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蘭郡主扁扁嘴,眼眸裡也難得地浮現一縷哀怨,她怎麼也未想到,林芷珊竟然是一根這般難啃的骨頭!
瞥了眼一臉沉思的文心雅,鳳蘭郡主轉了轉眼珠,突然道:“珊兒妹妹,都說‘滴水之恩,必將涌泉相報’,不知你是否有備下一份厚禮感謝我哥?”
“茹兒姐姐,‘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林芷珊斜睨了鳳蘭郡主一眼,又補充道:“更何況,大恩不求報。”
話落,林芷珊就愣住了,臉上也難得地流露出一抹懊惱來。她明明不想說這句話的,卻不知爲何,那早就準備好的話語到了嘴旁就突然變了!
難道……
林芷珊忙不迭地搖頭擺手,嘴裡也辯駁道:“茹兒姐姐,靖王和我表哥是好朋友,在力所能及地範圍內照應一下我,也不過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
若喜嬤嬤和田嬤嬤這倆人也在房內的話,定當能從林芷珊那不知何時就絞在一起的雙手這個動作裡,得出林芷珊內心早已受到鳳蘭郡主話語的影響,並不如她面容上流露出來的那般平靜無波。
不過,鳳蘭郡主也是一個聰明的女子,故,她立刻就從林芷珊那句脫口而出的話語裡猜測出了一二,然後佯若不經意地和文心雅對望一眼,並未錯過文心雅臉上突然流露出來的不豫和惱怒,心裡則爲靖王掬了一把同情的淚水——追林芷珊這樣的美人,是要承受很大壓力的……
“喲!“
那拖得長長的音調,以及鳳蘭郡主那幅“你不用再多做解釋,我全部明白”的表情,只看得林芷珊一陣胃痛。萬般無奈之下,林芷珊也只能扁着嘴,臉上也露出一抹哀怨的神色來,軟糯地喚道:“菇兒姐姐,事情真得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珊兒妹妹。”鳳蘭郡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伸出去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放在了林芷珊頭頂處,感受着手下那軟軟的髮絲和微暖的溫度,鳳蘭郡主只覺得心口莫名地軟和了幾分,那些得知林芷珊被定國公府一衆人欺負而生出來的惱怒等情緒也都迅速不翼而飛。
“不論學識、外貌、身份、地位和性情,靖王哥哥都比那武候王世子好多了,可也不知爲何,大部份人都喜歡追着武候王世子跑,對靖王哥哥卻是不屑一顧。往常我都覺得那些女子是覺得自己容貌不佳,又沒有絕佳的風姿和氣度,根本就不敢站在靖王哥哥身旁,所以才只能退而求其次追求武候王世子。”
“不過,現在,我倒不這樣覺得了!”說到這兒時,鳳蘭郡主特意頓了頓,笑得一臉地意味深長:“珊兒妹妹,你覺得呢?”
“茹兒姐姐,就像你剛纔所說,靖王身份地位不同,只需他願意向武候王世子那般溫和體貼,那麼,也就不用擔心找不着一個身份地位都足以匹配的貴女爲妻啦!”
強壓下心裡一瞬間生出來的奇異的酸澀感覺,林芷珊轉了轉眼珠,迅速轉移話題道:“茹兒姐姐,現在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賞梅了。”
“你呀!”鳳蘭郡主輕點林芷珊的額頭,往常林芷珊若轉移話題的話,定當不會像今日這般留下很明顯的痕跡,這麼說來,靖王在林芷珊心裡,確實是一個比較獨特的存在?!
這般一想,鳳蘭郡主也就笑着起身,順着林芷珊的話往下接道:“不過,也確實不早了……”
齊王府名下的那個種滿了各式梅花的小莊子就在京郊,從定國公府出發,騎馬只需半個時辰就能跑一個來回,故林芷珊也換上了一襲火焰紅色騎裝,外罩一件豆蔻紅色滾白狐毛披風,然後翻身上馬。
“我們比比看,誰先到莊子,就算誰贏!輸了的人嘛……”說到這兒時,鳳蘭郡主嘴角微勾,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就要答應贏家一個要求!”
林芷珊只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突然竄過一陣陰風,看向鳳蘭郡主的眼眸裡也帶上了幾絲警惕和戒備。
可惜,還不待她出聲反駁,就只聽得文心雅爽快地應道:“好!”
得,兩比一,無論她如何推脫也是不成了!
林芷珊扁扁嘴,滿臉鬱悶地閉了閉眼,然後才慢吞吞地睜開。
下一刻,她就差點恨不能立刻回府了,無它,只因鳳蘭郡主竟然朝她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那笑容,只令她渾身的毛孔都豎起來了,雙眼更是不由得瞪到最大,嘴脣也大張着。
這,還是那個前世裡性子爽朗,從不和人拼鬥心機,行事只以實力取勝,給人予性子直爽利落大氣印象的鳳蘭郡主嗎?林芷珊只覺得自己的希望在迅速地破滅中。
鳳蘭郡主眨眨眼,笑道:“我數一二三,就開始!”
