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金玲的時候,我曾經去風語閣求秦楚笑的住址時,對獨孤染珂許諾過,允他三句實話。那次他便用了兩個。曲宸萱的私人記錄簿上並未提及欠獨孤染珂這樣的承諾。也並未提及獨孤染珂會使用這樣的瞳術,所以我竟無從知曉獨孤染珂這一秘辛技藝的原理:究竟是對誰都可以使用呢?還是隻針對答應他的人,而且不拘於這個人易容還是魂魄轉移?這個技巧是不是還是挺厲害的!
獨孤染珂當時問的兩個問題,一個是:你究竟是誰,一個是:你愛過我麼?
我也是前幾日運功的時候慢慢想起來的這件事,只是想起來這件事之後,我不得不更加防範獨孤染珂了。
在娶了唐越之後,我出征之前,獨孤染珂便已經知道我是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隱瞞我那麼多事。(詳情請回顧一百二十三和一百二十四章)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他都和塞巴斯醬、南宮虹夕是一樣的,出賣我的時候可以毫不眨眼。我這人自私,我要的愛,必須像柳書君那樣,義無反顧毫無保留。
想到這裡,我心坎就有些隱隱痠痛,這死麋鹿,竟敢一直對我避而不見!小小一個瑾王府,他還能躲得讓我死活見不上他幾眼!今天晚上,我要吃鹿肉!
我對自己的心猿意馬有些赧然,不好意思的握拳在脣邊咳嗽了幾聲,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來着?”
獨孤染珂把方纔塞巴斯醬咳血和百里凌風與他的對話都如實稟告之後,我卻陷入了沉思。鬼醫,是那麼好請的麼?爲何獨孤染珂去請之後,她竟然就願意去給塞巴斯醬看病了?僅僅是因爲償還曾經的屠殺之罪?我總覺得有些別的疑點,卻又說不清是什麼。
然而我見獨孤染珂的神情,貌似他也有幾分疑惑有它。呵呵,有點兒意思。
我本想回書房,可是腳踝一轉,便說道:“去儲華苑看看吧。”
獨孤染珂眉心微蹙,卻並不反對,只是我感覺他想說什麼,卻又終是沒有說出口。
我快步到了儲華苑,卻給了塞巴斯醬無限的遐想希冀。可我從頭至尾也沒有將目光躲在他甚上停留,又是生生將他心頭萌發的那些個綺麗幻想鎩羽了個紛紛碎。
鬼醫見我涼薄的墨眸浩瀚深邃又靜如死水,一瞬不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便垂下耷拉着幾層褶皮的眼簾,低聲說道:“塞公子……”
“這裡沒有姓塞的公子。”我波瀾不驚地打斷了鬼醫的話,就好似只是好心的糾正着別人不小心的口誤一般。
鬼醫眨了眨眼,又迅速的瞥了一眼塞巴斯醬,恭敬地說道:“蕭公子的咳疾是因爲寒氣不小心侵入了肺腑五臟,若是塞……蕭公子依然不甚注意的話,怕是很難康泰無恙。”
“那也就是說,過幾天本王若是想帶蕭公子遠行,也是不可以了?”我淡然地說道。這下又好似無意間點燃了塞巴斯醬滿目的枯槁之色。
鬼醫拿起筆在口中蘸了蘸,又開了一劑方子,說道:“此藥更生猛些,可是若按此調理,遂然能保儘快恢復康健,恐有餘疾。”
“這個年紀,忽然用猛藥的話,怕是以後難有後嗣了吧?”我淡淡地問道,鬼醫卻面露一絲欣賞地點點頭。
獨孤染珂卻微有焦慮地說道:“殿下!”
“害人不能生育這種事情本王可不願造這個孽。”我伸手把鬼醫開的那劑方子撕了個片兒碎。繼續說道:“開些將養的補藥吧,三五個月之內能緩緩養好的就行。”
鬼醫將手中的房子遞給了伺候塞巴斯醬的一等僕從,說道:“那按這個方子去抓藥煎熬就可以了。”
我若有所思地再度打量了一番鬼醫,便揹着手走出了儲華苑。
“唐醫生,你讓我儘快這幾日就能康復,你與蕭氏一族的恩怨便一筆勾銷!”塞巴斯醬從創上爬起,趔趄地跪在了地上說道。
鬼醫掉着臉,嘴角下垂,綠豆大的眼睛微微一眯,更是看不見了神色。她聲音平靜的聽不出任何起伏:“你就這麼想跟在殿下身邊?”
