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真北拿着鏟的手頓了一下,轉頭看着她:“這……牛肉丸,你還能吃嗎?”
“啊?爲什麼不能?”
“我以爲姑娘你已經出家了,這紅塵看得破破的。”
“破破的,哈哈哈,你這恆國話是誰教的,紅塵啊,那是爛爛的。”金璜一掃方纔眉間的憂鬱,臉上綻放出笑容,“哪能看得破,這麼多有趣的事情,而且,萬一哪天我恢復味覺了呢?”
她又繼續:“對了,我叫金璜,你呢?”
“高真北。”
金璜又笑起來:“這麼值得強調一下嗎?不僅是北,而且真的北哦。”
高真北也笑起來:“丸好了,來試試我的私房專廚菜能不能治好你的無味覺症。”
他抓了一把香菜,往鍋裡撒,一面伸出手,有意無意用對特別熟悉的人才會的方式對金璜:“盤。”
天不怕地不怕,連在鳳歌面前都敢拿皇后名諱開玩笑的金璜,樂顛顛的跑到碗櫃裡拿出了一隻大盤,捧給了高真北。
高真北轉頭,發現她那麼心的將一隻空空的大盤用兩隻手緊緊握着,雙臂伸直遞在他面前,他嘴角微揚:“我在大恆聽人過一個詞,但不解其意,如今看見你的樣,忽然領悟了。”
金璜不解的看着他:“什麼詞?”
高玄武一笑:“舉案齊眉?”
“呸呸,胡八道,什麼舉案齊眉!”金璜覺得臉上忽然發燒,強自辯駁道:“首先,這是盤,其次,也就到胸口!”
“舉盤齊胸?”高真北做恍然大悟狀,在金璜惱羞成怒之前,他已經將菜都盛進了盤裡,大步急速向大堂逃躥。
原本只是那麼幾個肉丸,現在給高真北加工了一些,白白的蘑菇片、淺黃色的玉筍片、碧綠的蕪荽,還有褐色的牛肉丸,浸在淺金色的高湯裡。
“看着就很好吃。”金璜將筷伸向一枚牛肉丸,卻不是夾,而是狠狠往裡一紮,將肉丸串在筷上,愉快的咬了一口。
高真北有些訝異:“你真不像大恆的女孩。”
“好好的幹嘛罵我?”嘴上是這麼,金璜又咬了一口。
“沒罵你,我就喜歡這樣的真性情,我們北燕人都是這麼吃東西的,平時裡吃得最多的是烤肉,北燕無論男女,隨身都會帶着刀,吃烤肉的時候,都是自己用刀把刀給割下來,在鹽碗上擦一下就吃。”
“哦?還有這種吃法?挺有意思。”
“等有機會,我帶你去吃一回。”高真北也紮起了一個丸。
在他話的時候,金璜已經吃完了,她放下筷,高真北無奈笑笑:“看來,這道菜做得很失敗。”
“做得很不錯,是我的問題。”金璜此時有些後悔,剛纔怎麼也應該裝上那麼一裝,雖然吃不出味道來,但是假裝很好吃這件事還是可以做到的,不知道爲什麼剛纔完全沒有想起來要裝一裝,也許是在心底深處也把高真北當成朋友,完全沒想到在他面前掩飾什麼吧。
高真北問道:“你認識獨孤懷信嗎?”
“那是誰?”
“燕雀湖藥廬的主人,就算是西夏的皇帝,也要讓他三分,也許他可以治好你的病。吃好東西卻品不出味道實在是太可惜了。”高真北一邊吃着,一邊真心的爲金璜感到遺憾。 WWW★ t tkan★ ¢ ○
“噓,客官,你可千萬別提燕雀湖藥廬了。”原本懶洋洋站在一旁的夥計一臉緊張的走過來,“獨孤懷信他給北燕使節團做菜的時候,往裡下毒,毒死了好幾個人呢!”
