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墨寶軒做什麼?”葭葭不解,本能的對與少辛有關的事情生出了幾分退避之心。
“讓你去你就去,那麼多話做什麼?”“他”兀自得意,“問那麼多做什麼?”
葭葭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好。”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不由沉下了臉,“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
雖說心下不滿,但最後葭葭還是依着少辛所說去了墨寶軒。
葭葭趕到墨寶軒之時,已是月上燈火了,墨寶軒不是飯館客棧,也不是風月之地,自是難免有幾分清冷,大堂中只兩位夥計正託着腮幫子打瞌睡。
神識在墨寶軒遊走了一圈:偌大的院中只前面這兩人。擡手撒了把藥粉,把這二人弄暈了搬到遠處,葭葭這才揹負着雙手,踱着步走入墨寶軒。
“你要做什麼,說罷!”葭葭看了片刻墨寶軒的紙張,隨意翻了翻,等“他”說話,只要不隨意殺人,葭葭不介意聽他一兩回。
“對着墨寶軒用一次補天劫手,讓天劫劈它一回,再放把火燒了!”“他”還是那般懶洋洋的聲音,語氣淡淡的,與說“今天天氣真不錯”這些話沒什麼兩樣。
“你……”葭葭驚訝不已,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訥訥道,“你這是在泄憤!”
“是啊,那又如何?”“他”臉皮也厚,毫不客氣的反駁回去,“又沒讓你殺人,只是讓你放把火而已。”
這殺人放火都沾了一樣了,“他”察覺到葭葭的遲疑,不由口出怒言:“快點,你若是不動手,我就動手了。這少辛既然那麼會來事,遲早是要敵對的,他這般厲害,我都沒把握贏他,先泄個憤總是好的。再說了少辛這墨寶軒附庸風雅,在朱雀大街這等鋪金如此貴的地方還修條水流環繞它一圈,就算燒也燒不到旁處,你怕什麼。”
葭葭被“他”說的有些心動,也不知道是“他”的威脅起了作用還是自己心裡也有幾分想泄憤的心思。
總之最後還是半推半就的燒了墨寶軒,看着墨寶軒燃起大火的那一剎那,心裡竟出現了幾分微妙的暢快之意:讓少辛拿捏我們做棋子,讓他視我等爲螻蟻!
因着天劫降下,衆人都只當是墨寶軒被雷劈出的大火,一時間也沒有人注意到一旁她的存在。那兩個醒過來的夥計縱使想要救火,奈何火勢太大,也是徒勞。明定城的墨寶軒還是被燒成了殘垣斷壁。巡邏的崑崙修士聞言也過來瞧了瞧,見是墨寶軒起火,也不好多事:當年少辛助崑崙剿滅那主上,明定城的墨寶軒這塊地方崑崙便不能插手,那是當時的約定。當時崑崙不察,以爲此人不過是想行商之舉罷了,可沒想到眼下竟發展成了偌大的情報收集之地。眼下葭葭這把火一放,即便墨寶軒有所怨言,也不能去責問崑崙,因爲當年那個不插手的約定。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葭葭心中暢快,聽“他”懶洋洋的聲音又起,“怎麼樣?做壞事有時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是不是?做好人就沒那麼開心了,對不對?”
葭葭臉色一僵,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燒完了就出城吧!”“他”得意說罷,“走,去外荒!到現在我都只殺了黃石千一人,唔,太不開心了!到外荒的話你就沒那麼多廢話了。”
葭葭不語,卻也依言向城門走去。
雖說明定城入夜便關閉了城門,但這對於葭葭來說並非難事,輕巧的越過城門,離開了明定城,葭葭便向一路向北行去。
待得踏入外荒之時,葭葭輕舒了一口氣,對“他”的警醒也少了幾分,便在這時,聽到“他”又嚷嚷了起來:“我們的賭約,還記得不?”
