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宣夏心裡先反應出的是一句:黎復畫功真是太好了。
隨後才驚疑,他逃離了燕京後,秦道長只說追查着,竟然人跑到寧州來了?
這時候,晏文韜小聲的問:“老闆,你看到了嗎?”
他指的是對方身上濃郁的死氣。
宣夏則反問他:“剛纔他是不是看見我們了?”
雖然任耀哲視線只投過來短短兩三秒時間,但宣夏覺得對方像是看見了自己。
晏文韜說:“是吧?我也有這種感覺。”
又說:“這人不對勁。”
宣夏贊同。
同一時間裡,她已經快手快腳的點開了秦道長的聊天窗口,將自己的定位信息發了過去,然後打下了“任耀哲”三個字。
秦道長應該能懂這個名字的意思。
做完這事,她對晏文韜說:“我們盯他。”
晏文韜:“啊?”
不過剛說完,一輛車停到他們面前。
“是你們喊的車嗎?”車上的司機問。
宣夏一想,應聲說:“對。”說着,她開了後車門,率先鑽進了車裡。
晏文韜:“……”
不是說要盯人嗎??
不過見宣夏都上車了,他自然也緊跟着上了車。
剛關上車門,司機便向他們確認目的地地址,終點是古建景區,確實是宣夏剛喊的車。
確認無誤,司機剛準備開車,宣夏立馬制止司機,跟他商量說:“師傅,你先別忙開車,稍等一會兒。”
司機:“怎麼了?”
要不是看說話的小姑娘漂亮,司機肯定問的更不耐煩。
等什麼等,耽誤他做生意是不是?
不過下一秒司機就見到一張百元紙幣遞到身側,伴着宣夏的話,“謝謝師傅。”
司機遲疑的看了看,接了過來一邊驗鈔,一邊問:“要等多久?”
宣夏透過車窗,看着漸行漸遠的任耀哲,說:“就一會兒。”
跟司機商量完後,宣夏讓晏文韜不要錯眼,好好盯着走遠的任耀哲,她則趕緊給秦道長打電話。
秦道長的電話打不通,她就輪流給其他人撥電話,篤定總有一個會接到她的電話。
最後,電話被鍾叔接起。
“宣小姐,你要回來了嗎?”鍾叔接了電話問。
宣夏來不及寒暄了,直接道:“鍾叔快叫秦道長聽電話,急事!”
“噢噢好,你稍等。”
過不多時,電話那頭傳來了秦道長的聲音。
宣夏說:“我給你發了個定位,我看見任耀哲了。現在我和晏道長正盯着他呢,你趕緊來抓人啊。”
那邊的秦道長一凜,立即道:“你不要輕舉妄動。”
宣夏理所當然的說:“你放心,我知道。你趕緊安排人來啊。”
晏文韜雖然就聽了宣夏短短几句話,但心裡一轉彎就知道剛纔那人肯定有什麼,連忙湊過去小聲提醒她,“死氣,不要忘記說死氣。”
宣夏:“哦,對。晏道長說,他看任耀哲全身散發着死氣,他覺得很不對勁。”
晏文韜重重點頭。
聽了後,秦道長說:“你先別掛,等我下。”
這之後,秦道長那邊安靜了有一陣子。
宣夏看任耀哲已經遠的快看不清楚人了,連忙探着身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往前開一點,你慢慢的開,讓您停就停。”
司機:“……”
但一想自己收錢了,只能照做。
車往前開了一段,直到任耀哲重新進入宣夏視線,她才讓司機停下車。
司機重新停下車,沒忍住問後座的兩個乘客,“你們兩位……是警察嗎?”
問出這個問題,司機自己都覺得虛。
從沒見過警察喬裝成道士的。
“師傅看我們像嗎?”宣夏反問。
明明是他問的問題,結果問題又丟回給他,等於白問。
司機笑了兩聲,就當自己沒問過。
“老闆,那人什麼情況?”晏文韜也好奇的來問。
宣夏只能告訴他說:“是我們觀目前最大的仇人。”
晏文韜愣愣的“哦”了聲。
長生觀還有仇人?從未聽說過啊。
不過他如今也是長生觀的人,那不就也是他仇人。
安靜了半天的秦道長終於又開了口,“我已經讓人過去了。你那邊是什麼情況,對方有看見你嗎?”
