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帝這邊渾然不知地在趕路,馬不停蹄到了軍營,她也不休息,就鑽進了軍帳。在軍營大帳裡的時候,她看着她的左相軒轅玉兒頗有愧色。看見魯思遙,孫尚香對降將們多有不滿。穆良玉和穆子英垂眸不語。
康正帝斂了斂眼瞼。
軒轅玉兒等人跪下行過禮之後,康正帝卻冷冷地說道:“朕,若是不來。你們是不是打算把朕的軍隊,朕軍隊的人心,拆的零零散散!?”
衆人不敢說話。
過了一會兒,大家這才告饒道:“末將、卑職等罪該萬死!”
“哼!萬死?朕理應誅你們九族!”康正帝冷笑着坐在了主將的位置。
康正帝坐在座位上,問道:“朕是否當政不仁?讓你們覺得,別的人統治着天下,會比朕好?”
所有人都跪下,道:“陛下仁政!末將、卑職等無能!久攻不下,不能爲陛下解憂!”
“好,朕不管你們是真心這麼想也好,還是隨口說說的好。朕只問你們。把軍隊裡隱藏的叛徒找到了嗎?”康正帝問道。
只有軒轅玉兒,魯思遙,穆良玉和穆子英聽懂面露愧色,而其他統將都一臉懵然。
康正帝讓人去準備了許多盒子。讓所有的士兵們伸手進去摸盒底,若是有人是叛徒,顏色會跟別人不一樣。
有不敢摸到盒子底部的,也有熊着膽子,摸到底部,果然和別人顏色不一樣的。
康正帝叫人把這三十七個人都抓到了陣前,檢查了手背,又放掉了十一人。
站在點將臺,康正帝說道:“朕自問一向勤勉,盡最大的能力富庶四海,使百姓能夠安居樂業。朕不知,你們眼裡的朕,是因爲昏庸無德,所以讓你們認爲理應背叛。還是,因爲你們自有苦衷,這纔不得不選擇了背叛?”
有一名硬氣的女子,當即便跪地,說道:“背叛,就是背叛了兄弟姐妹,沒有可以原諒的苦衷。小將只得以死謝罪!”
“朕之所以問,是還給你們一次活的機會。選擇前者。朕放你們迴夢瑤,選擇後者。朕會在你們死後,不以連帶之罪誅殺你們的家人,依舊送撫卹金給你們家中。並且,也不會對她們講到你們的背叛姐妹手足的行徑!但是,若有人認爲還能騙,想要騙朕的撫卹金。那朕不光會殺了此人,還會殺光此人九族!懸掛城門外,以此訓誡後人!”康正帝冷冷地高聲說道。
有兩、三人痛哭,說道:“陛下!罪人對不住陛下!受人蠱惑,這才做出這等糊塗事!罪人萬死!”
“一念之差,受人蠱惑者,罪不連坐。但是沒有撫卹金!”康正帝揮了揮手,幾位軍士將她們拉到一旁。
剩下瑟瑟發抖之輩,有要回夢瑤的,也有有苦衷者。
但是,軍紀就是軍紀。康正帝看着她們被行了刑。康正帝看着下面所有的將士,神色各異,遠者難以明辨。
她便下了點將臺,一聲戎裝披風,英姿颯爽,走向軍陣之中。她大聲的說道:“我瞧着有些士兵面露慚愧,又有些怒不可言,還有幾分羞恥之色。在我軍中!沒有前夢瑤舊部!只有大月氏子民!百年之前,還沒有大月氏和夢瑤呢!這要如何說?所以,我不以你出生何地,何人教養而分辨你是何人!”
“人!活着,留在一世的,是你如何去活的過程!對得起自己!那不管咱是哪人!咱都是錚錚鐵骨的女子!”
“之前,我就要求過!不允許任何人以‘降將’這個詞稱呼任何人!只要一朝做了我大月氏的子民,永遠就是我大月氏的子民!”