金璜早知道此事,不過爲了圓上之前所“今天剛到”的謊,不得不裝出一臉的震驚:“什麼?藥廬主人還給負責下廚?不僅下廚,還下毒?”
“嗨,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好好的藥廬主人不當,跑到紅芳閣去打雜,聽之前就這麼做過一回,莫不是做上癮來了。這次鬧得可大了,兩位可千萬不要在店裡談及此事,萬一被人聽見,只怕店也要遭殃。”二搖頭走開。
金璜揚揚眉,低聲道:“看來,我這味覺失調症是治不好了。”
“無妨,沒他,還有我呢。”高真北示意金璜將手伸出來,金璜懷疑的看着他:“你還會診脈看病呢?”手並沒有伸出來。
高真北笑笑:“你不會以爲我是一個藉着診脈而故意摸你手腕的混蛋吧?”
答對了,金璜此時真的是這麼想的,被高真北一語道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訕訕伸出手:“好吧,就信你一次。”
高真北的手指在金璜的手腕上搭了一陣,原本輕鬆的神色變得凝重:“你這是幾處穴道受到了極大的損傷造成的,有人用金針刺在你的體內,過了很久才拔出來。你應該不止吃東西沒有味道,連痛覺都比別人弱許多。”
“呵呵……”金璜將手腕收回,“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受的傷,自記事起就這樣了,也沒什麼關係,並不影響正常的生活。”
受不了高真北望着她的同情眼神,金璜將桌上那壇香蜜流雲酒又一次打開:“這麼遠帶回來,還是得喝一點。”着,仰頭大口大口的喝,不,那已經不能叫喝了,叫灌。
待高真北將酒罈從她手中奪下來的時候,金璜的神色已經有些迷離,臉頰紅撲撲,連眼圈都是紅的。一頭一臉的都是方纔倒得急了,從壇中肆意流出的酒。
“爲什麼要這樣對自己?”高真北再傻,此時也看出金璜情緒不對,金璜笑着伸手想要把酒罈再拿回去:“因爲不喝完浪費啊,多可惜,三兩銀一罈呢。”
高真北擰眉:“剛纔你不是已經把這壇酒送給我了嗎?我也可以喝吧?”
“喝……喝……”金璜已經是醉眼朦朧,人半趴在桌上,隨意揮了揮手。
高真北抱着壇,一氣便將壇中所有的餘酒喝了個乾淨,他將壇放下,卻發現坐在桌對面的金璜趴下了,雙眼閉着,呼吸均勻,睡着了?
早知睡得這麼快,就不喝這麼多甜甜膩膩的女人酒了。
高真北站起身,站在她一旁,叫了兩聲:“金姑娘,金姑娘。”
金璜動也不動。
高真北又推了推她。
還是不動。
高真北抓抓頭,實在沒辦法,也不能把她就這麼晾在這裡,想了想將她打橫抱起,走到房間,將她放下,替她脫了鞋襪和外衣,又將被抖開,蓋在她身上,還貼心的放下了牀帳,正要走,又拿起桌上的茶壺搖搖,發現裡面沒水了,又拿着茶壺到樓下找二灌了滿滿一壺茶,做完了這一切以後,才真正離開。
出門前還用了個巧法,讓門閂自動落下,從裡鎖上,免得有人闖入。
高真北剛剛離開,先前還一副醉的癱軟如泥狀的金璜忽然睜開眼睛,雙眸一片清明,哪裡有半分醉意,她從牀上坐起來,掀開簾起身,此時,已是華燈初上,天空中厚厚一層烏雲,星星月亮皆不見。她從櫃中取出一隻包袱,打開取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和蒙面巾。
收拾好了便推窗而出,身姿輕盈,以“燕三抄水”之勢幾番起落,已落在遠處一座房屋的頂上,將身形隱在屋脊之後,從上往下望去,燈火通明,無數侍衛來回走動巡邏。
此處,正是大夏最最要緊之處——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