宣夏把這邊的情況簡單地說了說,至於秦道長最後問的,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他之前好像看過我和晏道長一眼,我覺得他看見我們了。但是他沒跑,行走的速度如常,我就不確定了。”宣夏一邊盯着任耀哲的背影,一邊說。
在宣夏認知裡,她覺得任耀哲應該認得出自己,就像她認得他一樣。
聽完宣夏的話,秦道長急思一陣,而後嚴正要求她:“不要再跟了,立即回來。”
“聽人勸,吃飽飯”的道理,宣夏也是清楚的,不過這會兒,她卻是沒法聽這個勸。
“我不靠近他,我就遠遠的跟着。”
兜兜轉轉找了任耀哲這麼久,又讓他幾次逃脫,好不容易現在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她怎麼可能不盯着,再讓他跑一次呢。
宣夏心想着,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人給逮住。
要不是任耀哲有點本事,她也不至於窩着車裡按兵不動。
秦道長顯然也明白勸不動她,所以反過來問她:“如果任耀哲折返來找你,你怎麼躲?”
宣夏剛要回答,晏文韜忽而來了一句:“老闆,他轉進樹林裡去了。”
“好了,這下你的問題不成立了。”宣夏無語的回了電話對面的秦道長。
她看着任耀哲轉入的樹林。
這是一片緊密型的綠化林,從外看進去,林深樹密,頗有種野外森林的感覺,任耀哲一鑽進去,頓時就沒了清晰的蹤影。
於是現在有了新問題,她是追進去,還是繼續守在外面等。
“怎麼了?”秦道長在電話裡問。宣夏將最新情況告訴了他。
秦道長說:“別追。”
頓了一秒,又說:“把你現在的定位發給我。”
宣夏發完了定位,就聽前座的司機問:“兩位差不多了嗎?古建景區還去不去啊?”
晏文韜看向宣夏,這個問題當然得聽宣夏的。
宣夏想了一下,當即道:“不去了,謝謝師傅。”
司機一聽,忙道:“那這訂單可就不能取消了,我可沒任何的違規啊。”
還待要再說點什麼,忽然一輛麪包車從後追上來,一個剎車停到了車前,緊接着車門一開,從車上下來十來個道士打扮的人。
道士們一下子左顧右盼,其中還有頻頻看手機的,發現這周圍就一輛車停着,於是紛紛側頭看了過來。
司機當時就忘記還想說什麼,只喏喏地問了句:“這些人……你們一夥的啊?”
嚇死人了,這麼多道士。
這個問題,宣夏也想知道答案。
她先對司機說:“師傅,訂單算完成,我等下就確認。”隨後她下了車,走上去跟那十來個道士打招呼。
宣夏一詢問,這十來個道士果然是秦道長喊來的。
他們自稱是抱一觀的道士,剛巧在外做法事,會路經這一片,一得到觀裡通知,立馬就繞路趕了過來。
抱一觀在寧州也屬於是老牌道觀了,和長生觀一樣,都屬於正一一脈,還是本地道協的主幹單位。
宣夏不知道抱一觀,但抱一觀是知道她這個長生觀產權人的。
加上晏文韜這個做道士打扮的一起來打招呼,宣夏很快知道了抱一觀這十來個道士中,爲首的那個道士叫龔自留。
龔自留留着兩撇叫人看不出年紀的小鬍子,既客氣又豪氣的說:“宣老闆,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現在我們都聽你指揮,需要我們幹什麼?”