“對我不滿,你可以告御狀!但是從今往後,再不許有人做出背叛手足!背叛姐妹的事情!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所有的軍士都齊聲回答。
“上戰場廝殺,你們把後背交給彼此,從敵方救出彼此性命的時候,都是把最重要的東西給了對方。這最重要的東西,叫做信任!我不希望今日之舉讓你們依舊心存芥蒂!凡是出賣姐妹者,今日都被抓了出來!所以,從今往後,我需要你們像前不久攻打樓蘭國,救出朕的時候,那樣彼此信任!你們——能做到嗎!?”康正帝問道。
士兵們先是面面相覷,接着,趕忙都高聲達到:“能做到!”
然後,康正帝跟着所有軍士一起高唱大月氏高漲士氣的軍歌。所有之前敗仗的負面情緒,終於漸漸消散殆盡了。
康正帝回到大帳裡,對衆位將領說道:“我沒有讓你們摸那個盒子,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所有的人皆是一愣。
康正帝低垂眼眸,攤開部署圖的時候,雲淡風輕地說道:“朕把後背交給你們,說明朕信任你們,若是你們誰在朕背後捅了朕一刀,那是朕自己買教訓。但是,在那之前,朕還是決意全心的信任你們!”
不得不說,康正帝這一下午的收買人心,做的一環扣一環,一節比一節漂亮。
直到最後,都沒有人搞明白那個盒子的煤灰裡參加了什麼化學成分。也沒有人搞明白,爲什麼絕大多數人手伸進去,摸完之後是黑色。
而有的人摸完之後是黑色加粉色。這些人就被抓了出來。而這些人之中,手背剮蹭到木盒邊緣的,也有淡粉色的人就都留下了。而沒有的人,就放走了。
這後來成爲了大月氏歷史上,關於康正帝又一筆離奇有趣的記載。不過,這都是後話。
眼下,康正帝拉着軍帳裡所有的將領,連着一天一夜沒閤眼,商量防線部署。
接着,康正帝讓軒轅玉兒去支援南宮卿,讓魯思遙和孫尚香繞道去打游擊,爭取把所有她們的斥候都一個不剩的殲滅。
然後,康正帝帶着穆良玉和穆子英坐鎮大本營。
起初,穆子英還問問穆子衿的情況,後來,見康正帝每每被叫陣都不做出迴應,穆子英漸漸地就一肚子怨氣,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漸漸的,將士們剛高漲起來的士氣,又浮躁低迷了起來。
康正帝看着穆良玉一臉故作鎮定,便一面大碗喝酒,一面抓着玉米麪滿頭往嘴裡送,說了一句:“沒有肉吃啊——”
穆良玉的面部肌肉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康正帝這才笑着說道:“行啦!你忍不住了吧?”
康正帝擡起左手,說道:“來——有話直說!”
穆良玉緊了緊牙關,說道:“陛下!已經五天了!對方一直叫陣,我們一直不迎戰,軍士們的心都要散了呀!”
康正帝擡起眉,點了點頭,輕嗯了道:“嗯——繼續說!”
穆良玉單膝跪地,一手橫在胸前,俯首說道:“陛下若是信得過老臣,老臣願爲陛下肝腦塗地!請容老臣應戰!”
康正帝哈哈地笑道:“我知道,她們叫陣,罵的難聽,你們委實聽不下去了。”
康正帝忽然蹙着小臉,狀若凝思苦想,說道:“這麼着吧!等過幾天,肉送來了。你們吃過肉,再去上戰場!”
穆良玉微蹙的眉宇,直接鎖成了鐵疙瘩。
出了軍帳,穆子英忍不住快步走到穆良玉前面,攔住了穆良玉的去處,勸說道:“母親!不能任由陛下這樣胡鬧下去啊!”
穆良玉眉心緊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抓着穆子英的鎧甲,說道:“不許胡說!”
穆子英看着穆良玉遠去的身影,氣得直摩拳跺腳。
康正帝到的第二天,百里凌風和軒轅林楠就到了。但是他們兩個,穿上了女子的鎧甲,遞上了腰牌,等到康正帝和衆位將領商議完,這才見到了康正帝。
康正帝眯着眼,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來幹嘛來了!以爲這裡還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嗎?滾回去!”
