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駕到。”隨着一聲通傳,康正帝掀開了棉簾,進了承暉堂的正廳。
“別行禮了。”康正帝說着便將南宮紫晨扶了起來。
康正帝搓着南宮紫晨的手,說道:“朕知道你苦寒,朕讓尚功局司計司在份例外專門多給你添了些銀炭,怎麼你手還這麼冷,是她們沒送來麼?”
南宮紫晨輕輕的搖搖頭,說道:“謝謝陛下,尚功局的伍司計親自送來了二十斤銀炭呢!只是臣侍這是老毛病了。馬上就冬至了,臣侍一直就是這樣子的手腳冰涼慣了的。”
“那朕晚上來給你捂捂。”康正帝戲謔地說道。
“陛下——”南宮紫晨愁眉慘霧的嗔了一聲,憑添了一分憔姿。
康正帝嘆了口氣,說道:“朕下了朝就去了趟皇女所,容姐兒身子好多了,中毒的症狀每天都在減緩,朕跟皇女所的掌事說了,你可以隨意進出,不拘於日曜日纔去得見一次。”
南宮紫晨喜上眉梢地拉着康正帝坐下,這才佈菜道:“陛下光顧着說話了,趕緊趁熱用午膳吧!”
“嘖嘖嘖——”康正帝一臉鄙夷,故做不樂地說道:“朕的晨貴人吶!要是沒有剛纔那句話,怕是連飯也要讓朕吃冷的了。”
南宮紫晨憋紅了臉,輕咬着下脣,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啊!”康正帝捏了捏南宮紫晨的面頰,說道:“虹夕那邊,朕讓唐越送去了他特別調製的愈膚膏。朕雖讓他禁足,也是不想讓人對他指戳。你們要懂朕的心意!”
南宮紫晨點點頭,給康正帝夾了她最喜歡吃的紅燒肉。
“你知道朕爲什麼喜歡吃紅燒肉麼?”康正帝一副賊笑地看着南宮紫晨。
南宮紫晨百思不得其解地懵懂搖頭,說道:“臣侍不知。”
康正帝貼在南宮紫晨耳畔說道:“豐熊噠!晚上讓你瞧瞧長大沒有!”
南宮紫晨紅着臉,倒吸一口氣,“你”字卡了一半,剩下想說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出了大明宮,康正帝就將懷中的一枚同心結拿了出來,包在赤皇色的錦帕裡,交給樑斐芝,說道:“你去把這個交給柳倢伃。”
樑斐芝先是一愣,卻趕忙接過,親自跑了一趟。
交泰殿裡面,康正帝正在會見帝師及御史文官。樑斐芝卻拉着宋惜玉問道:“交代你辦的事,去囑咐好了麼?”
宋惜玉低聲對樑斐芝說道:“辦好了師傅。只是徒兒不明白。”
康正帝的心情好些,樑斐芝便也好說話。
她見宋惜玉低眉順眼的乖巧樣子,樑斐芝便也難得和悅地問道:“哪裡不明白?”
“這柳倢伃是唯一一個自打入宮以來,陛下從未去單獨召見過的君侍。爲何師傅還要徒兒,專門跟尚宮局的掌事知會一聲兒,要好好善待他呢?”宋惜玉不解的問道。
樑斐芝板起了一副教育晚輩的樣子,她故作懸疑地問道:“你見過陛下自己親手,做過什麼東西送給別人沒有?”
宋惜玉眨眨眼,想了半天,搖搖頭,如實回答:“沒有。”
“今天陛下讓你師傅我,送給柳倢伃的那個繩編同心結,是陛下自己下了早朝的時候親手編的!”樑斐芝說着,睥了一眼恍然大悟卻的宋惜玉。
可宋惜玉又有一分不解地問道:“既然陛下那麼在意柳倢伃,那爲何陛下又從未召見柳倢伃侍寢過呢?”
樑斐芝倒也被問住了,她甩開拂塵,重重地點了一下宋惜玉的腦袋,說道:“仔細做事,哪那麼多爲何!師傅教你什麼來着?兩隻眼多看!兩隻手多做!一張嘴少說!”
鳳儀宮裡氣氛焦灼,鳳後江珵鶴嘴角都上火了,他微微蹙眉地說道:“這都五天了,查了五天,一點眉目也沒有嗎?”
“那江濤死活不說實話,可他說的話,漪瀾殿的宮人都能佐證他在撒謊。”百聞皺着眉答道。
“那就按你之前提議的,把他拉去掖庭局的暴室去!讓武威掌事用針刑吧!”江珵鶴皺了皺眉,橫了心。
不過多時,椒房殿的掌事宮伺匆匆來報:江濤死了。
“死了?不只是說讓用針刑嗎?怎麼就死了!”江珵鶴從椅子上愕然起身。
“奴才一直跟外面候着,聽着裡面用的是針刑,只是……”
“只是什麼呀!快說吧!”百聞看着吞吞吐吐的掌事宮伺有些急切地問道。
“只是鳳太后身邊的何宮侍來看了一眼,在暴室裡,對江濤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江濤受不住刑罰,掙扎中,把針全吞了……沒多久就死了。”
江珵鶴雖然見過宅院裡的隱私傾軋,可畢竟沒有聽說過吞針自盡的。
況且江珵鶴也才年過十六,也沒什麼太過深沉的心計。看着說話的掌事宮伺嚇得瑟瑟發抖,江珵鶴更是覺着驚心了。
許久之後,江珵鶴這才緩緩問道:“你剛纔說鳳太后身邊的何宮侍,去過一趟暴室?”
