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撲棱的小丹終於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在躍至頂端的那一剎那,葭葭聽到小丹歡快的叫了一聲:“讓小丹看看,天下母河是何等的雄偉!”不由莞爾,恐怕要叫它大失所望了。
果然,躍至頂峰之後,興奮的小丹,一瞬間,所有話似乎都湮滅在短短的一聲“啊”裡頭了。
無盡。哪怕窮極視野也不過是那一道水天相交的平行線,沒有盡頭。平靜的若非腳下潸潸流淌的水流,幾乎看不到一點波瀾,然而,即便是傳說中的洪荒遠古,都已有了關於這條河的傳說。
接天河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方纔陷入興奮中的小丹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撲棱着翅膀飛至了她的身邊,沉默了片刻,這才以接天河裡頭的七星魚爲目標,玩耍了起來。
此時,日頭已升得很高了,在這裡,或許沒有明昭峰觀日亭看那一輪紅日時的壯觀雄偉,然而在高處觀日,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
葭葭淡淡一笑,將指環裡頭的小獸拎了出來,甫一jiē觸到陽光,小獸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卻並未像小丹在水裡玩耍,只是乖巧的擡着下巴,看向葭葭。
葭葭默然,因爲那一瞬間,自己竟然明白了它的意思,是要撓下巴呢!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叫她忽然想起自己未曾穿越之前,也養過小貓,閒來無事就喜歡擡着下巴對着自己要撓下巴,那種愜意的眯眼動作,跟眼前這隻小獸如出一轍。
撓了會兒下巴。小獸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暖暖的太陽一照,當真是叫它極度好眠,不多時再次睡去了。
眼下,一人一鶴加一隻不知名的獸,葭葭忽地生出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人生亦不可能總是修煉,葭葭擡頭看向高高的日頭,微有些刺眼,便伸出手來擋在了眼前。暖暖的日頭穿過五指的指縫射進眼中、愜意至極。
“玄靈!”葭葭叫了一聲。
半晌過後,那略帶悶悶的聲音響起:“做什麼?你們都能到外頭去瞧瞧,偏我不能,真不公平!”
葭葭聽聞卻是不由失笑:“莫忘了我現在才幾歲,幾個月前你可是連實體都沒有的,向我抱怨這話,你覺得對我公平麼?”
玄靈沉默了良久,久到葭葭以爲他不會回答之時,才聽到他的聲音響起,似是嘆息:“原來即便我是器靈也是有七情六慾的。沒有實體時,便想要有實體。有了實體後,卻又渴望更多。”
聽着嘆息,葭葭只覺得好笑,卻是難得的勸起玄靈來:“此事怪不得你,**在我看來亦是兩面的。適度的**催人奮起,當然,太過的**叫人偏執,你有那等想法,實不爲過,不用放在心上。”
“嗯。”玄靈輕應了一聲,卻聽到葭葭的再度聲音響起:“對了,還記得那名喚‘破碎虛空’的功法麼?我好似,好似學會了其中的幻影篇。在鎖妖塔裡,你或許還在沉睡吧。那當兒,我用了一招化出四個幻影,解決掉了兩個金丹初期的魔修。”
“那很好啊,”玄靈愣了一愣,隨即接話道,“只是,我雖知道這功法,你亦開啓了空間靈根,但空間靈根已有許久無人開啓了,對於你來說,除了那功法,卻是無前人來提點你,在這一步上,你或許要比尋常人更加困難。”
“這算什麼事?”沒想到葭葭卻是毫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最初的荊棘術、引火術、控物術有誰來提點,不都是跟着法決自己修練的麼?實不必在意,這不過是一個必要的過程罷了。更何況,頗碎虛空這功法難道不是前人留下的麼?怎能算是無人提點呢?我人族修士凡有大能,必會留下一定的功法,有傳承而來的,亦有自創的。所謂造福後世,亦是一份功德,有朝一日,說不準,我亦會成爲他人口中的前輩。”
玄靈難得的輕笑了兩聲,老氣橫秋的語氣與他稚嫩的聲音實在有些滑稽:“你能這樣想,老夫便放心了。”
這裡,葭葭與玄靈正聊得歡,獨自一人玩耍還不盡興的小丹卻撲棱着翅膀飛了過來:“葭葭,要吃魚麼?我抓給你吃。”
葭葭失笑:“不用了。”
飛過來的小丹卻停了那飛勢,收了翅膀,一個完美的滑翔,滑到了葭葭的身邊,只是剛一落地,一雙長腿便忍不住向前一屈,分明是一個跪倒的姿勢。
方纔還興奮莫名的小丹聲音裡頭難得的多了些害怕:“葭葭,它是什麼靈獸,好生可怕,爲什麼我不過一靠近便會控制不住的跪倒。”
葭葭聞言,伸手將那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獸拍醒,那小獸睜了睜睡眼惺忪的獸眼,似是無聊的看了眼小丹,下一刻,葭葭便聽到小丹柔柔的聲音響起:“壓着的感覺沒了,它到底是什麼靈獸?”
