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完那句話,玄靈一下子愣住了,葭葭也愣住了。
一個藏神初期的修士要對上一個出塵期的修士,饒是葭葭體質特殊,擁有空間靈根這等世間罕見的靈根,卻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遊拈花手軟不假,但是到底是出塵期的修士,而且就算在出塵期修士中,遊拈花也不見得弱,也不知“他”哪裡來的膽量,居然敢這般說。
雖說葭葭沒有明說,但“他”似乎也早已預料到了,輕笑一聲:“你們沒見識,不代表我做不到!”
“沒見識!”這三個字已經許久沒有人敢用在她連葭葭身上了,禁不住臉色發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愧,葭葭不由自主咬住了脣,辯駁:“我確實沒有什麼見識,卻也知道天道平衡,怎麼會有如此逆天之事存在,就算…就算真的存在,想來也如同虎狼之物那般,有所後患。”
“後患自是不會少的,能養回來就成。”“他”面對葭葭與玄靈的質疑,沒有生氣,“不教人疑是庸才,且看好吧!”
葭葭心頭一鬆,就在這當口,“他”出來了。葭葭只看到自己的身體正襟危坐,調息了一番,便站了起來,看向遊拈花,即便方纔被遊拈花一擊得手,他也未下死手,是以葭葭其實並無大礙,也察覺身後的數十道威勢,卻不知爲何無人出手。
葭葭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崑崙的修士在做什麼,爲何不出手?哼,瞻前顧後,難成大事!”
她的聲音並不響亮,但高階修士是何等的耳力,更遑論現下幾乎所有的修士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這一句話,衆人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這話一出,旁人還未說話,伏青牛已然忍不住甩臉了:“怎的?是篤定老夫不得不出手,是不是?”
葭葭無奈卻也無法,說出那般話的自然不是她本人,是“他”。心中不由苦笑,這話一出,必然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勸“他”也是無法,這人一貫如此行事,從未有勸的動時。
不過“他”這話雖然不中聽,卻也是事實,也不知爲何,崑崙修士竟然一動未動,至少以如今連葭葭藏神期的修爲,門派應當不會眼睜睜看着她喪命。
她並不知道是蜀山的明鑑真人攔住了衆人。
“就算出手,也進不得前。”說話的是遊拈花,略有幾分不忍,“你還是跟我走吧!我身懷合歡宗的出虎令,不管我宗弟子願不願,我一出聲,他們必然聽我差遣,更何況,東海方丈島的方真人已經佈置完畢,我要帶走你是輕而易舉,結局不會改變,何必要多幾人受傷呢?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掙扎也是無用的。”
“是麼?”“他”絲毫不以爲意,笑了兩聲,“看來你等早佈置好了啊,只等抓我回去。”
遊拈花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不錯,我不欲傷人,你還是跟我走吧!”
“很多修士在修至金丹,乃至元嬰或者更高修爲時,都會修出神通,就如同衛東的瞬移神通,你的補天劫手一般。”“他”淡淡的跟葭葭聊起了神通,“你的補天劫手就是一門非常厲害的神通……那麼,你猜,我的神通是什麼?”
葭葭與玄靈皆是一驚,身體內靈力疏忽改變的走向讓習慣了以往走向的身體極不適應,喉中一熱,一口血噴了出來。
“總算舒服了!”“他”胡亂擦了兩下沾到下巴上的血跡,很有幾分狂放之態。
方纔將秦雅周身大穴針法施過一週的陳華軒將秦雅平放在地,站了起來,走至伏青牛身邊:“不能再等了,動手吧!”
“他怎麼樣了?”雖說伏青牛連眼皮都未眨一下,陳華軒卻也知道他說的是秦雅,回道:“昏過去了,不過不妨事。”
“嗯。”伏青牛說着跨步,向前走去。
只是走了才兩步,便有一隻手攔住了他的去路,伏青牛臉色難看的瞪着攔住他的人:“明鑑老兒,你這是何意?”
