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江南好,可,就如紐約的繁華下面依然隱藏着各種骯髒的污跡般,在一條修建得最繁華的街道後面,卻座落着一片低矮的茅草屋。
這是一條狹窄得只能容一個人過的小巷子,站在巷子前面,只能看見不停穿梭的人流,聽到男女老少的不同叫罵聲,更有那小兒的啼哭聲,不時爲這一片看似淒涼的景色添上一筆濃重的色彩。
行到巷子最末端的那個小院裡後,微風送來淡淡的寒梅香,只令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將剛纔那一路行來的臭不可聞的味道從胸腹間祛除。
武候王世子鄭柏文身上那襲爲了見心上人而特意新換的白色長袍,因爲穿過這條小巷而沾染到一些不知名的黃黑色痕跡,就連向來柔順的髮絲也被風吹得凌亂不已,不過,此刻的他完全顧不上自己那優雅冷清的皇室子弟形象徹底被毀滅,而是定定地凝視着院子裡的那個同樣一襲月白色襖裙的婦人,滿臉的痛心和哀傷,就連身子也散發出一股濃郁得嚇人的悲涼悽憷感,只令一直跟在他身後保護他的幾個暗衛心裡一秉,猛地垂下腦袋,靜默不語。
即使鄭柏文在來江南之前,曾經在心裡設想過許多種他和林依雲再次見面的方式,但,他怎麼也未料到,兩人的再次重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雲兒!”
一道飽含深情的呼喚聲,出現在正站在白梅樹下,一臉愁思的林依雲耳旁,只令她不由得轉過身,一臉驚訝地望向門口。
那一襲月白色長袍的男子,不正是她心心念念,日也盼、夜也盼着的武候王世子鄭柏文嗎?!
她眨了眨眼。串串晶瑩的淚水從頰旁滑落,嘴脣蠕動了下,雙手提着裙角,正打算來一個乳燕投懷的動作來表明自己見到鄭柏文的開心、激動和驚訝得不可置信等複雜情緒時,下一刻,她就順着對方那心痛得令人不敢直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那凸翹得老高的肚子。
“不!”到了喉嚨旁的哭泣哀求的話語,全部化爲了這個萬分悽絕的字眼,並且她還以一種普通孕婦根本就無法達到的速度朝房門奔去。待到她將所有的人都鎖在了門外,並落上門閂後。才小聲地低泣着,靠着門板的身子也因爲那失去力氣的雙腿而軟軟地滑落到地面。
“雲兒,一切都是我的錯。若我能早一點發現那賤人的狠毒心腸,你也不會被送往江南……”
驚天動地的叩門聲,和鄭柏文那萬分心痛的哭訴話語,從門縫裡一字不落地鑽入了林依雲耳裡。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鄭柏文竟然爲了林依雲而流淚。這慕情景若是被盛京的那些愛慕鄭柏文,恨不能委身爲妾也要留在鄭柏文身旁的貴女們知曉的話,定當使出無數惡毒陰寒的法子來折騰林依雲。
不過,就算如此,那跟隨鄭柏文前來的幾個暗衛們也已是心驚肉跳了,下巴更是垂到了胸口。眼眸裡也難得地蘊上了一絲驚惶,只恨不能地上突然裂開一條縫隙,以便他們能迅速離跳進去。將自己掩埋起來,避開這種萬分尷尬的場面。
不知是被鄭柏文的突然到來而嚇到了,抑或是被鄭柏文這腔掏心掏肺的泣淚話語給驚到了,總之,下一刻。難得清醒了三日未患病的林依雲就滿眼迷茫和瘋狂地打開了門。
“咚!”
按理來說,依鄭柏文那高深的武藝。不該察覺不到門後林依雲的動作而避讓開,奈何此刻鄭柏文心碎欲裂,滿懷痛苦,根本就忘記了自己身懷高深內力,又豈能像以往那般避開?
林依雲捂着額頭,痛呼一聲,看向面前這個拿手打到她額頭的男子,滿臉憤恨和惱怒地朝鄭柏文撲去,那長長的指甲在鄭柏文的臉上、身上劃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大膽潑婦,還不速速住手!”暗衛首領厲喝一聲,袍袖翻滾間,一道帶上了厲風的厚掌就朝林依雲拍去。
“住手!”鄭柏文冷喝一聲,及時地阻止了暗衛首領的動作,厲眸瞪着對方,道:“自罰十棍!”
