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日後,沈府二公子的和秦家三小姐的婚禮如約舉行。
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走過寧城那最寬闊的街道。
看熱鬧的,討喜的。
一片熱鬧的場景。
臨街某處偏僻的屋頂上。
明月正怔怔看着那長長的迎親隊伍,那迎親隊伍很紅,晃得她眼睛有點兒疼,頭有點兒暈,她收回視線,這低頭,卻見一牆的紅花。
恍然中,好像有人從身邊跳下,佇立在那繁華下,仰頭對她淺淺一笑說:“我會想個法子讓你不難堪。”後來她才知道,他的法子就是迎娶自己回府。
那時候,她覺得公子陌如玉,也不過如此。
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疼痛,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疼得恍惚中看到的回憶都被衝散,取而代之的是沈清一身新郎裝扮,和明玉並肩而站。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
明玉終於嫁給如意郎君,肯定心懷歡愉,那沈清呢,他洞房之夜,掀開喜蓋,是高興,還是其他別樣的情緒……
那日,她聽了明玉的話,一時氣急,蒙了心智,不想再聽其他的話語,跌撞中走到了街道,眼看被一輛馬車撞到,一向反應靈敏的她竟然遲鈍起來,不躲不喊,只是呆呆看着那馬車,聽着車伕着急的叫喊聲,可是她的大腦自動屏蔽了這些。
她環顧四周,只覺得茫茫不知所故,甚至不知恨該從何處起,戀又何處而來。
這眼看被撞到,顏如一把將他抱開。
顏如將呆若木頭人的明月帶回房中,明玉看到一向活潑開朗的明月變成這個樣子,心中愧疚難堪,她哭喊着,跪求在明月裙襬下,說道:“那日,我該拒絕,該拒絕,恪守女兒家的本分,可是怪我一時情迷了心竅。”
明月被明玉這一鬧,心智也清楚起來。
雖然心中難受,但是她腦海也不如剛纔那樣茫然,她喝一口茶,看着明玉輕聲道:“姐姐,你是長姐,不必如此,既然已經是這樣,不如坐下來再說。”
明月話一說,明玉更是心中有愧,她實在沒有勇氣起來坐下,她把頭埋得更低,聲音更細小道:“那日,沈清來我們府中提親,離去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個侍從卻偷偷尋到我,告訴我沈公子要與我相見,本來我想拒絕的,可是……我……又想着也許沈清還有話跟我說,也許他想告訴我你和他真正的情誼,我就應許了下來,然後那晚上……”
明玉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沒有繼續說下來。
耳朵染上的暈紅,很紅,甚至感受到一種灼熱的燒感。
那夜,她記得太清楚了。
夜色朦朧,沈清翻到她的屋中,還未說話,已經將她擁入到懷抱中,雖然她看不清楚沈清的模樣,但是沈清的輪廓已經在她心裡刻畫了無數次。
這是她的沈清,還未開口說話,她的脣已經被沈清霸道的含住,那股清甜直到身體,化爲在心中,想掙扎,卻軟軟倒在她的懷抱中,她的手指劃過他身上每一寸健壯的肌膚,心裡默默說,這是她的二公子,這是她的沈清。
她終是中屬於他的,他也是中意她的。
她放棄掙扎,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打算放棄。
她只想沉迷進去,如果說沈清是一汪清水,她情願沉溺進去,不願學會掙扎和呼吸,這樣,他們才能給融合在一起。
沈清把她輕輕抱起來,放到帷帳中。
將滿腹的甜蜜化爲纏綿,唯恐天亮驚擾了這一牀春意盎然,鶯語嫋嫋。
……
顏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她的身邊,問道:“你不舒服嗎?”
明月搖頭。
顏如並沒有多說話,只是沉默地守着明月。
好一會兒,街上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他起身跳下牆,站在那繁華伸處,朝明月笑笑,伸出他一隻手,“明月,跟我回坊城吧。”
明月並沒有將手伸出去,她起身,輕鬆跳下。
顏如收回自己的手,裝作不經意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明月繼續朝前走,聽不了那些喧鬧的聲音,這會兒感覺自己特別想朝寧城外走去,向來她以爲自己是個豁達豁然的人,能給拿得起放得下,可是明玉那些話就如同刀刺向她的心裡,甚至連血都不能流出來,生生的疼,逼入心肉。
他們並排走在偏僻的小巷中。
許久,顏如問:“你在想什麼?”
明月笑笑,“好久沒有喝酒,我們去喝喝酒,談談人生。”
顏如如釋重負的笑了一下。點了下頭,說:“好。”
當下倆人找了個喧鬧的酒肆,尋了個樓上的雅間,樓下人聲鼎沸,樓上卻是一片寂靜,說是寂靜,也算不上,還有倒酒的聲音,一杯接一杯。
不過是清酒一壺,一點兒也不醉,但是多喝幾杯,竟然有些微醉,明月眼神有些朦朧,她看着對面的顏如如同一個稱職的侍從,她這一杯剛喝完,另一杯已經被顏如倒滿。
她癡癡笑着,“我還以爲你要勸我?”
顏如少了往日的嬉皮笑臉,神色有些黯淡道:“這幾日你將發生的事情逼到心口,無喜無悲,今日見你這樣,如此喝酒,也算是尋到了出口。”
明月聞言。
臉上強撐出來的笑容,有些凝固。
她喝完一杯酒。
這用袖口遮住臉面,一滴眼淚從眼中滑落,滴落在酒杯。
一口飲下手中的酒,不過是一滴眼淚,放在這一杯清酒中,舌尖上竟然嚐出了一絲酸澀。
這日,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有時,她心裡想笑,有時,她也會爲自己感受到心酸。
她想起那日,雖然明玉沒有明明白白說那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傻瓜都知道倆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憤怒,憤怒到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可是那一瞬間的憤怒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之前職業的原因,導致她突然將那一腔的憤怒化爲虛無,只是下理智下的虛弱無比,她用很淺很淺的聲音又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問着明玉,“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