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公路旅行須知

相比起簡潔, 用簡陋來評價這張地圖更合適。

上面只簡單勾勒出了公路輪廓,附加幾個如“快餐廳”“咖啡店”“加油站”等標誌。除此外的位置幾乎都是空白。

乍一看紙上粗糲隨意的線條,說是幼兒園小孩的作品都有幾分可信度。

敞篷車四面透風, 透過車窗看去, 這裡正處於一條公路的中間地帶, 左面靠着望不見頂端的山崖, 右面是渺茫的霧氣, 前面望不到盡頭。而後面……

唐心訣開門下車確認,雙眼微眯。

後方是斷裂的懸崖。

公路彷彿被切割開來,無數霧氣從塌陷處升起, 讓人看不清另一端的模樣。路邊立着一根指示牌,上面畫了一個前行的標誌。

標誌下方寫着:城外公路。

唐心訣閉上眼, 讓識海里的感知力擴散開, 然而就在接觸到霧氣時, 尖銳的刺痛感忽然大盛,逼得她不得不放棄感應。

這股刺痛感是哪來的?

她緩了幾秒, 沉眸打開手機,查閱自己的身體狀況。

健康值滿分,四維屬性和自創技能顯示正常,沒有debuff。

[精神控制(一級):控制的第一步就是自控。]

連精神控制都無法遏制識海里的痛楚,明明並非來自外界的攻擊, 卻又找不出來源……

唐心訣靜靜感受半晌, 揉了揉眉心回到車內。

[滴……對不起, 當前區域信號不足, 呼叫失敗]

無法聯繫室友, 唐心訣將注意力轉回當下。

前方路面還算開闊,她估量了一下自己的駕駛技術, 差不多能開下去。

踩下油門,車在公路上緩緩開動。

本以爲這會是段較長的距離,沒想到連十米都不到,兩邊霧氣就陡然散去,路邊出現了繁茂的樹叢。

“叮!”

一道紅杆忽然橫在路中間,左側響起清脆鈴聲。

唐心訣踩下剎車,視線轉向鈴聲出現的方向——公路邊立着一間綠色的窄小建築,宛如一個豎立的長方形盒子,不仔細看幾乎與樹叢融爲一體。

從“盒子”裡伸出一隻手,朝車的方向揮動幾下。

唐心訣按着方向盤慢慢開過去,在建築旁停下。

手臂是從一扇小窗戶裡伸出來的。它縮回後,窗戶被向上拉開,露出一張戴着廚師帽的中年男人臉龐。

中年男快速掃了唐心訣一眼,臉上浮現一個誇張的營業性笑容,鮮紅的牙齦十分醒目:“今天天氣真好啊。”

臉龐消失,小窗戶裡再次伸出手,這次手裡多出了一杯咖啡。

“這是您點的巧克力咖啡。”

視野上移,小窗戶上方,小屋頂端用歪扭鐵絲拼出一個單詞:COFFEE。

看起來應當是一間開在公路邊,專爲過往車輛營業的小咖啡店。

唐心訣沒伸手接,手指支在太陽穴上:“我沒點過你們這的咖啡。”

廚帽男又彎腰露出臉,誇張的笑容分毫不變:“不,沒關係,瑪雅斯奶奶會爲你報銷的。”

見唐心訣還沒有接過咖啡的意思,廚帽男維持假笑:“這條公路很長,路上很少有休息和補給,如果不喝一杯熱咖啡,是無法堅持下去的。”

最後,廚帽男不情願地補充:“……及時補充體力,是《公路旅行須知》的要求。”

這次,唐心訣沒從對方臉上讀出欺詐與惡意。她拿過咖啡,“謝謝了。”

廚帽男立即縮回手嘀嘀咕咕:“如果被城裡那羣傢伙發現了,一定會取笑我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商人。唉,有什麼辦法呢,我只是開在公路旁的小本生意罷了。”

聽着小窗戶裡的嘀咕聲,唐心訣感覺腦海裡的刺痛感越發明顯。

一股莫名的不詳感在心頭縈繞,她卻找不出是爲什麼。

她低頭抿了口咖啡,是甜到發膩的口味,熱騰騰的液體瞬間驅散了有風吹過時裹挾的涼意。

紙杯外側印着一行字:

[一切從這裡開始]

凝視這行字半晌,唐心訣擡起頭問廚帽男:“請問,你知道瑪雅斯奶奶家在哪裡嗎?”

