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堡的伯爵夫人,從本質上說其實比布斯特親王家低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但是可敬的漢堡伯爵擁有一個大船廠,還有很多艘來往於海外殖民地的商船,於是他的個人資產就與他蓬勃發展的大肚皮一道壯大了起來。
伯爵家的裝潢從頭至尾都能顯示出他富裕的生活水準,東方來的瓷器,和南美的植物,這些絲毫不搭調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堆放在一起,當主人帶着客人路過,便有豐富的話題可談了。伯爵本人似乎非常喜歡他的客人們用羨慕和驚詫的眼神,打量這些極富異國風情的飾品。
年屆四十的伯爵夫人保養的極好,也非常喜歡和她的來自布斯特平原的姐妹淘談論各種美容用品。從巴黎的香水和假髮,到倫敦最時新的花邊,她們津津樂道,恰逢知己。
琳娜懶得聽母親和伯爵夫人寒暄,她趁着大姐不注意就偷偷的溜了出去,相比之下,繁華的海港城市本身比伯爵家的金碧輝煌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漢堡位於易北河、阿爾斯特河與比勒河的入海口,所有來普魯士的遠洋貨輪都必然在漢堡停留。因此漢堡的港口比別處的更大更繁華,水面上到處都是等待着卸貨的帆船。
琳娜擠入圍觀卸貨的人羣,湊熱鬧的觀看這難得一見的場面。
水手們在各條裝貨的船隻之間遊走,賣弄口舌尋找活幹;商人則圍着船主或者船長,找機會談成筆好買賣。港口上熙熙攘攘,還有很多妓女和吉普賽人,她們穿着古怪或者暴露的服飾,做着不可言道的生意。
琳娜掏出畫本,開始急促的描繪,她有種迫切的預感,這裡關係着她的未來。漸漸的,畫紙上再次出現那個穿着軍禮服的男孩,可是他的面孔還是一片空白,彷彿是因爲上次的中斷,琳娜畫到這裡卻怎麼都畫不下去了。
這個男孩究竟是誰!一種強烈的好奇心勾動了琳娜的心,他肯定非常重要,可是……
突然她被湊近她的一個披着鮮豔的印花大圍巾的老婦人嚇了一跳。
“美麗的小姑娘啊,來算個命吧,我們吉普賽人的預言可是非常準的哦。”老太婆伸出骷髏般的手,一把抓住了琳娜的手腕。
“不……不要……”琳娜使勁的想掙脫她,小姑娘嚇壞了,老婦人滿是皺紋的臉和那長長的鷹鉤鼻子就像是傳說中的巫婆,再說誰要你預言?我自己就可以啊。
可是吉普賽老太婆的手勁出乎意料的強,或者是小琳娜六歲的身體不給力,她終究還是被握着手腕,不得走脫。
老太婆半閉着眼睛,絮絮叨叨的念着什麼神靈,她耳朵上誇張的銀質耳環叮叮噹噹的來回晃動,閃的琳娜一陣眼暈。
突然老太婆掐着脖子尖叫起來,聲音刺耳的如同被割裂喉嚨的母雞。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將眼光投注過來。
“三個皇冠!三個皇冠將落於您的掌中!哦!天哪,老太婆我今天遇到了貴人!”
琳娜驚恐的看着周圍越來越多圍觀的人羣,她彷彿聽到了那些在扇子和手絹遮掩下的指指點點。
她猛地往後一掙,擺脫了吉普賽老太婆,慌忙的鑽入人羣奪路而逃。
身後傳來老太婆尖細的聲音:“別走啊!貴人!怎麼也該給點小金幣打賞吧?”
回到漢堡伯爵府,母親和姐姐們已經找她都找瘋了,看到小琳娜披頭散髮的奔回來,裙子上都是污跡,連腳上的鞋都少了一隻,母親立馬臉色鐵青,深覺琳娜這副模樣讓她在伯爵夫人面前丟盡了臉面。
“別生氣媽媽,漢堡太大了,不都怪琳娜,是我沒看好她。”大姐蘇菲立刻扇着扇子給母親消氣。
“用點嗅鹽媽媽,這樣你會感覺好些。”二姐乖巧的遞上嗅鹽瓶。
三姐一言不發,她從來都是極少出頭的。
琳娜揹着手站在伯爵府後門的臺階下,光着的小腳丫在石子地面上來回劃拉。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母親扇完了扇子、用完了嗅鹽開始發作了。
“出門在外,你丟了你父親布斯特家族的臉面也就算了,現在跟着連我何魯亞家族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可是……媽媽……貴族已經不值錢了……”小琳娜低聲反駁。
“你說什麼?”約翰娜差點沒一口氣抽過去,身邊的兩個大女兒趕緊的又上前照顧她的情緒,老大蘇菲還使勁給琳娜使眼色,這個小丫頭這時候還專挑媽媽最忌諱的事情。
“貴族!永遠是貴族!你們的身份和血統就是你們幸福的保證!你們知道爲什麼普魯士各地的公爵侯爵家開舞會的時候,免不了給我布斯特家送上份請柬嗎?就是因爲我們是親王!我們的到來能給他們的宴會提高檔次你們明白嗎?趕緊的給我回房間收拾乾淨了,蘇菲,你去幫她洗個澡!哦,我的上帝啊,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泥巴!”
母親撫着額頭走了,她最後的命令是:琳娜沒有晚飯吃,必須馬上打扮的漂漂亮亮參加舞會。
二姐輕輕的擰了下琳娜的耳朵,帶着三姐也走了,大姐蘇菲嘆了口氣,拐着髒丫頭從後門上了樓。
琳娜被姐姐一路拖上三樓的客房,房間裡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姐姐三下五除二,迅速的把琳娜小姑娘剝光,用鬃毛刷子敲打着她的屁股,把她趕進了大木桶。
小琳娜憋住一口氣咕咕嚕的沉了底,但姐姐立刻把她撈出來,使勁的用刷子刷洗她的背脊,瞬間白皙的小傢伙變成了粉紅色的肉糰子。
“你怎麼老是要惹媽媽生氣?”姐姐一邊搓洗她,一邊問道。
“什麼?我沒有啊。”小琳娜狡辯着回答。
“還說沒有?自己一個人外出很危險的,這裡可不是布斯特,聽說有專門拐小孩的人呢。而且你還當着媽媽的面提什麼貴族,你不知道媽媽最恨人說這些的嗎?”
“可是姐姐,”小琳娜扒着木桶的邊,擡頭望着蘇菲,“貴族可填不飽肚子姐姐,媽媽這麼固執下去是錯的,她必須早點認識這點。”
蘇菲用大毛刷子輕輕敲打在她腦門上,洗澡水立刻迷糊了小琳娜的眼睛。
“你真是愚蠢,家裡少你飯吃了嗎?我們不是還能到漢堡來參加舞會嗎?擔心那些做什麼?母親說了,只要我們嫁給了好人家,這輩子都不愁吃穿的。”
琳娜揉揉眼睛,轉過身開始使勁搓泥,算了,不和姐姐說了,她們一個個都是給媽媽洗過腦了的。
樓下已經傳來了悠揚的音樂聲,舞會開始了,蘇菲的心也隨着音樂飄了出去,她迅速的把小傢伙撈出來,擦乾隨便套了件裙子,就急着拉她下樓。
琳娜心中雀躍無比,因爲這次終於不用穿緊身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