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蓴看着康正帝的身影,笑着說道:“哎呀哎呀——咳……”
她吐出一口血,繼續說道說道:“露出那麼可怕的眼神,又有什麼用啊?你的心……哈哈哈……”
“你的心,在哀嚎啊!”丘蓴拼盡全力的說完這些話,便被紫黑色的火焰灼燒的再不能言。
康正帝擡起手,可她纖細的手被紫黑色的氣包裹着,好似變成了一把紫黑色的尖刀,狠狠地刺向已經喪失任何抵抗能力的丘蓴。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穆子英曾經問過康正帝,爲什麼要活捉丘蓴。
康正帝當時是這樣回答她的:“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雖然有時候很卑鄙,不擇手段。但是她是爲了她自己堅信的目的,做出偏激方法的人。一個國主,應該能容的下所有的人。沒有這樣的氣量,是做不好一國之主的。若是她早一些被夢瑤國知人善任的話,大月氏,是不可能這樣快的攻下夢瑤的。”
穆子英本來是夢瑤國的,她回想了一下,似乎戰亂之後,被重用的丘蓴確實用她非常的手段,卻真正的達到了保護住了最後的幾座州城的目的。
只是穆子英深受穆良玉的教育,心底還是有股子血氣方剛的正義感。看不下去丘蓴經常用百姓當做擋箭牌,這才叛降的。
但是康正帝那樣說,她便只是把心中的不滿吞下了肚,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
如今,她親眼看見康正帝的發狂,親手在屠刃丘蓴,心底有一絲慶幸,她將來不必和這種人同朝爲官。可是,這座城池的百姓,也被這紫黑色的火焰屠殺的所剩無幾了。
穆子英一直對母親穆良玉的叛降,有一種不服。
可是,在之前奪下淮州的時候,接觸過康正帝后。她心底稍微有了些改觀。因爲,她從康正帝身上感覺到,她是真的把百姓,把人民當成人去看。
以往,所有的戰勝國,只會把敵國抓到的將領和百姓都發配礦山,或者是鹽場,或者是別的什麼地方當奴役。
可是,康正帝卻要給她們家。她告訴穆子英,那些奴役就讓犯罪的人去做就是了。戰敗,不是犯罪。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她是懷着尊重的心情才慢慢的從內心裡,有了投誠之感的。
但是,她母親無故的枉死。和眼前的一切,不由得讓她有些驚恐和恍惚。
她母親,和她,究竟是投靠了什麼樣的君主?
雖然穆子英動搖了,可她一點都憤怒不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康正帝的悲鳴聲,聽起來,讓人覺得很同情她。
那樣一個與將士不分你我的皇帝,到底經歷了什麼?變成了這樣一個鬼魅修羅的樣子?
康正帝眼前似乎根本沒有尊重生命的想法,她現在只覺得腦子裡的悲哀和暴怒,讓她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就在剛纔,她感覺到一個什麼重要的人走了。有一種痛徹心扉的感受。那種感覺無法言語。
她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眼淚像止不住的涌出來。眼淚,鼻涕,口水,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從未感受過如此的悲哀。她身爲金玲被囚禁的時候,被流放的時候,被抓住的時候,被殺的時候,她都不曾這樣震撼骨髓的痛過。
我現在,到底是怎麼了?我到底,怎麼了?
康正帝看着自己沾滿血的手,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慟哭起來。
丘蓴忽然大笑起來,強忍着喉管的灼燒之痛,說道:“蘇拉拉……咳咳……蘇拉拉把你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哈哈哈……咳咳咳咳……要不是因爲樓蘭國現任的皇帝,對你有這樣深的執念,我也……我也不可能這麼快地報復的了你啊!咳咳咳咳……你輸了!”
