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蘭與母親錯開身進了屋,書剛放到炕上,林慧萍就跟進來了,眼睛從書又落到了解放鞋上。
“你哪裡來錢買的鞋?腳上的鞋還能穿,又亂花錢買東西,不能掙錢到是能花錢,手裡還有多少拿來我幫你存着。”林慧萍伸出手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張秀蘭沒有回頭,把鞋收好,“沒了,就五塊錢,上次趕集花了五毛,買鞋還欠五分錢呢。”
林慧萍一聽沒錢,眼神犀利了幾分,冷哼一聲轉身出去了,張秀蘭把書分類,小心翼翼的翻着,剛剛被母親影響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都幾點了,還不做飯?”林慧萍站在院子裡對着西屋喊。
張秀蘭應了一聲,這才把書收起來,下了炕。
家裡沒有什麼吃的,整年的主食都是苞米碴子,菜就更簡單,秋天吃的多是白菜,張秀蘭林園子裡砍了棵白菜回來,去掉外面的老葉,把白菜從中間一切爲二,又橫向切成三段,再切成絲,少放了點豬油熱鍋,把洗好的白菜放在鍋裡炒,炒出香味才往裡添水,把早上剩下的苞米碴子放在呂盆裡坐在簾子上,才蓋了鍋蓋,蹲下來燒火。
林慧萍要不出來錢,又找不到茬,摔摔噠噠的時了屋,張老漢從地裡回來的時候,看到女兒在做飯,高興了,“閨女做飯呢?這兩個苞米還嫩着,燒了吃吧。”
張秀蘭高興的接過苞米,把外面的葉子拔下去,就把苞米扔進了竈吭裡,用草灰埋上,不多時就聽到苞米粒被燙爆開的聲音。
張老漢打了身上的灰進屋看到閨女臉上的笑,也樂了,“家裡還有一些青苞米,你要是**吃,明天我就都掰回來。”
“日子不用過了,不用賣錢了?”林慧萍在東屋罵道。
張老漢對女兒搖搖頭,才進了東屋,然後外屋的張秀蘭就聽到父親的聲音,“好好的你這又是哪裡來氣。”
“還不是你養的好女兒,想上學,書都借回來了,有點錢就花亂,還指望上學呢,我看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林慧萍盤腿坐在炕上。
“蘭子想上學不也是你應下的,那天在地裡我可聽清楚了,她說要去外面找工掙錢,你不也沒有攔着?”張老漢往菸袋裡塞旱菸,慢聲慢氣道,“我看孩子想念就讓她想,左右也是她自己想辦法,不然這可是一輩子遺憾的事。你也別多管,家裡就那點活,蘭子也乾的不少,家裡家外都伸手,老二都結婚了,也該多幹點了,就這一個沒嫁的姑娘,也不能再讓她乾地裡的活。”
林慧萍剛想罵出聲,想到前幾天挨的打,就換了語氣,“你以爲我想讓她幹活?可咱家啥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葉飛有身子,身邊咋也得有個照顧的,哪裡能離開人。”
到底是捨不得兒子幹活。
張老漢沉默了一會兒,“那就咱們兩扒,那點苞米咱倆也扒出來了,反正除了苞米也沒有別的活,也不用急,過幾天我就去地裡,先把苞米割了,拉回來放園子裡,在慢慢扒。蘭子說要到外面打工,她想掙錢就讓她去,孩子也大了,咱們幫不上她,總不能再拖她的後腿。”
聽這語氣是不能再改變了,林慧萍縱然不願,卻也知道再沒有迴旋的餘地,原本想勸着自家的男人跟自己站在一邊,結果卻適得其反,林慧萍哪能不氣,卻也沒有打算就這樣放棄。
吃過晚飯之後,林慧萍剛落下筷子,就支使張秀蘭去西院,“你不是燒了兩個苞米嗎?給你二嫂送一個去,她懷孕了,能**吃這口。”
張秀蘭沒等開口,林慧萍就又道,“我撿桌子,你現在就去吧。”
有這麼好的事?
張秀蘭疑惑的看了母親一眼,不過想到苞米少了一個,到也沒有再多想,用苞米葉子包了一個去了西院,林慧萍卻藉着這功夫去了西屋,把炕上的書捧起來就到了外屋,直接都塞進竈坑裡,竈吭裡草灰還有火星子,一遇到紙,書瞬間就燒了起來,等張秀蘭進屋的時候,就看到母親手裡最後一本書扔進了竈吭裡,當場衝了過去,不故燒到手,把書從竈吭裡又掏了出來,可也燒了大半,看到這樣,張秀蘭直接坐到了地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