似乎並不意外唐心訣會問出這個問題,廚帽男很快回答:“沿着這條公路一直走到盡頭,盡頭處就是瑪雅斯奶奶家。”

“不過,你可要快點過去。”

小窗戶又被拉開一條縫隙,男人嘴脣翕動,含糊不清地說:“瑪雅斯奶奶討厭遲到,天黑之前……你不會想知道後果,加快速度吧!”

唐心訣毫不打怵地凝視對方:“那麼,這裡幾點會天黑呢?”

“我想大概是晚七點以後吧。”廚帽男下意識算了算,臉上笑容一僵,無端憤怒起來,“不對,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你又沒有付我錢!你們這幫一肚子壞水的大學生……就知道欺負我這個做小本生意的老實人……祝你們永遠回不去學校!”

窗戶被怒氣衝衝關上,唰拉一聲換成了菜單,隔絕了裡面的空間。

唐心訣目光移到菜單上,這裡只售賣咖啡,每杯咖啡的價格都以一種名爲“大學幣”的貨幣標價。譬如手上這杯巧克力咖啡,價格是5大學幣。

她注意到,在“巧克力咖啡”這一商品後方,被用鉛筆劃了很多道痕跡。

見店主不準備再露面,唐心訣踩下油門繼續上路。

手機上顯示,現在是下午三點,距離店主說的晚七點天黑還有四個小時。按照當下的任務要求,她需要在四小時之內找到瑪雅斯奶奶家。

綠色建築漸漸消失在倒車鏡裡,公路兩邊依舊是一模一樣的樹叢,樹叢中蔓延着不祥的白霧,拒絕考生探索。

感官所及之處,除了風聲外沒有任何響動,也沒有任何生物,只有望不到盡頭的路。

唐心訣保持着均勻的車速,一邊觀察四周景象,一邊思考有關這場考試的信息。

這次並非以往那樣,四人同時同地以寢室爲地點醒來——至少從現在看來不是。

上一次她們被拆開來單獨行動,是在《三年一班死亡錄》副本內,四人分別進入平行空間,明明處於同樣的劇情裡,卻彼此無法感知和接觸。

如果這次也是一樣的情況,可能每人都有一個“給瑪雅斯奶奶送特產”的任務,需要四人全部完成,纔算考試通關……

這個假設在出現的瞬間,就被唐心訣自己否決。

因爲整個寢室裡,只有她一個人會開車。

如果其他三人也是同樣任務,從第一步就可以直接宣告失敗。考試不會出現針對考生的死局。

思緒起伏轉動,直覺和判斷告訴唐心訣,這次考試的難關並不是“平行空間”。

其他三人,很可能就在這裡。只是她暫時還沒找到。

一切纔剛剛開始,沉下心來。唐心訣手指敲了敲方向盤,心中告誡自己,按下無名升起的煩躁感,專注開車。

車繼續向前開,兩邊樹影婆娑,看久了彷彿是同一段路程在不斷複製粘貼。除此尚未有其他危險出現。

唐心訣依舊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沒有絲毫掉以輕心。

突然,一個矮小的身影從樹叢斜刺裡鑽出,敞篷車一個急剎車,停在它身前!

矮小身影也因爲身體慣性摔倒在地,很快便毫髮無傷爬起來:是一個約莫五六歲個頭的寸頭小男孩,他拍拍手就要繼續往前方跑。

唐心訣在車內靜靜看着這一幕,原本並未打算動作,然而在餘光不經意掃到一抹顏色時,她目光一凜,想也不想就按下喇叭。

巨大的聲音讓小孩停住腳步轉過頭來。唐心訣這纔看清:他的臉上一片空白,沒有五官。

而正如她餘光剛剛所捕捉到的,小男孩胳膊上套着一塊格格不入的女式手錶,與郭果進考試前手上戴的一模一樣。

郭果的手錶,怎麼會出現在其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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