明鑑真人看了他一眼,忽地右手一擡,瀲灩劍出鞘,平平一劍划向四周,劍氣如潮水般四散開來,而後露出了一地刺眼的銀針,銀針之上那詭異的青色告訴衆人,這並不是普通的銀針。
“姓方的小人。”有人驚呼一聲,卻見自遊拈花身後走出一人,正笑眯眯的向衆人揮了揮手,“方某不知,倒是讓諸位想念了這麼久。”
不是別人,正是方仁,眼下,他的修爲不再遮掩,實打實的出塵期修爲讓衆人臉色大變。
“呸!”合歡宗的甄亦柔啐了一口,“真噁心!”
“巧言仙子平時說話不中聽,這一句呸倒是合了我等的心意。”陳華軒笑看了一眼甄亦柔,一甩手袖間銀光一閃,方真人似是伸手隨意一抓,撈到了一把銀針,那同樣淬着藥物的銀針呈現出一股迥異的顏色。
方真人笑的很是舒心的模樣:“原來陳真人也喜歡在銀針上做文章啊!”
陳華軒一擊未得手,也不以爲意:“我爲救人,你爲殺人,自然不同。”
“呵呵!”方真人冷笑兩聲,“我沒有遊真人那麼好的脾氣,人我是一定會帶走的…嗯?”
方真人突然噤了聲,盯着不遠處看向他的女修,眉頭不由自主皺成了一團,女修盯着他的目光許久不變,沒有厭惡,更沒有喜好,就似,就似是一種審視。
方真人被盯的有點說不出的發毛,抑制住自己不去看女修,轉而盯向衆人:“明鑑,我勸你莫要輕舉妄動,妙無花遠在幾萬裡之外的崑崙,化道那老頭子還在入定,不到明天是醒不過來的。今日,她我是一定要帶走的!”
話音剛落,便覺女修的方向忽然涌起一陣劍氣,這劍氣不算頂厲害,至少方真人與遊拈花沒有察覺到絲毫的壓迫感,只是不知爲何,眼前的女修使起來有些詭異。
月圓如盤,女修垂着眼瞼,月下舞起劍影。葭葭聽着“他”默唱:“我舞兮影亂,縱酒兮狂歌,路遠兮獨行……”
這古老哼唱好似在哪裡聽到過一般,女修一記躬身,姿態翩若清影,似月下獨舞。
“在哪裡見到過一般。”一位蜀山的藏神修士握着劍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明鑑真人看了片刻:“與我蜀山七宗劍法的總綱《起舞式》有幾分相似,卻又不完全盡然。”
一語驚醒夢中人,總算明白那股違和感從何而來了,連葭葭是自入道就在崑崙修行的實打實的崑崙修士,崑崙修士雖修的道各有不同,功法也有千萬種之多,但都是由打下基石的崑崙心法衍變而來,崑崙所有的功法,都隱有王道的影子,對於一般修士來說,可能難以察覺,但是,如今在場的都是各門派的高階修士,旁的不說,光眼力這一條便不是一般修士所能比擬的。崑崙功法中的王道是逃不出這些人的雙目的,但是如今,連葭葭舞起的劍法,卻毫無一絲王道的氣息,甚至反而有另一種怪異的氣息夾雜其中。
衆人或許還未反應過來,但是蜀山修士已然反應過來了,這熟悉的氣息,分明是他蜀山俠道的感覺,那劍法手勢或許相距甚遠,但是隱有的幾分俠道逃不開他們這些終日參悟俠道的蜀山修士的雙目。
明鑑真人臉上是少見的嚴肅,盯着葭葭的目光中早起了掩不住的探究之意。
或許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自己的身體,終究有旁人沒有的清晰,葭葭喃喃:“蜀山論劍臺上,終年有無數蜀山劍修於其上舞劍,那等場景只要見過一回,就難以忘卻,恢弘大氣實乃平生僅見!”
“他”沒有回答,待得長劍舞罷,擡手一劍,指向遊拈花與方真人:“我這等修爲,極少能有與出塵期修士一戰的機會,來吧!”