葭葭對着這隻看不出品種,來自白澤的靈獸沉默了半晌,苦笑着搖搖頭:“我亦不知,不過白澤出手,想來不是凡品。”
小丹一雙圓滾滾的鶴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小獸:“它好生厲害啊,怎的一直在睡覺,不能陪我玩會兒麼?”
葭葭嘆了口氣:“你還是莫找它了,它能睡得厲害,不拍它想是不會醒的。”
小丹無聊的拍了拍翅膀,在葭葭周圍撲騰了一會兒,就在這當兒,忽然來了興致,叫道:“有人來了,我去看看!”
葭葭輕笑,卻也隨它去了,倒是玄靈忍不住叫道:“你這隻靈獸倒是活潑的很。”
“它一向如此,”不知怎的,葭葭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小丹時的場景,驕傲的將明昭峰前的一干修士拍倒在地,怎是“活潑”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那駕馭着飛行法寶躍上來的女修被這突然冒出來的仙鶴嚇了一跳,腳下一頓,差點沒摔將下去。
“小丹,莫要搗亂。”葭葭輕喝了一聲,便聽小丹無聊的應了一個“嗯“字飛到一邊去了,只那一雙眼睛還在那飛上來的築基女修身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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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築基女修見到葭葭,面上神色變了幾變,由驚訝到害怕再到忐忑,最終還是上來朝葭葭行了一禮:“連真人。”
葭葭點頭應了一聲,看向那女修見她身後揹着一個巨大的包裹,葭葭只覺眼熟的很,下一刻,便脫口而出:“魏真人叫你來放蜂的?”
那女修忐忑的的應了一聲,有些拿捏不住葭葭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一眼葭葭:“連真人,若是打擾到您了,弟子這就離開!”
“無妨,你放吧!”沒成想,葭葭卻是擺了擺手,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眯着眼睛愜意的小憩了一會兒,葭葭只聽到小丹的聲音突地響起,似是極爲驚訝:“葭葭,那女修一直在偷看你呢,要不要小丹去教訓她!”等了片刻,卻聽葭葭的聲音傳來:“不用,這樣便好。”
小丹應了一聲,倒是頗爲聽話的閃到了一邊,沒去尋那女修的麻煩。
丹田內玄靈的嘀咕聲倒是叫葭葭細細的解釋了起來:“這女脩名叫杜若,是魏探魏真人的弟子。那包裹是由一寸方所制,我當年也曾替魏真人放過蜂,是以一瞧她這模樣和手上的竹笛便明白了。”
“答非所問。”沒想到,葭葭的一通解釋卻換來了玄靈這樣一句冷哼,叫葭葭不由莞爾,終於開口道,“當年陰差陽錯,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雜役弟子,可她卻是築基師叔,送過來一隻有問題的混音鍾,結果叫林月兒給奪了去,後來許是叫明秀真人發現了吧,所以她這麼多年,她見到我幾乎都是繞道走的,沒想到卻在這裡碰了個正着。”
一旁的杜若絲毫不知道葭葭已將她認了出來,見葭葭沒什麼反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連真人應當早忘了那件事吧!這樣一想,才慢慢平息了心跳,專心致志的放起蜂來。
曬了半日的太陽,小丹也玩的盡興了,葭葭這才抱着小獸與小丹一道離開了接天河,並未再看杜若一眼。
路過執法堂之時,卻正好撞見兩位修士向着執法堂而來。一位身披道袍、瘦骨嶙峋的修士,頭上戴着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縱然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可那身影頗爲眼熟,一時間倒叫葭葭認真思索起了是否在nǎ裡見過這位修士。而那修士身旁一人,衣衫華貴,面色清冷,耳畔閃閃的寶石在陽光底下刺得葭葭不由眯起了眼,這人葭葭是見過的,正是幾年前在名無寶殿驚鴻一瞥的那個高階修士。
這二位修士身上俱無半點威勢,卻叫人根本無法看透他二人的修爲,眼見他二人腳步匆匆,葭葭轉身正欲離去,忽地聽到秦雅的聲音自執法堂門口傳來:“你也來!”
這一句“你也來”並未指名道姓,可葭葭不知怎的,還是腳步一停,直覺師尊是在叫自己。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了師尊正朝她微微點頭,葭葭微微一愣,朝小丹眨了眨眼,在它還未曾反應過來之時,便將它塞入了鈞天破月指環之中,隨即跟在那二位修士身後進了執法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