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和拜爾德重新補了妝纔回到攝影棚, 導演指着那張深紫色的天鵝絨沙發說道:“看見了嗎, 第一個鏡頭我們會圍着這張沙發進行拍攝,你們抱坐在一起聊天就行了, 儘量表現得親密一點, 像熱戀中的情侶。”
“我明白。”拜爾德點點頭。
林淡也微眯着眼睛頷首,實則腦子裡熱烘烘的,沒有辦法進行太過複雜的思考, 卻又攢着一股勁兒沒處使。雖然沒有記憶, 但她隱隱約約知道, 自己的每一次流浪, 處境都不是太好, 活着對她而言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 所以她從來不敢放任自己喝醉。
可是這一次的流浪卻不一樣, 她沒有束縛, 沒有責任,可以任意選擇自己喜歡乾的事。其實除了當模特,她有更多更好的工作機會,但她並沒有選擇那些捷徑, 究其根本還是因爲她壓抑得太久了,需要一次釋放。
於是她喝醉了, 而且還是在工作中, 但她不得不承認, 這樣的感覺真的不壞。她轉頭去看拜爾德, 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懵懂。
拜爾德牽着她的手走到角落, 低笑道:“你明白導演在說什麼嗎?”
“他讓我們扮演情侶。”林淡把重點提煉出來。
“你知道情侶該怎麼相處嗎?”拜爾德繼續追問。
“大概知道吧。”林淡遲疑道。她似乎從來沒有全心全意去享受過熱戀的感覺。
拜爾德垂眸看着她,語氣近似於誘哄:“大概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這樣吧,待會兒你什麼都不用想,只需配合我就行了,好嗎?”
“好。”林淡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拜爾德是不可能傷害她的,這一點她無比確信。
兩人商量完就回到片場開始拍攝。林淡穿着一條碎花連衣裙外搭一件駝色風衣,推開兩扇雕花大門之後緩緩繞過長長的走廊,朝金碧輝煌的大廳走去。她一邊走一邊扔掉挎包,脫掉外套,拉開背後的拉鍊,讓裙子順着肩頭滑落,又甩掉高跟鞋,赤着腳踩在地板上,最終身上只剩下一條長及膝蓋的黑色真絲襯裙,同樣是細肩帶、深V、露背款,風格十分慵懶隨性。
攝像機從後面跟拍,將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攝入鏡頭。
這一段進行得很順利,走路,而且還要走得漂亮、妖嬈、性感,這對一個模特而言是最簡單的事。但是,抵達客廳之後,林淡卻愣住了,只因拜爾德正半靠在沙發上,頭髮很凌亂,卻又狂野不羈;襯衫沒扣好,露出一大片強壯的胸膛;一雙長腿交疊着,坐姿十分慵懶,卻又透着一股張力;左手隨意搭放在椅背上,右手端着一杯鮮紅的葡萄酒。
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着,顯得很放鬆,深紫色的眼眸卻直勾勾地盯着走廊,像是在等待獵物落網的猛獸。當林淡出現的時候,誰也沒發現,他的瞳仁深處劃過一抹暗光。
林淡卻立刻感覺到了他陡然轉變的氣勢。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對拜爾德的瞭解實在是少得可憐,他似乎並不像表面那般無害。
見她站在原地不動,拜爾德伸出左手,柔聲道:“過來親愛的。”
林淡下意識地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她答應過要配合他的,這是工作。
拜爾德一個用力便把她拉入懷中,又握住她的一隻手,放置在自己的胸膛上。如此,兩人便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林淡以從未有過的“小鳥依人”的姿態蜷縮在他懷中,腦袋枕着他的肩膀,手掌按着他的心臟。
拜爾德把大掌覆蓋在她手掌之上,垂眸問道:“你感受到了什麼?”
“你的心跳很強勁,很急促。”林淡實話實說。
拜爾德撫摸着她微紅的臉頰,沉沉低笑。
林淡感受到他胸膛的震顫,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但他們緊密貼合在一起的身影卻是美的,於是導演根本沒喊cut,還在繼續拍,所以她不能掙脫。
“陪我聊點什麼,親愛的。”拜爾德附在她耳邊低語,一隻手緊緊摟着她的肩膀,一隻手搖晃着紅酒杯,就像一個風流倜儻的貴族在誘哄着自己的小情人。他看着情人的目光極度熾熱也極度寵愛,令旁觀的工作人員都感到了迷醉。
博爾薩一邊無聲尖叫一邊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上帝啊,魅力全開的拜爾德簡直沒有人能抗拒!
