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任憑周圍修士如何以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看來,景雲庭卻始終不爲所動,只是笑眯眯的回道:“甄師妹有心了。”這般軟軟的接招讓甄亦柔一下子泄了氣,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再多說。
這舉動倒讓身後的薄情歡“噗嗤”輕笑了一聲。
甄亦柔冷下臉來:“薄情歡,你這閹人笑什麼?”
薄情歡笑容不變,聲音卻冷了下來:“甄師妹想把同門修士都得罪一遍麼?陸師弟替你善後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把!”
沒想到景雲庭不接着,薄情歡倒是應了下來,他絲毫也不在意周圍修士看好戲的目光,正面懟了回去。
“呸!你個男人跟我們女子一般見識,好生不要臉!”甄亦柔啐了一口,她既被人稱呼“巧言仙子”嘴上自是不留情的主。
薄情歡冷笑:“你方纔不是還說我是閹人麼?見識一番又如何?”
“你……”
薄情歡的不要臉成功的讓甄亦柔閉了嘴,而後他轉身看向四周,對周圍時不時的打量不以爲意,目光落到了正在渡劫的顧朗身上以及他身後得了頓悟進階的秦雅身上。
不比顧朗這等大境界的橫跨,得了頓悟的秦雅是由藏神初期巔峰進階藏神中期,算起來屬於大境界之內的小境界的提升,是以在顧朗接一道天劫的時間內便進階完成了。
看了片刻,薄情歡又將目光落到了一旁一位青衣女修的身上,見她正一臉憂心的看着場中迎接最後兩道劫雷的顧朗,莫名的勾了勾脣角,傳音入密一旁的景雲庭:“你看她如今這模樣,與先時那瘋瘋癲癲的模樣好似兩個人一般。”
景雲庭愣了一愣,雖然薄情歡並未指名道姓,但是景雲庭還是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微微皺眉:“你是說連葭葭?她是崑崙修士,我是合歡宗修士,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在我合歡宗,恐怕無人不認爲你與秦雅關係匪淺,解釋也是無用。”薄情歡看了片刻連葭葭,“你說她是用什麼方法讓自己免了那困擾的?”
“我不知道。”景雲庭抿了抿脣,“我與秦雅不過是有幾分欣賞罷了,魔修不是口口聲聲自在逍遙麼?我景雲庭與什麼人相交也要你等多管麼?總之不會做出什麼有損門派的事便是了。”
“自在逍遙?”薄情歡反覆咀嚼了一番這四個字並未再糾結其上,只是看着葭葭,很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她爲免受困擾甘願放棄了天生戰意,讓妙無花鈍化了五感?若讓你來選擇你會選擇天生戰意還是爲那段擾人的法衣所困?”
“我,我不知道。”景雲庭愣了一愣,喃喃道,“若是有兩全其美的方法便好了,既能免受法衣困擾,又不會失去天生橫的戰意。”
“世間安得兩全法,有一個人大抵會有。”薄情歡努了努嘴,“若是即便放棄了五感還是無法消除爲法衣所擾的隱患呢?”
“那,那當真是生生叫人絕望。”景雲庭很快便回過了神來,看向薄情歡,“景某看來還要感謝自己是個庸人,不會引起那位的注意吧!”
遊拈花,合歡宗赫赫有名的高手,但是卻並不爲門派效力,他所效力的只有少辛一人,而眼前的薄情歡也是自那日葭葭擅闖合歡宗之後,景雲庭才知曉此人也是少辛手下的人。
“顧朗、秦雅先後進階,你說她急不急?”薄情歡笑了笑,面上表情似悲且嘆,“我若是她,此刻定然會生出衝擊境界的念頭,本就已到了出竅後期巔峰,就算是要衝擊,也無人能夠阻止。”
“若是平時,我覺得秦雅這弟子衝擊藏神還有幾分把握,但現下麼?不太好說了。”景雲庭嘆了一聲,不過很快又道,“不過那也無妨,左右她如今年歲還小,壽元也長得很,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讓她去嘗試。”
“蕭白夜不也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嘗試麼?最後還不是……你覺得她與蕭白夜比起來,如何?”薄情歡明顯對葭葭的興趣不小,竟是半點不顧場中迎接最後兩道天劫的顧朗,目光只在葭葭身上打轉兒,興趣正盛,“要不我們賭一賭?”
