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擁着她走出殿外,笑道:“明君才需要批摺子。我是昏君,纔不幹那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門口的小太監聽見這話,嚇得齊齊哆嗦了一下。
君洛向站在門口的九娘橫了一眼,低頭向羅青桃笑道:“一直在爲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疲於奔命,我似乎還從來沒有好好陪你逛一回園子吧?這個季節,太液池的荷花開得正好,我們去那邊走走?”
羅青桃興趣缺缺地搖了搖頭。
君洛苦惱皺眉:“你若不喜歡荷花……咱們去馴獸場看獵豹?再不然去郊外賽一圈馬?”
“我想出宮去走走。”羅青桃低頭道。
君洛痛快地點了點頭:“這個好辦。”
羅青桃遲疑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補充道:“我想去靖王府……”
君洛的腳下頓住,許久沒有說話。
羅青桃抱住他的手臂,急道:“瑞卿表哥出事,我不能不關心!你若不許我去……”
“我若不許你去,你就偷偷地溜去,是不是?”君洛沉聲問道。
羅青桃重重地點了點頭。
君洛繼續問:“我越是不許你去,你就越是念念不忘,即使在我身邊也心不在焉,心裡總想着他,是不是?”
羅青桃狠狠咬牙,繼續點頭。
君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這輩子,是註定被你吃得死死的了--走吧。”
羅青桃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恍悟:“你要陪我去?”
君洛重重地“哼……”了一聲:“要不然呢?我不陪你,難道讓你自己去,再跟那個混蛋卿卿我我舊情復燃嗎?”
羅青桃看他徑自走遠,只得快步跟在後面,嘀嘀咕咕地抱怨:“他只是我的表哥而已,哪裡有什麼‘舊情’!莫名其妙地吃乾醋,這點度量還當皇帝呢……”
君洛凝神聽着,脣角微彎。
到達靖王府的時候,君洛不由分說地抱起了羅青桃。跳下了馬車還不算,一路抱着進了靖王府,才小心翼翼地放她下來。
羅青桃忍不住擔心他胸口的傷勢,險些當着奴才們的面扯了他的衣裳。
直到君洛笑出聲來,羅青桃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慌忙收回了手,尷尬地咳嗽兩聲,向齊媽道:“表哥在何處?快帶我們去看看!”
齊媽深深地看了君洛一眼,一語不發地起身引路。
羅青桃看出這老嬤嬤心裡有氣,卻猜不透箇中緣由,只好保持安靜。
君瀚的住處竟不在書房,也不在他先前的院子。羅青桃心下納悶了許久,直到進了門,才恍然省悟。
這處屋宇小巧精緻,門外花木掩映、門內紗幔重重,哪裡是君瀚這種粗人的心思?
這裡,該是那位顧氏表嫂的院子吧?
羅青桃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門內已有一個素衣素服的女子迎了出來,跪地不起。
君洛吩咐了一聲“平身……”,顧氏擡起頭來,羅青桃忍不住細細打量。
只見眼前這女子不施粉黛,一張清水臉兒秀色奪人,見之忘俗。單論容顏來看,此女要比駱可兒遜色一兩分,但那秀麗精緻的眉眼之間光華暗藏、靈氣逼人,在羅青桃所認識的女子之中,竟無人能出其右。
羅青桃暗暗讚歎了一番,又忍不住皺眉:這樣的一個女子,怎麼會對自己的夫君,做出兵戈相向的事來?
轉到屏後,羅青桃一眼便看見了帳中的君瀚。
只見他一張英氣的臉上蒼白異常,就連嘴脣也沒有半分血色,顯得十分虛弱。
羅青桃心中一酸,已忍不住落淚。
君瀚忙向她微笑,用低啞無力的聲音喚道:“小桃子,別哭。”
羅青桃的眼淚越發止不住了。
君洛抓住羅青桃的手,不許她撲上前去。
羅青桃掙脫不得,心中焦躁不已。
君瀚忽然支起半邊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顧惜惜慌忙上前替他拍背,君瀚卻一把推開她,咳得越發厲害了。
羅青桃聽着那一聲聲咳嗽,心裡一下一下地揪緊了起來。
君洛始終不肯放開她的手,卻拉着她走到窗前的軟榻旁坐下,淡淡開口:“青桃一直吵着要來看你,朕不放心,只好陪着她來了。朕不想追究你受傷的前因後果,但是你最好記着,你這條命還有人惦念着--你不是個可以恣意妄爲的亡命之徒!”
羅青桃怔怔地看着君洛,心裡有些不解。
她總覺得他有事情瞞着她,卻總是問不出什麼來。這個發現,難免讓她的心裡有幾分不自在。
顧惜惜側身跪坐在牀邊,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君瀚只管深深地看着羅青桃,許久才道:“我知道我不是亡命之徒。我有我想要守護的人--她如今已是受盡了欺凌,如果我死了,她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孤女了……”
君洛的臉上現出怒色。他一把將羅青桃攬進懷中,冷笑道:“你說話便說話,不要老盯着我的女人看!這樣很失禮你不知道麼?”
若非場合不對,羅青桃險些要笑出聲來:這傢伙能不這麼幼稚嗎?
“你的女人?”君瀚冷笑着重複道。
君洛摟緊了羅青桃的腰,淡淡道:“不錯。朕已決意立青桃爲後。看在你是她孃家表兄的份上,朕不會計較你從前的失禮,但是--你該清醒了!”
“你配不上她!”君洛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厲聲喝道。
羅青桃看到他肩上纏着紗布,底下隱隱滲出血來,心中不禁揪痛。
君洛勾脣一笑,神色淡淡:“朕或許確實配不上她--但是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跪坐在地上的顧惜惜。君瀚領會了他的意思,臉色立刻黯淡下來。
詭異的氣氛在這一方天地間流轉了許久。
君瀚的目光落在羅青桃的身上,憂慮重重:“你……還好嗎?”
“我很好!表哥不必擔心我,你只管安心養傷就是!”羅青桃忙道。
君瀚將信將疑,眼睛死死盯着羅青桃的臉,眉頭皺得很緊。
他記得就在幾天之前,羅青桃的臉上還是傷痕縱橫的,可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