葭葭愣了一愣,很快便回過神來:“你是說關於薄情歡的那個賭約?你說薄情歡會立刻離開黃石千的住處,但是十天半月之後會折回來,但是十日左右的時候,我在明定城看到了薄情歡,所以你輸了。”
“我說的是十天半月,況且你去尋寧素的時候確實沒看到薄情歡的影子,所以應當算我贏纔是。”“他”也毫不客氣,反脣相譏,“去合歡宗放火。”
“你是放火放上癮了吧!”葭葭冷聲諷了他一句,“無緣無故跑去合歡宗放火?被人捉了怎麼辦?莫忘了,陸舟虛、甄亦柔二人雖與薄情歡斗的激烈,但他們三人也在你手裡吃了虧,若是撞見了,你當心被他們三人聯手對付了!”
“呸呸呸!”似是被葭葭這一句抓住了痛腳,他連忙叫嚷了出來,“你這等身手若被抓住了,那才叫丟人!”
“毀了人一尊大佛,差些打傷了合歡宗的宗主,你還不滿意?”葭葭冷哼了他一聲,“你莫鬧了!”
“好,我不鬧。與你這弱修說也是白說,總之下一回我若想殺誰自會出來,也不會與你說什麼了,哼!”
葭葭:“……”這傢伙的脾氣還當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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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定城中。
被燒了幾日的墨寶軒仍是一片狼籍,因着墨寶軒當年與崑崙的約定,崑崙的巡邏修士也少了事,遲遲幾日,無人去管這一堆廢墟。
這日一早,隨着第一批涌入明定城的人流之中,其中幾位也不張望,直向着朱雀大街行來。
對朱雀大街之上繁榮熱鬧的客棧、店鋪未做任何駐足,那一行修士竟是徑自來到了被燒成殘垣斷壁的墨寶軒附近。
看着那被毀之一旦的斷垣殘壁,一行數人誰也沒有說話。等了片刻,終於有兩位練氣小修士匆匆向着這邊行來了。
對着其中一人作揖行禮:“遊真人!”
被喚一聲遊真人的不是旁人,正是合歡宗的藏神大修遊拈花,平日裡,墨寶軒的事情也多由他出面打理。
遊拈花點了點頭,看了眼身後幾位修士:“說說看吧!”
“那一日,有人將我二人弄暈了搬了出來,我二人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說一道天劫降下,劈了墨寶軒。現在,不單單是明定城,有不少謠言聲稱,聲稱……”那看着很有幾分機靈的練氣小修士說到一半卻不敢再開口了,瑟縮的看着遊拈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遊拈花看向身後幾位修士,目光對上了一位笑容可親的修士身上,見他微微頷首,才道:“你接着說,無妨的。”
那機靈的練氣小修士得了這一句,才繼續說道:“有人說我們墨寶軒估計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這才天公怔怒,燒了墨寶軒,而且火勢這麼大,一旁的店鋪無一牽連,偏偏我們墨寶軒……”
“嗯?”遊拈花身後那位修士微笑着點了點頭,“天雷降下,所以算得上天災?”
“那,那些人說的自然是假的。”那練氣小修士機靈的很,雖說並未見過這位修士,但看遊拈花對他很有幾分言聽計從的樣子,便知道是不能得罪的,是以連忙說話補救。
那位修士似是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又走了幾步,掃了一眼斷垣殘壁,這才笑了起來:“所謂的天雷就一定是天災麼?拈花、蕭白夜你二人怎麼看?”
“我不知。”練氣小修士一臉茫然,只見那一行修士中一位錦衣華服的修士淡淡的說了這一句,便擡首望天,似是眼前這一切還不如那片天空對他來的有吸引力。
遊拈花卻是神色有些古怪,半晌之後,才道:“您的意思是……”
也不知道少辛發現了什麼,竟如此篤定。
這笑容可親的修士不是旁人,正是墨寶軒身後之人少辛,墨寶軒萬事都是由遊拈花出面打理,所以一時之間,他這個真正的幕後之人倒是無人認識了。
“那丫頭入了藏神以後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前腳薄情歡纔跟我告了狀,後腳她就放了一把火。”少辛指了指那斷壁殘垣之上一段整齊的斷痕,“想來是頭一回做壞事,還不甚熟練,落下了把柄。”
“因爲不高興,所以就拿我的墨寶軒泄憤麼?膽子不小。”
“也只有道修纔會這般瞻前顧後的,還特意將我墨寶軒中的人弄出來。”
“倒是有些意思,薄情歡的斷神琴下居然還能醒來?順利進階了藏神,難道是我小瞧她了麼?”
