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林芷珊將夜明珠重新放回匣子裡,再次合上,嘴脣則抿成了一條直線,那難得的好心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論鄭皓濤是因爲特別得陛下寵愛,所以陛下悄悄地賜了一顆夜明珠給他,抑或是鄭皓濤從其它的人手裡“奪”,或者說“騙”來了這顆夜明珠,她都不能收下這顆非常貴重的夜明珠!
將匣子放到牀頭櫃的抽屜裡後,林芷珊才道:“夏荷,進來吧。”
“是。”夏荷雖疑惑爲何今日林芷珊會那麼久才喚她們進屋,但身爲一個合格的丫環就該知道什麼時候能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不言,遂應了聲,帶着一衆丫環婆子就推門而入。
進了房間後,夏荷悄悄地瞥了眼書桌上的還剩下一多半的蠟燭,道:“大小姐,你昨夜又忘記吹熄燭火了?若是喜嬤嬤和田嬤嬤知道你又不顧着身子挑燈夜讀,定當會搶了奴婢等人守夜的事情盯着你,更會吩咐小廚房燉上滋補的湯水。”
身後的丫環一臉的恍悟,那悄悄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滿是讚歎和敬佩,心裡最初生出來的一絲疑惑不解也迅速消失。
林芷珊立刻就明白夏荷的話外之意,遂由着夏荷等人爲她淨面,嘴裡也笑道:“夏荷,你又忘記了,外婆送的蠟燭燃得特別慢,而且在沒有剪掉燭芯的時候會自動熄滅。”
夏荷不慌不忙地戳破林芷珊想要隱瞞的事情,道:“大小姐,奴婢昨日可是送了三根蠟燭給你呢!”
“收起來了唄!”林芷珊想也不想地說道,只是,桌上兩個短短的蠟燭頭,卻是將她的謊言再次戳破了。
不過,事實上,林芷珊並不在乎這些,只是一直拿眼角的餘光留意着那幾個丫環。待到察覺到她們已不再懷疑此事時,遂舒了口氣,不着痕跡地朝夏荷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眼神,心裡卻再一次認識到了那顆夜明珠的貴重之處,也越發堅定了要將這顆夜明珠送還給鄭皓濤的念頭。
雖然說,她也很捨不得這顆光潔透亮的夜明珠,可惜,和那些隱藏於暗處的麻煩來說,她還是寧願繼續忍受被燭火薰烤的日子。
秋菊捧着三套衣裙,道:“大小姐,這三套衣裙是昨日雲煙繡坊特意送來的。”
一套是胭脂粉色對襟繡繡小碎花襖,搭配的是一條檸檬黃色繡大朵牡丹花的百褶襖裙,倒是極好地中和了這套衣裙淺淡顏色而帶給人的素淨感覺。
一套是朝霞紅色繡雲紋立領小襖,搭配的是一條海棠紅色繡牡丹花拽地長裙。
一套是朝霞紅色和火焰紅色漸變色刺繡長裙,裙襬是火焰紅色,上衣則是朝霞紅色,裙角拿金色絲線繡着牡丹花,牡丹的花蕊中間更是點綴着細碎的寶石,在淺淡的陽光裡散發出一種炫目的光澤。
“就這套吧。”如房裡侍候的幾個丫環意料中那般,林芷珊挑中了那套最奢華的衣裙。
候在一旁的冬梅急行幾步,手執木梳,眼神閃了閃,輕快地問道:“大小姐,不若今日梳個垂雲髻,再戴上昨日珍寶齋新送來的那套紅寶石頭面?”
無需刻意回頭,都能猜測到此刻冬梅定當是一臉的期盼和希翼。
林芷珊轉了轉眼珠,沉吟了會,估摸着冬梅的腦袋應該會垂到胸口,臉上也流露出清晰的懊惱的神情時,壓下到喉的笑意,微微頜首,道:“好。”
“是。”冬梅下意識地應道,很快就反應過來,因爲太過於驚訝而一時忘記了主僕之間的尊卑,一臉驚喜和不可置信地問道:“大小姐,你說的是真的?你真得要梳垂雲髻?”
“咳。”春桃輕咳一聲,以眼神示意冬梅適可而止。
只可惜,此刻的冬梅還真顧不上這些了,只是雙眼瞪到最大,定定地凝視着林芷珊,就怕林芷珊反口說依照往常那般梳一個雙丫髻即可,那她就會心痛懊惱鬱悶許久的!畢竟,對於一個特別跟着梳頭嬤嬤學習了近一年,每日裡都在思索着如何才能給林芷珊梳出漂亮髮型的人來說,讓她眼睜睜地看着林芷珊那一頭烏黑順滑的長髮,卻礙於種種原因而只能望之興嘆,這還真是一件痛苦且折磨人的事情!
“聽說這個垂雲髻特別難梳,不若還是梳一個簡單清爽的雙丫髻吧。”
“不!不!!不!!!”冬梅臉色漲得通紅,忙不迭地說道:“大小姐,垂雲髻很簡單的,一點也不麻煩!”