跪在地上的掌事宮伺,依然還覺得那觸目驚心的一幕歷歷在目,有些瑟縮地答道:“是、是的。”
這邊,江珵鶴正在頭疼如何自處這些利害關係。而交泰殿裡,禮部尚書江蘭芝,卻一頭大汗地,跟刑部尚書和羽林衛參領,跪在康正帝面前。
康正帝震怒道:“什麼!你們說朕的四皇姐和二十皇妹,先後死於非命?”
“回稟陛下,二十皇女殿下昨日夜裡,是在紫婷公主府裡被害的。四皇女殿下是……是在宜春院,因着與人爭奪一名當紅憐倌被害的。”刑部尚書說道。
“怎麼可能!朗朗乾坤,朕的皇城境內,竟然有人這樣堂而皇之的,殺了朕的皇姐、皇妹!還有沒有王法了!查!給朕徹查!”
“昨天夜裡的事,你們現在纔來稟報!是不是都想被株三族?還有,禮部尚書,沒查清楚之前,密不發喪!你去着手準備喪葬祭品,但是不能讓任何人聽到風聲!”康正帝怒斥拍案,雙眼發紅地說道。
這個消息,毫無阻隔地就傳到了永壽宮。鳳太后聽聞之後,當即兩眼一黑,便昏了過去。
當鳳太后睜開眼的時候,孱弱地躺在拔步榻上。卻看見康正帝坐在一旁,眼如枯井般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你乾的!”鳳太后情緒激動又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康正帝微微擡眉,一臉無辜難過的樣子看着鳳太后,轉而對候在一旁的宮伺宮侍們揮揮手,說道:“你們去請太醫來吧,父後情緒激動,朕陪父後說會兒話。”
鳳太后面目憔悴猙獰地撲向康正帝,而康正帝卻起身上前,雙手緊握着鳳太后的雙臂,淡淡地說道:“你需要休息靜養,不要這麼激動。”
鳳太后觳觫怵惕的看着康正帝,而康正帝卻進一步坐在拔步創畔,伸手用指背輕輕劃過鳳太后的面頰,說道:“你這樣乖一點,才惹人疼。”
鳳太后嚇得頭皮都麻了,正要大呼之際,康正帝卻將他按在榻內,撐在他上方,陰冷淡然地說道:“你與朕,毫無血緣關係,而且朕的後宮千姿百色。你若是喊叫,她們衝進來看見你衣衫半解的樣子,究竟是會覺得你勾引朕呢?還是覺得朕,想對你不軌呢?”
鳳太后嚇得雙眸噙淚,瑟瑟發抖。
他說道:“你是瘋子!你是變態的!你、你……”
康正帝噙着嘴邊一抹暴戾的笑意,說道:“你的女兒,恐怕是被你自己害死的,只不過,還搭上了四皇姐,真是可憐啊——她……”
“你這個禽獸!那是你的親妹妹和親姐姐!先帝屍骨未寒,你就對手足痛下殺手!況且薰姐兒還那麼小!她才五歲啊——!嗚嗚嗚——你會遭到報應的!你根本不配做大月氏的皇帝!”鳳太后雙眼發紅的怒斥着康正帝。
“誒?你不覺得皇妹和皇姐都很巧的麼?就好像,江濤毒害朕的女兒一樣,何宮侍每次出現都好巧。”
“朕,相信這些一切都是巧合,如果真的是你做的,你也不可能蠢到故意讓何宮侍每次出現的時機那麼巧的,對吧?”
“這不是一種愚蠢自大的對朕宣戰麼?所以這一切都是巧合,就像皇妹和皇姐一樣呢!應該是什麼夢遙國喪國餘孽,買通皇姐皇妹她們不成,被她們對大月氏的忠心和對朕的不二之心,惹得惱羞成怒,這才發生了這樣的悲劇吧……”
“父後——你別這麼害怕的看着朕,朕會心疼的——”康正帝說着,便俯身輕咬了鳳太后的爾垂,手也從他的大褪開始向上撩。
“稟告鳳太后,陛下,張院判求見。”樑斐芝在殿外通報道。
康正帝在鳳太后甚下擰了一把,低聲說道:“你若是覺得深宮寂寞,求求朕的話,朕可以多陪陪你。”
康正帝起甚,坐回在圓凳上,這才雙眼發紅,似是受了委屈,又像十分難過地說道:“快請太醫進來爲父後診脈!”
鳳太后嚇得慘無人色,他很難相信面前的女子年僅二十一。
這樣一個女子不由得讓他害怕,或許是她猜透了自己的自大妄爲?又或許是她的殺伐冷血?他千算萬算,真的是沒有想過,康正帝她膽敢不顧天下輿情,就這樣對自己的手足痛下殺手!
是的,他一個年已不惑的一國鳳太后,竟然會怕這樣一個孩子。
康正帝剛在壽康殿作完戲,便被壽安殿的宮侍叫住了。
“陛下沒事吧?哀家聽說近來接二連三的出事。”文德太貴君神色擔憂地看着康正帝。
康正帝看着文德太貴君,這才露出了孩子般的無助和愧疚,她問道:“父君,若是朕做了不得已的壞事,父君會怕孩兒麼?”
文德太貴君忽然眼眶微酸,剋制住了自己伸手觸摸康正帝頭髮的衝動,他說:“傻孩子,天下的父母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哀家怎麼會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