然而比起坐在正中央位置上的慕輕鴻來,這些人卻是被遠遠地比了下去,遜色多了。
慕輕鴻一身普通的青衣,潑墨般的長髮一絲不苟地傾垂在身後,在清爽俊朗中帶着一抹書卷味,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淺淺的笑意,在溫和的陽光下是如此的攝人心神,一時不知迷倒了多少在場的萬千少女。
無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其餘來自各國的文人名士全部成了陪襯。
姬萱黝黑的眼眸微眯着,灼灼的目光注視着臺上的慕輕鴻,這樣的一個人物,還真是讓她心中忌憚呢。倘若他加入了她和慕氏一族之間的戰爭,那麼勝負就很難預料了。
一抹殺意劃過眼際,倘若不能爲她所用,那麼她是否應該……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楚國的一幕,那一次他們身陷陣中,倘若不是他指揮若定,她恐怕就喪身其中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對她有恩,她又如何能恩將仇報呢?
花語夫人側頭看向她,發現她正處於神遊中,只當她也是跟其他的女子一般被慕輕鴻的風采所吸引。她不由地急了,使勁地推了推她,道:“小萱,你可不能移情別戀啊!這慕輕鴻雖好,可是跟我家的徹兒比起來,他可遠遠不如!不是我做孃的自吹自擂,徹兒他……”
又是一番喋喋不休,姬萱無語地撫額長嘆:“夫人,你想到哪裡去了?”
花語夫人笑嘻嘻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太過出色,窺視你的人太多,而徹兒呢,又不是個主動的孩子,我真是替他着急啊……”
她忽然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小萱,你們兩個有沒有那什麼?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小孫子?如果我有了孫兒,從他出生之後,他所有的衣物,我都要親手爲他縫製,你可不能跟我爭啊!如果是個孫女更好,我就喜歡給女孩子妝扮……”
使勁地抹汗,姬萱嚴重地懷疑花語夫人今日是不是吃了什麼興奮劑,要不然怎麼一開話匣就停不下來了呢?
小孫子,孫女?
爲什麼她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夫人,下面的論政會已經開始了,我們還是看看下邊的情況吧。”她適時地轉移了話題,要不然的話,待會兒還真不知道她會問出其他什麼更爲勁爆的問題來呢。
花語夫人不滿地輕瞪了她一眼,還在徑自地憧憬着給她的孫子孫女縫製衣裳當中……
臺下,慕輕鴻正侃侃而談:“殺一人,謂之不義,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說往,殺十人,十重不義,必有十死罪矣;殺百人,百重不義,必有百死罪矣。當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謂之不義。最爲不義者,乃戰。有戰爭就有殺戮,天下之君子皆應放下手中的兵器,尤身爲人君者,皆應以萬民爲上,豈可因一己之私,而妄動干戈,如此君主將不配爲王……”
他此言一出,周圍的議論聲立即爆炸開了。
如此“目無君上”的主張,也虧得是出自他的口,若是出自其他人之口,恐怕早已被魏王的人拉去砍了。
“好犀利的言辭!”姬萱心中一凜,原來他是墨家學派的推崇者,主張非戰、大同。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能解釋七年前他爲何主動獻策,幫助趙國擊退秦燕兩國的聯軍了。
非戰,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是以戰止戰,誰發動戰爭,那麼這一主張的推崇者便會幫助被侵略的一方來抵擋侵略者。
他雖是燕國人,但發動戰爭的卻是燕國和秦國,所以他選擇站在了被侵略的趙國的一方。只是之後他爲何又選擇繼續留在了趙國?以他如此“目無君上”的主張,趙王又是如何能容忍他,採取他的主張的呢?
他的身上充滿了疑團,吸引着她去一一破解,她有種預感,他將會成爲這場戰爭中關鍵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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