頓了頓,冬梅又道:“大小姐,奴婢這就爲你梳髮。”
林芷珊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來:“冬梅,你這丫頭也太不經逗了……”
春桃等丫頭也齊齊笑出聲來,都跟着打趣起冬梅來,只令冬梅的面容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似的,但那手裡的動作卻是絲毫不慢地爲林芷珊挽了一個垂雲髻,然後又將那套紅寶石頭面取了出來。
很快,一個嬌俏的佳人就出現在衆人面前。雖說以春桃爲首的丫環們早就知道林芷珊是那種極爲適合豔麗富貴裝扮的,但每每在雲煙繡坊做出更加豔麗的衣裙時,穿在林芷珊身上,不僅沒有像一些世家貴女那般被衣裙搶盡了風頭,徹底淪爲那套衣裙的陪襯,反令這套衣裙成爲了她的陪襯!此刻的她猶如那御花園裡盛綻的牡丹般,那般地嬌麗,只讓每一個看見的人都忍不住駐足停步,眼含癡迷地欣賞,更是交口不迭地讚歎着。
奈何,林芷珊並不如此認爲,故,聽着以春桃爲首的那郡丫環嘴裡的誇讚話語,只令她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你們啊,就知道哄我開心!”
“大小姐,奴婢等纔沒有呢……”春桃等人齊齊爲自己辯駁着,就只差沒有對天發誓自己話語裡的真實性了。
房間裡一片歡聲笑語,直到喜嬤嬤前來提醒,衆多丫環才簇擁着林芷珊往偏廳的方向行去。
林芷珊在心情極好的情況下用完早膳,正當她準備出發前往店鋪視察時,田嬤嬤滿臉欣喜、驚訝、同情、嘲諷等複雜情緒地進來了。
“大小姐,如今外面都在傳玲瓏郡主癡戀武候王世子,爲武候王世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可武候王世子卻全然不顧長公主府和武候王府多年來的交情,利用玲瓏郡主對他的一片癡情而讓玲瓏郡主爲他除去了許多敵人……”
“撲……”林芷珊再也忍不住地噴了滿口的茶水,幸而在察覺到不對的那刻,她就立刻微微偏頭,將水全部噴到了地毯上。雖令前不久才換上的新地毯被茶水浸溼,但也好過將這些茶水噴到田嬤嬤臉上和身上。畢竟,地毯這些東西髒了,只需清洗一下即可,可,這將茶水噴了人一臉,尤其這人還是一個忠心的老僕人,這就是赤果果地打臉啊!
取出繡帕拭了拭頰旁的茶水,林芷珊一臉古怪地問道:“田嬤嬤,這都是誰傳出來的啊?也太可笑了吧!”
在林芷珊站起身的時候,幾個小丫環將那塊被茶水浸溼的地毯取走,重新換上一塊新的地毯。
“大小姐,這都是最正常的了,還有一些……”說到這兒時,田嬤嬤也頓住話頭,自個兒樂呵了好一陣後,纔將今日外面的各種流言蜚語一一地道來,只聽得林芷珊等人連連拍案驚奇,更兼眉飛色舞,興致勃勃地猜測起除了她以外,究竟還有誰對玲瓏郡主和武候王世子,以及倆人身後的長公主府和武候王府這般不滿和憎恨。
這其中,最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則是這樣一則流言——當年長公主愛慕武候王爺,卻因爲倆人的身體裡流着相同的血而不得不將這般邪惡的心思按奈下去。但,自古以來,愛情是最不可理喻的。有時候,只需一眼就能愛上一個人,長公主如是,武候王爺也如是。很多時候,這種不容於世人的愛,越剋制就會越煎熬,越剋制就會越無法控制。若非太后等人及時察覺,還不知這倆人會在大腦極度振奮的情況下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縱使如此,這倆人也都挑了和心愛之人極相似的人嫁娶。
並且,當年駙馬和武候王妃也是一對相愛之人,卻因爲長公主和武候王爺倆人而被逼分開,各自或嫁或娶的不僅不是愛戀之人,從另一方面來說,還可謂是仇敵。
而武候王世子鄭柏文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此事,所以他纔不着痕跡地接近玲瓏郡主,有意無意地施展着自己的魅力,最終令玲瓏郡主爲他癡爲他狂,爲他願意做天下最惡毒的女人……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流言已慢慢地取代了其它的流言,並且有一種勢不可擋之勢越傳越遠。
“確實有可能……”聽完了無數版本的流言後,林芷珊還是覺得這個最爲不可思議的流言,實則卻是最有可能真有其事。若非如此,前世今生,長公主夫婦明知玲瓏郡主的心思,卻依然沒有爲倆人議親的打算?
與此同時,長公主夫婦特意在成婚不久後就“奉旨”巡視大梁其它城鎮這件事情也就可以解釋了,而長公主夫婦寧願將玲瓏郡主隨時帶在身旁,並不願意讓玲瓏郡主和皇室公主郡主般接受獨屬於皇族貴女才能接受的琴棋書畫女紅管家等技藝的培養,與其說是長公主特意避開武候王爺府裡的人,以免倆家人相看兩厭,倒不如說長公主察覺到了玲瓏郡主對武候王世子的愛慕和癡心,雖恨不能將武候王世子置之死地,奈何中間隔着一個武候王爺和玲瓏郡主,所以長公主被逼無奈而行此下策,並在回到盛京時,也只會在長公主府裡設宴,幾乎不讓玲瓏郡主出席其它府裡的宴會,以免一個疏忽之下發生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