百里凌風的微笑僵了僵,他指着一雙湖藍色的眸子,問道:“那他爲何在這?”
康正帝深吸了口氣,說道:“凌風,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給你解釋風花雪月。”
軒轅林楠在百里凌風和康正帝僵持的氣氛中,說道:“我前兩天才發現,執羽之子可能跟了過來。”
康正帝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百里凌風不能理解,他這樣千里迢迢地追過來,竟然一個笑臉也沒有見到,一句心疼也沒有,甚至連一個擁抱也沒有。
看着獨孤染珂一身男兒裝的模樣,靜靜侯在康正帝的營帳裡,已經夠叫他生氣了。康正帝見到他,竟然還叫他滾?
“出來吧!”康正帝冷冷地說道。
執羽之子從箱子裡鑽了出來,說道:“你才發現的嗎?憋死我了!”
獨孤染珂,百里凌風和軒轅林楠都是一怔,他們腦子飛速的快轉着,不停地在回想,執羽之子究竟是怎麼在他們眼皮下進入營帳的!
執羽之子指着獨孤染珂說道:“你讓他用瞳術,控制了我的記憶。其實那天晚上,你根本沒碰我。都是他打得我!對不對!”
康正帝繃了繃牙關,不耐煩地用鼻息呼出輕微的聲音。
是這樣的,康正帝在那天執羽之子來刺殺她的時候,根本沒有如同他記憶裡出現的那般脫光了他,羞辱他。都是獨孤染珂做的。
康正帝現在根本沒興趣知道,執羽之子是怎麼發現的,也沒有心思告訴他,其實後半部分的話,倒確實是她說的。
她只是極不耐煩地問道:“你找朕,又有何事?”
“我擔心你啊!你幫我報了仇,我想以身相許。”執羽之子大大方方地妖冶一笑。
康正帝眯了眯眼眸,說道:“你七日之內,幫我弄到肉來,我可以考慮。”
這回,輪到百里凌風和軒轅林楠眯眸子了。
“好!你可真狡猾!只說可以考慮!”執羽之子說着,走到康正帝身邊勾了勾她的下巴。
康正帝一臉不耐地偏過頭去,獨孤染珂霍然站了起來,百里凌風和軒轅林楠差點拔出手中的佩劍。
“但是,我也有個條件!”執羽之子故意露出一半香肩地換了個燎撥的姿事躺在褥子上。
康正帝明顯的露出了不耐煩,她蹙着眉頭,說道:“說!”
執羽之子嘟着嘴,斜着眼,嬌嗔地說道:“你以前對我,從來不這麼兇!”
“說不說?”
執羽之子沒趣地整了整衣襟,這才說道:“我要他們仨都跟我……不!他們倆就行!”
執羽之子露出壞壞地一抹明媚地笑意,看着康正帝。
康正帝斟酌了片刻,點點頭說道:“好。”
康正帝轉身對獨孤染珂說道:“染珂,你帶執羽之子和軒轅林楠去你的營帳。我有話對凌說。”
軒轅林楠卻說道:“我不去!我也要聽!”
康正帝也沒阻攔,用鼻息嘆了口氣,拉着百里凌風的手說道:“凌,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才追過來的。但是你傷還未愈,你在營中,我就容易分心,不能傾盡全力的和她們在戰場廝殺……”
百里凌風的手一下緊了,他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康正帝:“戰場廝殺?!陛下你要親臨戰場?”
康正帝點點頭。
“你……你爲了……你……”百里凌風再也保持不住那抹霸道又溫柔的微笑了。
康正帝伸手覆在他的面頰上,說道:“凌,我當年向必知閣買的消息,其實就是故意讓你知道。我相信,你非常清楚,我和丘蓴的淵源,已經早已不止是一筆血債。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和恨,還有別的東西在裡面。”
百里凌風心底所有的氣恨,一下子都被緊張而取代了,他緊緊地擁着康正帝,說道:“你別去!你不許去!求你了,求你了!”
康正帝想了想,輕輕地推開了百里凌風,說道:“那你和執羽之子去幫我弄來肉。我就儘量絕不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