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你快醒醒……”
侍畫轉了轉眼珠,猛地撲到林依雲面前,想要伸手去探探林依雲的呼吸,卻又在手指快要觸及林依雲的鼻翼處時又迅速收回,滿臉的焦急和惱怒:“這,這可該怎麼辦啊!我都說了三小姐的身子本就不好,又好幾日未闔眼,怎能這般焦急地跑來跟大小姐賠罪!如今還未見着大小姐的人,三小姐就因爲受到的刺激過大而又暈過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三小姐根本就沒有做錯事,一切都是大小姐胡攪蠻纏,得理不讓人。不僅帶着人闖入了三小姐的院子,將三小姐房間裡的漂亮擺設全部搶走了,還放話出去說這些東西都是夫人的嫁妝。哼,明明是大小姐看不慣三小姐得了老爺的歡喜和賞賜,所以纔會故意做出此等行爲,偏生還要在三小姐身上安一個霸佔主母嫁妝的罪名,真真是……”
“大梁貴女皆是十歲就出府赴宴,在宴會裡結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可大小姐性子嬌縱,受不了學習琴棋書畫的苦楚,再兼之言語尖酸刻薄,氣跑了不知多少個先生。這樣的大小姐,若出府赴宴,也只是丟人現臉的份!可,三小姐就不一樣了,不僅精通琴棋書畫女紅,還爲了不影響到大小姐在定國公府裡的聲望和地位,隱瞞了自己精通琴棋書畫的消息。若非那個被人收買的下人將三小姐作的詩稿偷竊出府販賣,然後又倒打一耙,三小姐的清譽也不會受損!”
“若非前段時間,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偷聽到幾個丫頭的談話,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大小姐設下的計!不僅如此,爲了不讓三小姐出府赴宴,結識好友,大小姐還設下一系列的圈套,令老夫人不得不將三小姐禁足。若非如此,三小姐又豈會在收到長公主府裡送出來的赴宴貼子時,擔心第一次參加那種大型宴會的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說出一些觸怒貴人的,特意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眠不休地學習禮儀!”
“昨日一大早,三小姐就特意候在相府外面,只爲了能在赴宴當天再次請求大小姐,得到大小姐的幾句指點。可,大小姐不僅沒有出聲指點三小姐,反而還一臉嫌惡譏諷之色的瞧着三小姐,嘴裡說出來的那些話,連我這個做下人的聽了都受不了,怎麼也不敢相信大小姐的心腸竟然這般地狠毒,不僅不願意帶着三小姐一起赴宴,還在長公主府裡落井下石……”
侍畫劈里啪啦地說完這一長串話後,再也忍不住地大吼出聲:“啊,氣死我了……”
“侍畫!”
侍琴不知何時站起身,細心地檢查了一遍林依雲,發現林依雲只是一時情緒過於激動纔會暈迷過去後,遂掐準時機,趕在侍畫再次暴出更多定國公府裡的事情,從而影響到林依雲的計劃之前喝止住了侍畫。
侍畫也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誤之處,滿臉的尷尬,眼珠子不停地轉動着,嘴脣蠕動了好幾下,想要出聲爲自己辯駁幾句,卻發現侍琴、侍棋和侍書三人均拿一種極爲不贊同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低垂着腦袋,道:“侍琴姐,我……”心裡卻暗恨:她怎麼就這般衝動呢,明明在出發前,三小姐特意交待了不論她們如何表演,也不能將話題牽扯到長公主府!
侍書搖了搖頭,嘆氣道:“自前幾個月墜入護城河後,三小姐又是被禁足,又是被罰抄經書,再兼之又不知得罪了誰,竟然將三小姐房間裡的詩稿偷出去編撰成《無名氏詩詞集》,生生給三小姐扣了一個從清寒學子手裡購買詩詞,然後再抄錄一遍,當成自己親筆書寫的詩詞的罪名!也不想想看,以三小姐琴棋書畫皆一點就通的天賦和將府裡的夫子都問得啞口無言的能力,又豈會做出此等下作事,定是那些不知隱伏於何處的小人見不得三小姐這麼一個庶女越過她,所以纔會做出此等事!”
侍棋也跟着嘆了口氣,以繡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誰讓三小姐命不好呢,若是投胎在其它的人家,哪怕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京官,只要成爲嫡女,也定不會有人要這般處心積慮地毀了她,唉……”
這些看似無意的話語,卻因爲侍畫剛纔說出的那番言論,倒是令圍觀的路人立刻就浮想聯翩了,看向那近在咫尺的相府大門的目光裡也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痛心。
侍畫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在半空中揮舞了幾下:“只可恨三小姐明知這一切的幕後指使者是大小姐,卻偏偏要顧及和大小姐的姐妹情誼而不願意說出去,自己將這一切的苦果嚥了下去……”
“侍畫,你忘記三小姐的交待了?!”四大丫環之首的侍琴柳眉倒裡豎,滿臉的不悅,冷聲喝斥道:“大小姐是定國公府長房嫡女,更是你我的主子,身爲下人的我們又如何能這般議論她?更如何能說出這般沒根沒據的話,也不怕其它的人聽了笑話你!”