被拜爾德緊緊圈在懷裡的林淡終於意識到自己處於怎樣的弱勢。只這一拉、一抱、一禁錮,她的氣場就完全被拜爾德壓制了,局面也徹底被他掌控。他一點兒也不像他平時表現得那般無害,正相反,他是一個再出色不過的獵人,而自己就像一頭懵裡懵懂的小鹿,不知不覺就走進了他舍下的陷阱。
“我是不是中了你的圈套?”林淡後知後覺地問道。
“是的。”拜爾德一邊撫弄她柔滑的髮絲一邊低低地笑。他的嗓音很醇厚,像世上最美的酒。
林淡擡頭看他,雙目慢慢變得清明。
拜爾德撫了撫她微紅的眼角,繼續道:“知道嗎,我從來不會去聽我曾經寫下的歌曲,因爲每一次再聽,我都能找出各種各樣的毛病,這讓我完全沒有辦法忍受。我不喜歡殘次品。我唯一一次破例就是因爲你,那天我的朋友發給我一個視頻,告訴我他因爲一個模特重新愛上了我的歌。出於好奇,我點開看了,然後目光便再也沒有辦法從你身上移開。你踩着鼓點氣勢洶洶地向我走來,銳利的目光像一把刀,扎進我的心臟。我把這個視頻反覆欣賞了很多遍,整整一個下午什麼都沒幹,只是爲了看你。”
林淡沉默地聽着。
拜爾德低聲道:“我原以爲你只是一個外表美麗的女人,恰好符合了我對審美的所有要求,日後看膩了也就罷了。更何況現實中的你未必像屏幕上那般美好。爲了讓自己儘快走出來,我去觀看了你的秀,又在宴會上藉機與你結識。我聽見了你和奧斯頓·道奇的談話,你很倔強,也很獨立,而且你有足夠的實力證明自己。”
說到這裡,拜爾德忍不住低笑起來:“當你淺笑着向我走來,讓我幫你一個小忙時,我忽然發現自己完蛋了,因爲現實中的你比屏幕上的你更令我動心。但與此同時我又發現,你的戒備心很重,我根本沒有辦法靠近你。鑽石對你而言可有可無,浪漫的歌曲也不能令你動容,我每天都在思考你會喜歡什麼,最終只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一顆真心,一顆全心全意愛你的真心,你要不要?”
淺淺的紅暈重新爬滿林淡的臉頰,她認真審視拜爾德,並未立刻給出答案。
拜爾德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在她空蕩的無名指上撫弄,繼續道:“沒錯,我的確精心設計了一個圈套,要不然我又該拿你怎麼辦呢?離你太近,你會戒備;離你太遠,你會遺忘;下手太早,你會逃離;下手太晚,你會飛走。只要我稍有不慎,就會永遠失去你。”
說到這裡,拜爾德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
林淡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只能垂下眼瞼,看着兩人交握的手。難怪拜爾德在網絡上表現得那般熾熱,卻又從來不會輕易出現在她身邊。他一面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一面又保持着適當的距離,竟漸漸讓她失去了戒心,以至於一想起拜爾德,她的感覺就是安全、舒適、有分寸。得知這次的搭檔是他,她心裡的抗拒瞬間就消散了,由此可見,早在這之前,她就踏入了他的陷阱。
“你的靦腆羞澀都是裝的?”
林淡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拜爾德牢牢握住:“不是,在心愛的人面前,我怎麼可能沒有感覺?”
“那你現在不羞澀了?”林淡擡眸審視他。
“你說呢?”拜爾德拉着她的手,覆蓋在自己急速跳動的心臟上。
語言可以欺騙一個人,心跳卻不會。林淡只覺得掌心一片灼熱,過了一會兒才低聲問道:“是不是你想要的最終都逃不掉?”
“你想逃嗎?”拜爾德反問道。
我想逃嗎?林淡愣住了,然後開始認真思考。這幾個月的經歷對她而言是無比精彩的,她活了那麼久,唯獨這一次擁有了不枉此生的感覺。她想走得更遠,飛得更高,不是爲了任何人,只是單純地爲了自己。如果生命中。出現了一個可以給予她愛的人,她爲什麼要抗拒?愛情不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嗎?
以前她不想接受這段感情是因爲她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然而,恰如乘過風的人會想飛、品過酒的人會想醉,體驗過被愛的感覺,她爲什麼不去追呢?她也是人,她也有愛與被愛的權力,爲什麼要剝奪自己?
“不逃了。”她斟酌片刻,終是誠實地搖頭。
所以說拜爾德是多麼優秀的一個獵人,若是早一點,林淡會戒心重重進而遠離;若是遲一點,林淡又會把全部心神放在工作上,再不想其他。唯有現在,不早也不晚,正是她最躊躇滿志也最容易受到誘惑的時候。
拜爾德像是早有預料,放下酒杯將她抱進懷裡,嗓音沙啞地說道:“我可以吻你嗎?我似乎壓抑不住了。”
林淡輕輕閉上了眼睛。
拜爾德低沉地笑了,然後將她抱起來,置於自己膝頭,用雙手捧住她的臉頰,送給她一個輕柔的、纏綿悱惻的吻。
導演沒喊CUT,像是不忍心打擾這對兒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