“哼,不自量力!”方真人目光陰沉,靈力波動在手。女修目帶審視,靈力波動在手。
兩股氣息不同,卻又起始幾乎一致的靈氣四散開來,方真人雙手合十,周圍空中的靈力變得異常尖銳了起來。
當局者迷,往往一葉障泰山,遊拈花目光轉向同樣雙手合十,收了無鋒劍的女修,正面的靈氣一瞬間尖銳異常,他本能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右指微微顫了顫,掌心的靈力如漩渦般旋轉開來,指尖捏碎了一片靈力揉雜出的花瓣。
不過眨眼之間,女修張口輕喝,幾乎是與方真人同時開口:“星落如雨!”
一道男聲,一道女聲,靈氣化作尖銳的銀針灑落一地。
正對的二人臉色慘白,方真人雙目死死的盯着葭葭:“這怎麼可能?”
在場的修士皆是各門各派的高層,見聞也非常人所能比擬,這一招星落如雨,不是旁的,正是方真人結丹以後悟出的神通。
“這是方仁的神通,當年此神通星落如雨,在我東海十七島上曾響譽一時,不知爲何,連真人競也使得出來。”陌無極驚訝至極,只覺今日所見,着實匪夷所思。
崑崙連葭葭的神通補天劫手不是秘密,這多虧她當年結丹時的聲勢浩大,不少人都是當年那場結丹天象的見證者,彼時,他雖遠在東海,卻也有所耳聞,鳳凰涅槃而生,當年便可見其不凡。
女修垂着的雙目忽地睜開,目光灼灼的看相遊拈花,不等遊拈花張口,便見葭葭擡手,拈花一笑,女修人在月中立,方纔的陰沉肅殺一瞬間不見了蹤影,反而有一種慈悲之色見於外表。
一步踏出,靈氣化實,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自她腳下生出,花開至一人高,她站在中央,雙脣微微起合,靡靡梵音似是自遙遠不知名的彼岸而來,傳至耳邊。
“一念生,一念死,生死寂滅,佛自在途……”
“嚯嚯嚯嚯嚯哈哈哈哈哈……”鬼哭狼嚎與佛陀歡音同時在耳邊響徹,天堂地獄的聲音同時出現,困擾雙耳,即便是高階修士,也有不少人立刻原地打坐,調息緩和,饒是如此,這響徹的聲音卻也似一隻手掐握住了元神,讓體內元神生出了一股處處被制之感,雖說可以掙脫,但掙脫不久,那聲音又捲土而來,彷佛往生不滅,生生不息。
“這當是佛修的招數啊,怎的她怎會……”
方纔方真人的星落如雨若說是巧合的話,這佛修的招數決計不是巧合了。
“這怎麼可能,一個人怎可能會有這般多的神通。”有人忍不住開口質疑。
沒有人去回答他的質疑,那廂瞬間拔高的梵音立刻吸引住了修士的目光,饒是這般元神被騷擾的感覺太過難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也足夠引起衆人注意了,但見女修全身似是沐浴在月光之下,整個人邊緣之處迷迷濛濛,似是實體,又似虛體。
“這耳垂……”有人驚呼了一聲。
卻見不知何時,自靈氣幻化成的蓮花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尊垂耳大佛,滿目慈悲,漸漸與正中女修合爲一體。
耳邊梵音不絕,女修伸手,一掌向方真人,五指山下,方真人只覺一瞬間周圍靈力被控,連體內的靈力都無法調動。
佛手拈花而起,輕彈。
伴隨着一聲方真人的慘叫,也不知被扔去了哪裡。
這一切彷彿只是一瞬之間,蓮花與慈悲佛盡數消散,維剩那廂垂首而立的女修。
“你……這是我的十六相梵音。”遊拈花彷彿還在震驚中,未曾恢復過來,看了眼那廂在側的修士,方真人被她一擊擊退,也不知扔去了哪裡,有個出塵期的明鑑真人在此,他今日看樣子是帶不走葭葭了,轉身一腳踏出,不過瞬間便消失在衆人眼前。
“藏神初期的修爲,一招震退出塵期!”陌無極倒抽了一口冷氣,“足以自傲!”
陳華軒只覺手心一緊,卻是那小小少年,拉着自己的手,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目光中明亮如星。
“施予同受。”便在此時,明鑑真人突然出聲,而那廂站立原地的女修已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