“是。”暗衛首領應了聲,朝自己的屬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找來院子裡的一根木棍,然後半跪在鄭柏文面前,受了那十棍。
這時鄭柏文已在不傷害到林依雲的前提下,將林依雲那張牙舞爪的雙手製住了,然後就倒抽一口冷氣,那自見到林依雲後就沒有舒展開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狹長的雙眼裡更是有兩團火苗在熊熊燃燒着。
不過短短半年時間,林依雲那雙曾無數次出現在鄭柏文夢裡的水汪汪含情杏眼就失去了往日的水亮,變得一片渾濁,那如玉般白皙的肌膚此刻一片黯沉枯黃,如櫻桃般水潤得讓人恨不能親自品嚐一番的雙脣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上面甚至因爲過於寒冷的冬季而裂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血口,就連顏色也變爲青紫,看着就像一個久病即將去世的人般,令人不忍直視。
不僅如此,她那長年握筆的修長手指也佈滿了不名的傷痕,指骨也變得猶如做了無數粗活的農婦般粗大,指尖凸凸的,指縫開裂,上面更有或大或小的凍瘡,甚至還有幾個凍瘡已破裂,流出了噁心之至的腥黃濃液。
這一切,都能說明這半年裡林依雲究竟過的是什麼苦日子,明明是候府女兒,卻因爲不容於嫡姐而慘遭其害,就連曾相依爲命的姨娘也被體棄……
這種種,都是因爲林芷珊這個賤人!
“雲兒,你受苦了,你放心,屬於你我的仇,我一定報復回來,我要讓那賤人死無葬生之地……”鄭柏文取出繡帕,輕輕拭去林依雲臉上的污跡,又招來暗衛取來藥膏,塗抹在她受傷的嘴脣和手指上,最後則拿手指輕梳她那如稻草般枯黃的頭髮。
“我們這就回京,從今往後。誰也不能再這般殘害你了!”話落,鄭柏文一臉愛憐地在林依雲額頭上落下一吻,半摟着不知何時變得萬分乖巧的林依雲的身子往門外行去。
“站住!”
就在此時,一道滿含悲憤的喝斥聲,劃破了這一院子詭異的氣氛。
一個看起來約摸三四十歲,老態龍鍾,大半頭髮已花白,穿了一襲青灰色短打的男子,猶如一尊不可忽視的高山般站在門口,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民宅。還不放開賤內,速速離開!”
鄭柏文雙眼微眯,眼眸裡的厲色一閃而逝:“你可知。你所謂的賤內,正是本世子的心上人?!”
“什麼?!”
出乎於鄭柏文意料之外,這人只是略微驚訝了下,然後就指着被鄭柏文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裡的林依雲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真沒想到,這麼一個瘋婆子。竟然有這麼大的魅力,將堂堂的世子爺都從盛京勾到了江南……”
鄭柏文滿臉不悅地瞪着對方,從剛纔這個男子出聲起,他就察覺到這人也是讀書人。至於這人爲何會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卻是和他沒有任何的關聯。只是他唯一不爽的就是這人竟然是林依雲的夫君,並且林依雲肚裡的孩子也是這人的!
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被他摟在懷裡的林依雲。雖依然眼眸裡滿是迷茫,身子卻也因爲對方的話語和聲音而微微顫抖着,這一切都表明這人虐待了他的“珍寶”!
這般一想。鄭柏文劍眉倒豎,臉色陰沉若水,冷聲喝斥道:“你又是誰,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男子並未被鄭柏文身上那冷冽的氣勢給驚嚇住,反而還嘴角微勾。微擡下巴,一臉高傲地回答道:“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李沐清是也!”
“沒聽說過。”鄭柏文掀了掀眼皮,輕拍林依雲的後背,毫不猶豫地吩咐道:“將這人送到衙門!”心裡卻輕哂:真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東西,竟然到了此刻還認不清形勢!
暗衛應了聲,拽着再次瘋狂大笑不止的李沐清,就朝院外行去。
“哈哈哈……堂堂武候王世子,竟然愛上了一個身懷六甲的有夫之婦,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了……”
這個小巷子居住的都是窮人,大部份房屋是茅草和着泥土修建而成的,在房間裡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一些,隔壁就能聽見,更不用說在院子裡,那更是鬧出一點動靜,半條巷子的人都能聽到!
