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風沉默了片刻,另有千秋?自然是另有千秋的。他只覺一瞬間百感交集,良久之後終於擡頭,轉頭看向路行:“路真人,家父乃路遠。”
路行一張精細算計的臉上滿是錯愕,不可置信的指着葉凌風:“路遠有個有靈根的兒子,我怎的不知曉。”
方纔自葉凌風拿出那塊藍色冷玉之後,路行便已猜測到葉凌風乃是無靈根的路家人之後,卻未曾想到他竟是自己那個沒有靈根的弟弟之後。不過雖是一父同胞,那弟弟卻是個庶弟,因着無甚靈根,是以待得成年之後便未留在路家,而是娶妻生子,在蜀山控下的城池裡頭生活。
可是如路遠那等沒有靈根的路家人若是生出了有靈根的兒子,應當會被送來蜀山纔是,怎的會千里迢迢的去崑崙修行。
“路真人不知,路夫人卻知。當年蜀山坐忘峰路長生真人招收路家子弟,家父與家母帶凌風趕回蜀山。當時路長生真人所說的是穿過蜀山無極林,摘得紅龍果便將之收爲弟子。凌風雖是三靈根的愚資,奈何上天垂憐,卻叫凌風穿過了無極林,有幸摘下了紅龍果。這事路夫人卻也知曉,可最後紅龍果卻被路夫人得了去,凌風一家被趕了出來。家父家母氣不過想尋人理論,奈何卻無法見到族長。”葉凌風嘆了一聲,“後來念及凌風當年已十多歲,家父家母不願再耽擱下去,留在蜀山又驚恐路夫人餘威,於是我三人便千山萬水去了崑崙。因擔心被路夫人尋到。凌風便改隨了母姓。一入清心峰先做了雜役弟子。可家父家母本是凡人,年歲偏大,沒過多久便去世了。”
葉凌風語調平平,雖然說起往事不過只嘆了一聲,卻驀地叫旁人心酸不已。路行面上一陣青白,路澤卻是道了好幾聲“好”,看向路行:“我觀凌風與這小崽子的年歲相當,聽說這小崽子又拜在了長生座下。莫非當年便是他二人換了一換?”
路行一臉尷尬,想要接話又不知從何說起,路澤也不看他,轉而看向秦雅:“秦真人,你執法堂的消息定然靈通,可否告訴本座是也不是。”
一旁不作聲色的秦雅聞言這廂卻是緩緩開了口:“不錯,那紅龍果被金丹期的路夫人奪了去,將它給予了幺子,就是眼前這位了。”
“原來如此。”路澤氣極反笑,“好個路夫人。不好好修煉。整日做些那等見不得人的好事,我路家請不起這樣的夫人!”路澤雖有替葉凌風不忍的意思在裡頭。可更多的卻是看到路凌傑那副德行,再想起那路夫人在他與路長生眼皮子底下偷天換日,做小動作,分明是沒將他路家人放在眼裡,一時氣急這才說出這樣的話。
一臉錯愕的路凌傑再次被路行拽下跪倒在地,可往日耀武揚威的路凌傑此時卻偏偏害怕的一句話都不敢在路澤面前說,叫路澤的臉上愈發難看了起來。
路行無奈,只得連連道歉,只道:“此事路行並不知曉,若是知曉,絕對不會讓我路家血脈流落在外。”
路澤並未看他,而是看向葉凌風,三靈根的資質走至如今,單靠自己能入崑崙做得內門弟子亦是不錯了,起碼比面前這個吊兒郎當的要好上很多。兩相一對比,路澤看向葉凌風倒是給了個好臉,問道:“既是我路家的子弟,你如今可準備回蜀山?本座做主,定當替你覓個良師。”
眼看着眼前一幕的發生,葭葭除了感慨世事無常之外,更是忽地想起伍三通與陳華,卻見他二人面上一片複雜,有高興亦有失落,葉凌風此時卻是背對着他二人,似是完全未曾發覺。
葉凌風再次跪地,朝路澤磕了個頭,搖頭道:“多謝真人,已過了那麼多年,便是凌風當年有怨,現下卻已然沒有了。更何況如今師尊待我恩重如山,又有至交好友,凌風並無不滿。現今想將此事說出只是爲了一件事,還望路真人成全。”
葉凌風誠然是不錯的,三靈根,又是從雜役弟子走來,想必這資源應當是極缺的,現下築基後期,比起那丹藥不知吃了多少的雙靈根修士路凌傑自是要好上太多了。然而對路澤來說,縱使葉凌風不錯,除非是像秦雅這位三靈根弟子一般的難得一見的修士,不然他路家也未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葉凌風既這般說,倒是也替他省去了不少周旋的麻煩,路澤心情不錯,是以點頭:“何事?直說無妨。”
“我母親祖上有位金丹修士練了一件防禦法寶,名喚**連環甲,當年被路夫人借了去,還請真人做主,替凌風要回來。”葉凌風面無表情的將這話說了出來。