少辛自顧自的站在原地,口中喃喃,也不管一旁一臉茫然的練氣小修士,接着道:“既然如此,禮尚往來終究不好。”他說着的手上便多出了一道傳訊符,留了幾句之後,那數道封印加身的傳訊符便傳了出去。
作罷這一切,少辛才留在原地,看着斷壁殘垣有些出神:“如此,我更不想殺她了。這還是頭一回,伏羲棋下居然算出了差錯。”
“蕭白夜,你替我走一趟,如何?”半晌之後,少辛才微微側身,看向那淡然望天的蕭白夜,“你幫我試試看,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試不出來也無妨,畢竟薄情歡也看不出什麼來。只是若你都試不出來,恐怕我要親自跑一趟了。”
蕭白夜點了點頭,臉色木然。
“人算不如天算麼?”少辛說罷,這才轉回了身,“重新搭建起來吧,倒是外荒的墨寶軒,讓人留意了,什麼時候也別忘了留人,那丫頭到底做不了殺人的勾當,雖說一座兩座墨寶軒不算什麼,但她這般一把火一把火的放,也是頭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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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把火!
已經是第四座了,除卻明定城中那一次,這三家外荒的墨寶軒也倒了黴,不過這三回,“他”都沒有與葭葭說過什麼,一言不合便起身放火,這舉動頗有幾分與葭葭賭氣的模樣,身不由己的放了三把火,所幸沒有傷到什麼人。葭葭也發現了,“他”雖說心性大變,但是唯有一點卻是不變的優點:那便是說出的話一言九鼎。說了出竅以下的修士不值得“他”這等身份的人動手,就當真沒讓出竅以下的修士受過傷。
細細說來,這數個月中,除卻黃石千,還當真沒有旁人死在他手中的。
有些身不由己的動了動胳膊,一枚數道封印加身的傳訊符向着這邊飛了過來。
葭葭有些驚訝與詫異:也不知道是何人竟還給她傳了這等數道封印加身的傳訊符,一般這等傳訊符都是因着傳訊內容極爲重要,怕被人劫了去,才做的傳訊符,數道封印所需耗費不少,這麼一張傳訊符在修真界中也算作奢侈的,極少有人會這般用。
如葭葭本人所接觸到的而言,這等傳訊符多半都是由門派梅七鶴等人直髮的,秘密非比尋常的纔會這般做。
到手之後的傳訊符,葭葭,或者也不能完全說是葭葭,“他”熟練的掐了幾個口訣,解除了封印,一道熟悉卻讓人色變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還未來得及恭喜君入藏神之喜,賀禮稍後自當雙手奉上!才入藏神,境界難免不穩,墨寶軒能助君穩定境界也是幸事。某外荒也有幾座墨寶軒,君若是不高興,大可燒上一燒。若是再不樂意,我墨寶軒中的夥計性命也可由君自取!”
這話一出,葭葭臉色便有幾分難看,半晌之後,才聽“他”一聲冷哼:“算了,不燒了。跟幾個小夥計計較有什麼意思,哼!”
葭葭這才長嘆了一聲:“你說的不錯,做壞事會讓人上癮,只是惹來了少辛,我等恐怕沒安生日子可過了。”
許是葭葭說這話時語氣尚可,“他”冷哼了一聲,竟也回了:“你就算不招惹他,也躲不開的,他早就對你起了興趣。左右都這樣了,還不如燒幾座墨寶軒解解恨!”
“我雖覺得你心性有些問題,但這話確實說的不錯。”葭葭用一副誠懇的語氣說出這話,叫“他”便是有氣也沒出發。
待得差不多了,才正色道:“我不信少辛就只一道傳訊符這麼簡單,你說少辛會先派誰來試我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