而今日,這半年來給了這地方的人們無數談資的小院裡,竟然來了一個尊貴的人物不說,還令他們免費聽到了這樣一出大戲,又豈不令那些正閒在家裡無事可做的婦人們瘋涌而至?!
拽着李沐清的兩個暗衛胳膊頓了頓,臉色爲之一變,忙不迭地找出帕子堵住了李沐清的嘴。
而鄭柏文更是臉色鐵青,眼眸裡怒火灼灼,怎麼也未料到一個看似普通書生的男子,竟然也有一身蠻力,還懂得幾招防身之術,差點就掙脫了暗衛們的束縛不說,還大聲吼出了這麼一番話!
鄭柏文淡淡地瞥了眼不知何時聚在門口的老少婦人,吩咐道:“將這些人全部解決了!”
話語裡蘊含的深重殺機,只令這些圍觀的婦人也不由得膝蓋發軟,立刻下跪求饒起來。
只可惜,李沐清點明瞭鄭柏文的身份,故,這些人必死無疑。
在鄭柏文一行人離開後,這條巷子裡的茅草屋就突然起了火。這場大火燒了整整兩天兩夜,不僅威脅到了旁邊那幾條巷子,也令無數來不及逃生的人都葬生於火場裡,許是離開了江南;又許是林依雲的瘋病全因那個小茅屋和那個令人憎恨的李沐清而起;又許是鄭柏文請來的大夫醫術高明,總之,在鄭柏文攜林依雲前往盛京的路上,林依雲已由最初三天兩頭就發病一次,變成了目前七天左右才發病一次。
一臉憐惜地瞧着面容憔悴,卻依然眼含深情地凝視着自己的林依雲,鄭柏文只覺得滿心歡喜,恨不能就此和林依雲白頭到老。
只可惜,這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永遠是殘酷的。即使鄭柏文再有能力,再有魄力,卻也依然因爲第一次令暗衛行那“毀屍滅跡”之事而出現了一些疏忽。就是這些疏忽,將令滿腹興奮和激動地抵達盛京的他成爲皇室的罪人!
當然,目前,這一點也只有親自派出田嬤嬤乾兒子去江南辦妥此事的林芷珊知曉。此刻,她正嘴角微勾,傾聽着田嬤嬤乾兒子的彙報事項,許久後,才嘆道:“我那庶妹確實挺幸運的,即使到了此刻都還有這般尊貴的人,爲了她而‘衝冠一怒’……”
田嬤嬤等人沒有吭聲,但誰都知道林芷珊這句讚歎話語下面隱藏的冷漠和譏諷,這一點,由林芷珊接下來的一番佈置裡就能瞧出來。
於是,終於勸說林依雲拿掉肚裡的孩子,並且煞費苦心地將林依雲的身子調養好的鄭柏文,纔剛剛抵達盛京,就聽到了一個令他驚駭萬分的消息——陛下竟然廢掉了他的武候王世子的身份!
即使他依然是貴族,但卻不再有承襲武候王府的資格,並且因爲武候王妃已進入家廟修行,而武候王爺又延續歷代武候王府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嫁制度,王府裡並沒有姨娘小妾,沒有第二個嫡子或庶子可以繼承這偌大的家產!
縱然陛下開恩,讓武候王爺可以從皇室裡挑選一人爲養子,從而繼承武候王府,但因爲鄭柏文做下的那樁血腥的事情,武候王府歷代經營下來的銀兩錢財大部份都會入國庫,只有少部份可以被武候王府的養子繼承。
這樣的武候王府,還能再稱之爲武候王府嗎?而那自大梁開國以來就爵襲的武候王之位,也即有可能不再存在……
在鄭柏文悽苦萬分的時候,那同樣得了這個消息,準備捲了鄭柏文送給她的銀兩珠寶首飾離開盛京的林依雲,卻在剛剛走出門的那刻就被人敲了悶棍,待到她悠悠醒轉的時候,卻已身處怡紅院。
這還不是令她絕望的,最令她絕望的是在這兒見到了瘦若骨材,身染性病的蘇姨娘……
待到林芷珊得知此事時,也只能暗歎那武候王爺也確實怒了,竟然不顧鄭柏文的心情而做出這等舉動來。
至於那同樣淪落入青樓的蘇姨娘?
林芷珊嘴角微勾,那和她有什麼關係?這不過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個世間多的是如玲瓏郡主那般將毀人清白不當回事的貴女,也多的是恨到極點讓對方“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人嘗”的報復的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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