“一。”
“二。”
“三。”
“開始!”
“駕!”
鳳蘭郡主騎了一匹白馬,紅衣白馬相映成輝,再加上她那爽朗的笑聲,只令路旁的行人都不由得駐足停步,滿臉的讚歎和豔羨之色。
於是,短短時間裡,在文心雅和林芷珊倆人視線之內,就只剩下一道紅色的身影。並且隨着時間的流逝,那道紅色的身影還越來越小,最終化爲了一個小點。
尚且停留在原地的文心雅和林芷珊倆人對望一眼,只覺得心裡的鬥智也被挑了起來,也跟着一夾馬腹:“駕!”
三人經過的路面,灑落一地的歡聲笑語,只令每一個看見這一幕的行人都不由得會心一笑,突然就覺得眼前這般灰暗的天空也並不是那麼地面目可憎了,就連那因爲天氣越來越冷而不知何時也跟着變涼了幾分的心也莫名地溫暖起來。
不得不說,到了此刻,就顯示出平時經常鍛鍊身體的重要性了,這一點,由起步最慢,但只是幾息時間就和文心雅的馬頭並駕齊驅,並且隨時都可以超過文心雅的林芷珊身上就可以瞧出來。
“表姐,我已經很久沒有騎馬出城遊玩了。”一想到和更多的貴女相識的最佳時間已過得差不多了,林芷珊就生出濃濃的懊惱和失望。
騎馬郊遊、豬場打獵、出城賞景等等,這些都是盛京頂級圈子貴女用來聯絡感情的方式。
聽得此話,文心雅也難得地斜睨了林芷珊一眼:“表妹,我早就告訴過你,該玩的時候就得痛快地玩,該學習的時候就得用心地學習。”
話落,文心雅也察覺到了自己話語裡的失誤之處,遂吐了吐舌頭,作了一個鬼臉,再次補充道:“表妹,你呀,成日裡都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除了學習還是學習,都不知道勞逸結合,這種行爲是要不得的!”
“表姐,你?”林芷珊有瞬間的失語,雙眼也不由得瞪到最大,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像三歲小孩般作鬼臉的女子,正是以往她印象中那個端莊大方的表姐。
“怎麼了?”這近一年多經常見面的日子,早就令文心雅對林芷珊的性子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故,此刻,她還難得地翻了一個白眼:“表妹,這是大梁!”
是了,這是大梁……
林芷珊下意識地點頭,又搖頭,再點頭,再搖頭,只將一直拿眼角餘光瞧着她的文心雅也看得迷糊了,頭腦一陣陣眩暈,嘴裡也不由得問道:“表妹,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若表姐輸了,我該讓表姐做什麼事。”
丟下這句話後,不待文心雅回話,林芷珊就用力地一夾馬腹,迅速跑遠了。
“林芷珊!”被留在原地的文心雅猛地瞪圓了眼,若非她如今身處馬上,保不準,此刻她就上演一出活靈活現的“跳腳”場景了。
微風送來了林芷珊的輕笑聲,只令文心雅不由得搖了搖頭,嗔道:“這小丫頭,還學會跟我耍詐了……”
馬腹上的林芷珊微眯雙眼,臉上也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來。
若非文心雅今日這句無心之言點醒了她,她還不能察覺到重生而來的自己,竟然也受了前世那些來自於蘇姨娘和林依雲倆人話語的影響,在不經意間就給自己畫了一個框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不能超出這個框框外。
長此以往,即使她進入女子書院唸書,又成爲文老夫人的關門弟子,擺脫了前世不懂琴棋書畫女紅、性子粗鄙等流言菲語,但也會失了大家族貴女應有的氣度而讓人瞧不起。
畢竟,一昧地讀死書,死讀書是要不得的,對於一個貴女來說,最重要的不是精通琴棋書畫女紅管家等這些東西,而是要懂得欣賞,並且將它們當成可以用來調劑生活的東西,讓自己的日子過是更加舒適自在的同時,也要掌握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的方法,慢慢地擴在自己的社交圈,並且掌握識人辯人之術,以便能做到知人善用,而不是將一切的庶物都攬在自己身上來。
每日裡只能呆在閨房裡學習琴棋書畫女紅,只爲了能在各種宴會裡一舉出名,從而攀上一門好親事,改變自己的人生,這樣的女子只能存在於前朝,而大梁若出現這樣的女子,表面上,雖然能得到衆多人的稱賞,實則卻根本就入不了那些世家貴族當家主母的眼。
即使重生而來的她無意於婚姻,但也要找準一切機會結識更多的貴女夫人們,從而能爲林庭軒將來襲爵鋪好路……
迎着呼嘯而來的寒風,林芷珊不由得咧開了嘴,大聲地笑了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