“蕭白夜是不差,但她也並非庸人,否則又怎會引起那位的注意?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我不賭。”景雲庭搖了搖頭,“景某對賭約沒什麼興趣。“
薄情歡看他抿脣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你這般原則滿滿,讓你來合歡宗倒是可惜了,該去崑崙蜀山纔是,我保證,你景雲庭這樣的人,在崑崙蜀山也吃得開。”
“魔修修的是魔而已,與本人無關。若說在正道吃得開,遊拈花數第二,我不敢稱第一。”景雲庭說罷,雙目一亮,看着場中的顧朗,第九道天劫已下,顧朗不過毀了一件防護法寶罷了,人卻並未受什麼重傷,眼下已然開始進行初入藏神的調息了。
薄情歡神色一怔,他與遊拈花交情不比常人,自是不再說話。
因着初入藏神,顧朗境界未穩,他周圍三尺之內,隱隱還能看到無數飛劍的影子,似是劍冢一隅。崑崙修士面上皆是喜氣洋洋,待得他調息的差不多了,伏青牛開始發難:“方纔是誰,用指劍暗算顧朗?”
看來今日之事,趁着顧朗入藏神,秦雅進藏神中期的關頭,崑崙不準備嚥下這口氣了,當然怏怏崑崙大派確實有這個資本。
無人說話。
“呵!”衛東發出了一聲冷笑,衆人這才見他寬大的袖袍一攏,而後便聽見了一陣“丁零當啷”的物體落地聲。
有指劍、有不同尺寸的銀針、有飛鏢、有符紙……當真是應有盡有,極盡人之想象所能。
周圍靜的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聽得到。
“那麼多人下黑手,倒是有意思了。”伏青牛咬着牙齒咯咯作響,而後似是怒極反笑,“也罷,回去我等就開一回我崑崙的混沌五行鏡,今日之事,來日我崑崙定然雙倍奉還!”
甄亦柔轉了轉眼珠,似是想要說話,那頭伏青牛就冷笑着開口了:“巧言仙子,左右我今日崑崙也不怕得罪人了,你再多說一句,我管你是不是個女人,再多加一個也無妨。”
“你……”甄亦柔神色微驚,似乎也不曾想到伏青牛今日居然這般橫起來。
有道是不怕強的,就怕橫的,甄亦柔瞥了瞥嘴,縮回了陸舟虛懷裡,樂的看熱鬧,左右方纔她未出手,關她何事?
“呵呵,伏道友說的有理。”蜀山李忘真是這回蜀山的帶隊人,或者可以說,自李忘真出關之後,這等事情多是由他出面,楊顯文這個正牌掌門在場不在場反而不重要了。
這看似隨意的一句話是又在衆人面前表了一回崑崙蜀山的“同氣連枝”。
看着這兩派又一副和好的做派讓東海外荒的修士一陣頭疼,心中不由暗罵了幾句“僞君子!”
場面一度微妙過後,在地上打坐調息的顧朗睜開了雙目,倒是李忘真眼尖率先開口了:“顧朗今次得入藏神也是我兩派之喜,現在這裡道一聲恭喜了。”
“多謝李真人。”顧朗低頭應了一聲,向李忘真行了一禮,而後走至衆人面前向伏青牛等高階修士行禮。
伏青牛面上方纔怒罵衆人的橫表情倒是不見了蹤影,轉而成了一副和善之色。
這變臉的功夫看的有人暗道了幾句無恥,卻也無人敢當面說出來。
秦雅交待了顧朗幾句入藏神後應當注意之事便不多言了,指了指一旁的葭葭,下一刻,葭葭只覺手上一緊,被人拉住了手。
“葭葭。”饒是顧朗素日裡再如何刻板嚴肅,如今看到葭葭在場,又方入藏神,正是意氣之時,心情一好,幾乎是出自本能的彎了彎脣角。
葭葭回頭,正好捕捉到了這曇花一現的笑容,卻見素日裡嚴肅冷漠的顧朗因着這一笑竟透出幾許陽光來。
她還未說什麼,身後的阮思明倒是驚訝的嚷嚷了起來:“顧真人居然會笑!”只是話還未說完,那笑容便不見了蹤影。
阮思明聳了聳肩,意識到自己多話之後便不再說話了。
葭葭將那從古廟中得來的玉簡交給莫問之後,莫問當時便將其呈了上去,讓一衆高階修士過目,隨後向顧朗道了聲恭喜。
大抵是因着幾百年未參破的古廟的消息有了眉目,又或者顧朗與秦雅接二連三的進階讓伏青牛心情大好,他心情不錯之下,倒也沒甩臉子給葭葭看,而是道了一聲:“好了,老夫知曉了,你去蓬萊等着吧!”