侍畫扁扁嘴,滿臉的不甘:“可是,我……”
侍琴搖了搖頭,目光在看向依然暈迷不醒的林依雲時,滿臉的惱愁和糾結:“按理說,我們應該立刻將三小姐送回府,請老夫人派大夫爲三小姐診治,可……”
侍棋抿了抿脣,再次擡起頭時,臉上流露出一抹堅毅:“不可!”
侍書臉上流離出一思索,也跟着附和,道:“侍琴姐,你能忍心看着三小姐因爲未能得到大小姐的原諒而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嗎?”
“這……”侍琴沉吟了會,很快就做了決定,看向那塊在陽光下散發出一種沉重肅穆感覺的相府牌匾,眼眸深處快速地掠過一抹精光:“不管怎麼說,相府和定國公府也是姻親,想必定能延請一位名醫爲三小姐診治……”
說到這兒時,侍琴刻意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作出一幅英勇就義的模樣,朝守在相府大門處的侍衛行去。
侍棋和侍書兩人對望一眼,咬了咬牙,攙扶着林依雲,緊隨其後。
侍畫轉了轉眼珠,低垂着頭,嘴裡小聲地嘟嚷着……
也不知她是有意,抑或是無意,總之,那看似小聲的呢喃,卻是清楚地傳到了兩旁的路人耳裡,於是,新一波的流言再次掀開。
伴隨着越來越烈的流言,侍琴、侍棋、侍書和侍畫,以及暈迷的林依雲五人,終於抵達了守候在相府的侍衛面前。
就在此時,裝暈的林依雲終於“嚶嚀”一聲,醒過來了。只不過,此刻的她臉色慘白如紙,嘴脣緊抿,水汪汪的杏眼眨動間,串串晶瑩的淚水滑落,只襯得她整個人愈發地悽楚起來。
“三小姐,你醒了!”伴隨着這道異口同聲的歡呼聲,侍琴、侍棋、侍書和侍畫四人喜笑顏開,也顧不上幾人身處的地方,就圍着林依雲詢問起來。
林依雲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的迷茫和脆弱:“我這是怎麼了?”
“三小姐,你剛纔暈過去了……”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將事情再次交談了個清清楚楚。
當然,在這期間,她們也不忘記適當地挑撥一下週圍的路人。
只是隨意地一瞥,就將路人臉上的神色瞧在了眼裡,林依雲低垂的眼眸裡掠過一抹發自內心的喜悅——眼下瞧來,她的計策已成功了一小部份,只需……
想到這兒,林依雲那張巴掌般大小的臉龐上面卻隱約地流露出一抹堅定的神色:“不論如何,大姐是定國公府長房嫡女,我理當尊敬她,又豈可有其它的想法。”
幾人又表演了一場後,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得了林依雲眼神示意的侍琴上前幾步,行禮道:“還請這位大哥幫忙通報一聲,就說定國公府三小姐前來跟大小姐負荊請罪。”
侍衛們對望一眼,彼此都瞧出了對方心裡的惱怒,卻礙於相府的規矩,而不敢說出任何的話語來,就怕在此等情況下火上澆油,令那些被林依雲等人挑拔的圍觀路人們齊齊厲聲聲討林芷珊,從而令一件本就莫須有的事情成了真不說,還將相府的清譽也搭了進去!
是的,身爲相府侍衛,早在林依雲的馬車,以及馬車身後那羣人出現在街頭時,他們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只不過,這幾十年來還從未有人敢明目張膽地在文相頭上動手腳,故他們也只當自己過於誇大了此種莫名的情緒,雖依然緊緊地盯着那輛越來越近的馬車,卻是並沒有讓人去秉報文管家。
待到馬車抵達相府,下來兩個哭哭啼啼的丫環時,侍衛們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之處了,正當他們想要出聲解決這件事情時,卻又看見一臉慘白,身子柔弱得風一吹就能吹跑的林依雲走下馬車,身子一個踉蹌,然後,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容不得他們阻止了。
幸而老天不絕人,就在他們焦急惱怒得恨不能將這五個胡言亂語的丫頭趕走時,只聽得身後傳來一道溫和中蘊含着一絲冷冽的聲音:“不知定國公府三小姐究竟犯下了何等天理不容的大錯,竟然要用出此等賠罪的法子來請求獲得對方的原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