“你輸了民心!你輸了軍心!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只爲了一個男人!哈哈哈……”
“要不是……要不是那個男人心軟,把柳書君完好的還給你!要是他聽我的,抓住他之後,立刻找一羣女人把你的柳書君劍污……咳咳咳……”
“然後再殺掉的話……咳咳咳!你的痛苦比現在,還要更多幾倍呢!咳咳咳……”
“你……你和我下棋,從未贏過!你輸了!”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康正帝瘋了似的抓起丘蓴的衣襟,一拳一拳地揮了上去。
丘蓴一邊被揍,一邊狂笑着,拼盡全力地說道:“作爲一個國家的皇帝!咳咳咳咳……你就不應該被兒女情愛絆住!咳咳咳……我當初就給你說過!咳咳咳——”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你……咳咳咳……你的深情,早晚會害死你自己!咳咳咳……”
“閉嘴——”康正帝渾身消散的紫黑色氣息再度燃起,她絕望地大聲喝道。
“嗖、嗖、嗖——”遠處還活着的夢瑤弓箭手,向康正帝折來了箭。
穆子英驚愕之際,兩支箭已經摺傳了康正帝的肩頭,和腹部。
“保護陛下!”穆子英驚聲尖叫道。
死士方纔也被康正帝驚人的絕望氣息給影響,如今回過神來,才發現晚了。
她們所有的人,正要蜂擁而至的時候。
康正帝忽然消失了。
她忽然出現在弓箭手的身邊,像只沒有思想的兇猛野獸。她的眼睛裡的黝黑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地獄枯井。她猙獰地笑着,喉口裡發出一種絕望低沉,殘喘卻血腥的“咕咕聲”。
所有的人被她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震懾的不敢動。可是這時候,動,或者不動,都已經不重要了。
穆子英便瞪大了眼眸,看着康正帝施展着,世間少有人能匹及的極快輕功,以手爲刃,像是割草似的,將所有的夢瑤殘餘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斬殺。好似一眨眼,就會有一個人倒下。而這些人,在康正帝的眼裡,似乎已經不是生命,而是草芥。
“陛下——她們都已經沒有還擊能力了啊!”穆子英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呵止道。
康正帝慢慢地,一點點地回頭,她臉上猙獰地笑容,已經讓人從她臉上看不到絲毫人類的跡象。她就那樣,看着穆子英。
周圍房屋倒塌的聲音,人們喊叫的聲音,似乎都靜止了。大家屏息凝視着康正帝。甚至有些意志薄弱的人,已經昏倒,或者能逃跑的,早已不知道躲到了什麼地方。
康正帝就這樣像靜止一樣的,盯着穆子英。敵國的弓箭手,想趁機折殺康正帝的人,也只是想,而她們的手,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康正帝周身散發的這種令人恐懼的氣息,就好比人在看見兇猛的野獸的時候。有的人,甚至會被野獸這種氣息嚇得腿軟,站不住,跑不動。
而康正帝現在周身散發的氣息,比那樣的野獸,還要令人恐懼十倍。
所有的人,以爲康正帝終於清醒下來的時候。
康正帝瞬間跳到了穆子英的面前,徒手扯出了她的腸子,接着,又扯出了她的心臟。
連死士和錦衣衛,全部都驚呆了。
除了一個人,沒有人來得及思考。她們都在害怕,自己會不會是康正帝不分敵我攻擊的下一個目標。
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看見這一切笑了。
“咳咳咳……哈——你輸了……”
未等丘蓴說完,康正帝徒手將她的舌頭就拽掉了。
可是,丘蓴不知道一件事。康正帝很早以前,告訴過一個人,沒有人見過她發動這樣的招數。因爲看見過的人,都死了。
這就是被載入史冊的晉淮之戰。
它之所以出名,並不是它有多難攻下,也不是這場血戰有多艱辛。而是,除了康正帝,無人生還。
偷偷逃出去的人,根本不敢大肆宣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們甚至都不確信,自己看見的是不是真的發生了。而且,她們這樣說,也怕被人嘲笑她們是逃兵,所以編瞎話。
怎麼說?不會有人相信的。
一個開通海務,致力整編山賊等無田可耕的遊民整修官道,善待俘虜的一國之主,竟然靠一個人,手刃了全城?而且,那極其殘暴的屠殺方式,也根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這麼說,不僅不會有人信,反而會被恥笑的。
晉州的大火,整整燃燒了三天三夜,四周的草地上,全是一層白色的灰,就好似下雪了一般。
可是,這並不是雪,而是燃燒殆盡的人和木頭等的那些灰塵。
康正帝是被駐守在淮州的餘部擡回營帳的,由於康正帝昏迷不醒,而百里凌風忽然趕到,她們便把康正帝交給了百里凌風。
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去了的人,只剩下了康正帝一個人活着回來了。也沒有人敢問。
百里凌風看着康正帝肩膀和肚子上的箭傷,緊鎖的眉心,一直沒有舒展開來。
南宮紫晨的喪事辦完之後,康正帝都沒有醒來。
她身上中招的,還是那種爆開木刺的毒箭。
每個人都輪流着守候着她,可是,這個時候的康正帝,沉睡在夢裡,卻不願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