“殿下要是知道塞某再不能孕了,說不定就會願意給塞某一個名分。”塞巴斯醬也許是過久的幽閉,已經在心底滋生出了一些荒唐,卻無法自拔自知。
“蕭燼!”獨孤染珂怒目虎瞪的看着跪在地上拽着鬼醫裙襬的弟弟,氣的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鬼醫嘆了口氣,道:“老朽自有辦法讓殿下給蕭公子個名分,可蕭公子要想清楚,跟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每一刻都如同人間煉獄,倒不如跟個有情人在一起瀟灑自在。”
“這世上早已沒有了蕭燼,我叫塞巴斯醬,我只願跟在殿下身旁就好,旁的我便再無所求了。”塞巴斯醬被鬼醫攙扶着坐回榻上,淡淡地問道:“妹妹她如今好麼?”
鬼醫和獨孤染珂皆是一愣,鬼醫卻還是梗着脖子回答了:“還好,就是太過調皮,總是不見人影。”
“謝謝鬼醫曾經給塞某吃的抑制生長的藥,加上妹妹已被你撫養成人,鬼醫自是再不欠蕭氏一族任何了。”塞巴斯醬淡淡地說道,彷彿只是閒聊,不再有曾經的暴戾怨憎。
金玲當初買下塞巴斯醬的時候,金玲十二歲,塞巴斯醬那時候看起來也不過是十一、二歲。可是金玲十二歲的時候南宮紫晨和南宮虹夕已經十四歲半,將近十五歲了。曲宸萱比南宮家兩兄弟大了約莫一歲半的樣子。雍信山莊滅門慘案的時候,是襄貴君已經掉包了曲宸萱,或者準備着手掉包曲宸萱的時候。而塞巴斯醬那時候已經記事了,少說也有三、四歲。所以如此推算,塞巴斯醬初次遇見金玲的時候就已經十五、六歲了。
若不是鬼醫曾給他下了藥,怕是他要遭遇魔掌鞣令還要更久的時間。而他當初能趁機落跑,怕是也有鬼醫的暗中相助。如此說來,一切就漸漸明朗了。
“唐某不敢罪人居功,唐某的罪過,自己最是清楚。”唐洋低垂眼簾,一臉褶子如雕刻一般不被她的任何表情而牽動,自然是體現不出她究竟有多愧疚或者多無意。
“塞某隻是還有一事不明。”塞巴斯醬嘴角扯了扯,似是不太容易啓齒。
鬼醫大約也是猜到了塞巴斯醬所謂的不明是爲何事,卻還是帶着淡淡的歉意說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公子旦問便是。”
“當初的千血丸,究竟煉出了幾顆。”塞巴斯醬鼓起勇氣,遏制住了自身難以自控的悲慟和憎怒禪抖着嘴脣問道。
鬼醫渾然不覺獨孤染珂忽然爆發的深重殺氣,只是淡然地說道:“確實不止三顆。總共九顆。有三顆在襄貴君手中,還有三顆在令妹手上。”
獨孤染珂倒兮一口冷氣。他從來不曾想到父親家的滅門慘案背後竟然是這樣一個驚天大陰謀。怪不得當時正邪兩道都不敢插手雍信山莊滅門事情,並且草草的將此事收案,成爲了一樁懸案。直至後來鐵帽子王徐靜,也就是曾經的鐵面判官偶然間暗訪時才重提舊案,這才迫使郝氏一族棄家奔命,這才讓塞巴斯醬得以從人間地獄脫身。
如今想想,也許這徐靜也並非就那麼碰巧。莫非女皇早就有了疑慮?那瑾王殿下她究竟猜到了幾分?獨孤染珂先是駭然揪心,接着,突然就覺得很是憤怒!獨孤染珂襟襟的攥着拳頭,她,她定是猜到了什麼的!不然,她斷斷不會忽然間不再提起盤查堂妹的下落這件事……她!她怎麼能這樣對我!!獨孤染珂心底聲嘶力竭的咆哮起來。
然而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曾經的背叛有什麼錯處,甚至覺得既然那個人說愛自己就應該會體諒自己的苦楚。人有時,就是這樣有持,所以覺得理所應當。
獨孤染珂此事只覺得自己心絞如裂,他恨不得就這樣衝過去質問她。
“哥,你說她知道麼?”塞巴斯醬若有所思地問道。但他看見獨孤染珂滿面的怒氣之後,便淡淡地說道:“若是她只是猜到,而不確定細節的話,你一定要告訴她,以免生出不測。”
獨孤染珂冷哼一聲,沒有作答。
若是我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去揭發某位皇女,結果人家手上有三顆救命的丹藥,我總不能讓女皇去戳四次試試看最後一次死不死吧?想想都氣的笑了。當然,現在我對這些還全然不知。
獨孤染珂冷笑是因爲鬼醫身爲如今瑾王殿下的婆婆,就算自己不說,鬼醫也會告訴她的。
塞巴斯醬淡淡的吐了口氣,說道:“本身她若恨你,我也不在意的,可是她現在恨你多一分,對我來說也不是好事。你若覺得害死她全家,她也應該理解你,那你就應該理解,她爲何不給你說她已經猜到了殿下的身世之謎,和雍信山莊有關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