一旁抱着雙臂看了許久的衛東終於“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好一個路夫人,好一個“借”,挪揄的看了一眼尷尬的路澤,揚眉傳音:“這位路夫人委實無恥的令人發笑了。”
“我怎知曉?”路澤很是無奈的回道,“在我等面前,這些小輩一向裝的甚是乖覺。左右路某沒有道侶,也不敢要這樣的道侶。與她一道過日子的是路行這小輩,可不是我。”
路澤臉色難看,衛東似笑非笑,秦雅面無表情,身後那位新進的連真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路行只覺此刻當真有回去將路夫人揍一頓的衝動。可這事總是要收場的,路行無奈的對上葉凌風,忍住了想要拔腿便走的衝動,一張臉上神情來回變換,最後勉強扯上一絲笑容:“好孩子,委屈你了,大伯回去定會爲你做主,將那**連環甲還與你。”
葉凌風仍是面無表情的朝他行了一禮:“多謝路真人,**連環甲就在這裡,便在你身旁這位的身上。”
路行面色一僵,也不再顧及路凌傑的反對,將他套在裡頭的**連環甲剝了下來,那路凌傑站在中間,穿着裡衣,形容狼狽萬分,只哭喪着一張臉,抽抽搭搭的,眼淚似掉不掉。
看着他這副模樣,路澤火氣就上,連聲道“走走走,莫讓本座再看到你二人。”
那二人退下之後,秦雅與衛東、路澤三人有事相商,葭葭自與葉凌風退了下來。幾人出了正院,伍三通便忍不住感慨了起來:“悶蛋,想不到你竟然是蜀山路家的人,當時真叫我二人嚇死了,以爲你要置師尊與我二人不顧回蜀山去了”
“蜀山路家於我而言不重要了,”葉凌風難得的笑了笑,“若非爲了這**連環甲,我本是不想再提此事的,只是沒想到秦真人竟是一早便知曉了此事。”
“師尊當真是,”葭葭聞言亦覺得有些啼笑皆非,總結了四個字,“無所不知。”
葭葭方纔感慨完,卻見他三人忽地相視一笑,齊聲道:“對了,還未曾恭喜連師叔結丹,我崑崙又多了一名不到三十結丹的天才修士。”
“莫叫我連師叔了,好生不習慣。”葭葭笑道,“以前如何稱呼,現下還當是如何,不必刻意去變。”
“不行,還是連師叔吧,說出去纔有面子。”這次卻不同上回那樣,這三人卻是難得的堅持,只道原先那般叫是因着大家同處築基期,而一旦結了丹,便會被喚作真人的,無論修爲地位都與旁人不同。
葭葭又勸了會兒,見三人執拗的很,只得作罷。
雖然未曾親眼看見葭葭結丹的狀況,可嘉元城裡頭看到的修士可不在少數,那等壯觀之景,越說越是傳奇,越說越是心驚,便是隻聽人說一回,三人亦能感覺到那時的險象疊生。
感慨了一番結丹不易,知曉葭葭正在養傷,三人正欲告辭,卻似是忽地想起什麼一般,相視一笑,自儲物袋中取出一本話本子遞了過來:“連師叔養傷若是無聊,不妨讀一讀這話本子,很有意思。”
葭葭瞥了一眼那話本子,題爲,恍然一笑,取出魏探贈的那本,拿到三人面前晃了一晃:“這話本子很好看麼?先前魏真人便送了我一本。”
陳華面上露出一絲古怪:“連師叔讀了便知道了,我三人先走了!”
同三人分別之後,葭葭便回了屋,把玩了一會兒鈞天破月指環,濃濃的睡意再次襲來,這次可並未一連睡了十天,不到傍晚便被一陣好聞的香味驚醒了。
看着燕錦兒端進屋的兩大湯碗的湯,葭葭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這是什麼湯?”
“玲瓏獸的經脈在妖獸之中屬難得的精煉,以經補經,你就補着吧!”燕錦兒極爲難得的嘴角帶了一絲笑意,好心情的替她舀了一碗。
才嚐了一口,葭葭卻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太好吃了,真想不到燕真人的手藝居然那麼好。
“燕真人,真好吃。”葭葭一向是不吝嗇讚美的,當下便讚不絕口。
“很好吃,那是當然。”燕錦兒莞爾,一向風情萬種的臉上竟多了些極爲難得的溫柔與賢惠。
看着低頭吃的極香的葭葭,燕錦兒神色漸漸怔忪了起來,目光中露出了幾絲傷感,可這一切,低頭的葭葭卻並未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