“是。”葭葭應了一聲,朝顧朗點了點頭,顧朗會意鬆開了葭葭,朝衆人一禮過去而後便拉着阮思明離開,向蓬萊飛去。
眼看已然看不到那齊聚各方的修士,阮思明才試探着喚了她一聲:“連真人。”
葭葭微微側身。
“連真人,您是不是準備閉關衝擊藏神了?”阮思明苦着一張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管不住自己的嘴是一種病,得治。
“嗯?”葭葭並未回答他,只是微微挑眉,似是在發問。
“學生瞧着您雖然很開心顧真人、秦真人他們順利進階,但是自己似乎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呢!”阮思明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也是。他們二位相繼進階,您的壓力一定很大吧!如今您也早已半步藏神了,若是想進階還當真沒有誰能攔得住你。”
“嗯。”還是這一聲,葭葭似乎不置可否,只是帶着阮思明走下了飛劍。
回到蓬萊了。
整座蓬萊島之上也挑不出幾個元嬰修士,高階修士都在那處被發現的秘境入口之處了。
因着探過一次古廟了,短時間之內,二人估摸着不太會再次下這古廟了,是以到了蓬萊葭葭便揮了揮手,讓阮思明下去休息了。
比起古廟,她對那從古廟中尋來的來自明定城左氏的圖紙更感興趣。一連在屋內關了好幾日,葭葭甚至還將那幾關圖紙拿給玄靈看了一看,看了幾眼玄靈便瞥過了頭去:“哼,懶得看,不懂!這是你們陣法師的東西,好好努力纔是。”
葭葭:“……”看不懂就看不懂好了,何必拐彎抹角?
花了一個多月的功夫,葭葭總算將其中關於陣法的部分看的差不多了,她也不廢話,只提筆準備將自己看懂的刻錄下來交給莫問。
不過才提筆未多久,便收到了莫問的傳訊:“連師妹,你與我的那份圖紙中關於陣法的部分可否解出一二來?秘境入口處的被設下了禁制,似乎與你給我的那些圖紙有些關係。”
葭葭收了傳訊符,原本準備慢慢刻錄的陣法自然加快了速度。
原本以爲古廟與這秘境沒什麼關係,這秘境不過是阮思明等人誤打誤撞發現的,現下看來卻是……而這古廟又與明定城左氏有關,葭葭心有所想,一個走神,待到回過神來擦發現玉簡被刻錯了,不得已只得重新刻錄起來。
因着其中關於陣法內容的詳解太多,葭葭不眠不休,用了兩天的時間才刻錄完成。
親自動身將這玉簡交給了莫問,葭葭留意了一番,崑崙擅長機關術的公輸家也有人得了傳訊過來了,似是也爲解開這幾關玉簡而來。
伏青牛見她過來,全然沒了前些日子的好臉色:“解開了?”
葭葭低聲道了一聲是。
而後便見伏青牛冷哼:“只剩下那些符籙了,陳朝和的符籙水平當真是不行。哼,都是蕭白夜那小賊,我崑崙培養他花了大心力,他倒好,呵,白眼狼,老夫若是他,乾脆以死謝罪算了,這混帳東西。”
伏青牛的罵罵咧咧葭葭只做未見,自從蕭白夜叛出崑崙之後,每次碰上關於符籙師的東西,伏青牛便會將他拎出來罵上一罵。在崑崙還有妙無花嗆他一聲:“你那麼厲害,乾脆去將蕭白夜殺了算了,在我等面前說有什麼用。”到了這裡,妙無花不在,還當真沒有人敢嗆他的,伏青牛罵的更起勁了。
大抵一口氣說了半日,伏青牛大抵是罵累了,才注意到了一旁已行禮站了半日的葭葭,大手一揮:“你回蓬萊呆着去吧!”
被解放的葭葭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開口道:“我還不曾向師尊、師兄問禮……”
“問個屁啊,又不是見不着了。”伏青牛心中煩悶,口中粗俗的厲害,大手一擺,“十幾日前不是才見過麼?你師尊師兄忙得很,可不是你這出竅期的小修士添亂的時候。”
出竅期?小修士?葭葭反覆咀嚼着這句話,口中有幾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