宣夏一看在場人數,頓時也壯了膽,對龔自留說:“我們追的人跑進樹林裡去了,那就麻煩大家跟我一起進去追一追吧。”
不過,出發前她也不忘提醒大家,“那人有點手段,大家要小心。”
龔自留:“宣老闆放心。”
宣夏帶着人進了樹林裡。
一進去,抱一觀那幾位道士便開始各顯神通起來。
祭符的、觀路的,還有卜測的。
宣夏有種他們故意秀給她看的感覺。
然後那個卜測的道士先開口:“龔師兄,宣老闆,這樹林裡不像有生人啊。”
“那正常,那人死氣濃郁,周身早就沒半點生氣了。”晏文韜在旁邊解釋了句。
卜測的道士恍然的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龔自留聽了則說:“你們要更加小心,切記。”
抱一觀的道士們齊聲答:“明白,龔師兄。”
剛答完沒兩秒呢,一個小道士忽然喊:“龔師兄,快來看。”
宣夏和龔自留走過去一看,就見樹下丟棄着一套衣褲。
就衣褲的新舊程度,還有乾淨程度來看,這是剛被丟棄的。
而且這衣服的式樣,宣夏還有印象,就是任耀哲穿着的那一身。
他跑了!?
宣夏不由得四下掃視這片透光不多的樹林,心情說不上來鬱悶,怎麼又讓人跑了呢!
這時候,龔自留從樹下又撿起來一樣東西,那是一隻稻草娃娃。
龔自留琢磨了下說:“這人用代形術跑了。”
宣夏:“代形術?”
龔自留給她解釋了一下。
代形術算是李代桃僵術的一種,不過代形是以死物代自己,不像李代桃僵那樣可以讓活人代替自己。
代形術以保命、逃命爲主,此外沒別的用處。
但就算沒別的用處,代形術也不是人人都會的術法。
踏入這一門這麼久,宣夏也就見過一個崔澄知展示過李代桃僵術,現在又見識了一個任耀哲展示代形術。
這些不幹人事的人怎麼都會這麼好的術法呢?而自己就不會,宣夏心裡有點不平衡。
龔自留也有宣夏一樣的想法,所以感慨的說:“沒想到宣老闆你們追的人,還會使這樣的術法。”
“龔道長,怎麼說?”
龔自留說:“這種術法,就我所知非常難練,不是人人都能練成,也不是人人都能練。據我所知啊,只有玄門中的那些老家族,纔有可能教授家裡子弟這種術法,都是從小練的。”
說完,龔自留又感慨一嘆。
宣夏聽完也跟着感慨一嘆。
兩個人感慨的內容差不多,羨慕某些人有家族關係,從小可以學到好多不外傳的好東西啊。
雖然龔自留斷定任耀哲已經使用代形術跑了,但一衆人不放棄的把樹林從頭到尾翻找了一遍,確定真的一點痕跡都沒有,這才放棄的離開樹林。
宣夏走出樹林時,看見秦道長也已經到了。
她走過去,將任耀哲逃跑的事跟他說了。
“看來他確實看見你了。”秦道長聽後說。
宣夏卻在想,既然任耀哲看見自己了,他不選擇跟自己硬碰硬,而是選擇使用代形術逃跑。
那她是不是可以認爲,其實任耀哲怕跟自己對上?
早知道任耀哲怕自己,那她還瞻前顧後些什麼,確定人的那一刻,直接衝上去抓人了。
問就是後悔!
龔自留交代了下抱一觀的道士們,也走了過來,語氣自責的說:“秦道長,是我們來晚了啊,要是能早到一會,也不至於讓人給跑了。”
“龔道長不要這麼說。”秦道長說:“今天多謝抱一觀的幫助。”
“哪裡的話,大家都是同門,能幫自然要忙。”龔自留還問:“秦道長你們追的這個人可有照片沒有?需不需要道協的其他同門們一起幫着注意點?”
秦道長想了一想,點頭說也好,“這人突然出現在寧州,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那就還要麻煩大家多注意了。”
龔自留說:“應該的。”
旁邊的李昕澤很快把任耀哲的照片發給了龔自留,龔自留收到照片後,立馬往各個羣裡一發,附上發言:此人十分危險,請大家多注意,一經發現,立馬告知,謝謝。
宣夏在旁,將龔自留的操作盡收眼底。
因爲長生觀觀主的事,宣夏一直覺得寧州這個道協可能不太好相處,也沒動過和道協打交道的念頭,沒想到,人家這麼好相處的樣子。
而且,龔自留手機裡好多羣啊。
好多羣,不就等於好多人。
該說不說,長生觀的觀主位置還空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