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好房門,我們從廚房裡端來我剛做好的菜,坐到了餐桌上。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不知道怎的,離別的傷感沒有太過濃郁,更多的是準備好這一晚的暢快的喝一晚,秉燭夜談,相互傾訴……
我拿起筷子先給王輝夾了菜,放到他碗裡,“我感覺我做飯本就難吃,後來都是你給我做飯吃,把我已經慣的做飯菜更難吃了……”
“好吃!”王輝立刻大口的吃了進去,但幸福的眼神裡又夾雜了一絲痛苦的意味兒。
我知道,真的很難吃,所以,我索性不吃那個菜了,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下,起身又去廚房,從鍋裡端出蹭給他做過的蛋羹。
當蛋羹送到王輝面前時,王輝瞬間淚崩了,含着淚將滾燙的蛋羹大口大口的喝了進去。
我受到氣氛感染,眼睛也不由的溼潤了。
我深吸了口氣息,勉強微笑打開酒,給他倒一杯,我一杯。舉起酒杯,“一路順風。”
“嗯。”
同時幹了這第一杯酒,似乎氣氛開了。
“你確定,婉孃的事情,你能搞定?”王輝還是有些擔心婉娘在吳麗那邊的事兒。
“你不相信我?三天,給我三天時間,我就把婉娘接回來。”我硬着頭皮微笑,挑起得意的眉梢,放出這不可能的豪言壯語,只爲他離開的安心。
“相信,你這腦子,沒有我,也不會有事的。”王輝微笑着,下意識的說着。好像是爲了讓他自己安心,又強調了下,“這麼聰明,這麼多事自己都知道怎麼解決,有主見,人也漂亮,我放心,不會有事的……”說着,他給自己倒了杯酒,直接悶進肚子裡。
“幹嘛自己喝,有個免費坐檯的呢。”我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我還是忍不住調侃自嘲,跟着他喝了一杯。
王輝有些生氣,因爲我說自己坐檯的,但也沒說什麼,拿出煙遞給了我一隻,點燃了煙,喝着酒,漸漸的,也就有了醉意。
醉意來了,那離別的傷感便越發的濃郁。
“哥,你什麼時候能回來看我嗎?”我嘟着嘴,吸着煙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大概不喝酒,我都不敢這樣子嬌嗔的對他撒嬌,“沒有我會覺得好難過,這裡疼……”說着,我握拳捶了下自己的心口。
王輝帶着絲絲醉意,抓着屁股下面的凳子挪到我身邊,拿着酒杯跟我又幹了一杯,打了個嗝兒,道,“羅娜,我也會疼……”說着,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將我的手放到他的心口,“看着你在這種環境掙扎,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很這裡很疼。”
“哥……”我不禁熱淚盈眶,大概酒精的作用,無法控制的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哽咽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婉娘,你對我最好了……”
說出這話,我腦子裡又出現了一個人的名字,還有他那張臉。王輝是個給我平靜踏實感覺的好,而那個人的好,有些刺痛,刺痛到永遠都沒辦法忘記,提及任何,都會想起這個人。
“從未聽你提過你過去的事,比如去夜總會上班之前。”王輝忽然間問道。
這倒讓我有些茫然了,鬆開了挽着他脖子的手,“怎麼忽然這麼問。”
“想知道……”王輝猶豫了下,又補充道,“想知道沒進這種場合前,你是怎樣的女孩,和現在一樣嗎?”
我遲疑了,並沒有立刻回答。
忍不住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進去,對於我的過去,我實在不想提起,甚至都是過一天忘記一天,性格使然,再堅強,也有脆弱的時候,當面對此刻這個暖心的王輝,我繃不住想訴說,想把刻意掩藏的那份心痛說出來。
想必王輝,也想讓我多說說心裡話,敞開心扉的說出來,某種情絲就不會壓抑,正如他所說,我從來未提起。從來未提起,不代表沒有經歷過,只是我太過堅強,用另一種方式,掩飾我的可憐,因爲我太想過的好了……
Wωω .тt kān .¢ ○
“我是被婉娘買回來的,我爸媽離婚,我離家出走,被人販子拐了,那時候我九歲,還依稀記得,但是也忘記差不多了……”
好像,潛意識裡我最恨的人,不是這半年裡的遇到的他們,而是我那對親生父母。
倘若我有一個幸福的家,我會有如此的遭遇嗎?
王輝仔細聽着,我一點點說着。
九歲之前的事,我告訴他很少,自己也實在記不得許多,父母離異那段日子我顛沛流離,吃上頓沒下頓,被廝打吼罵,看着小弟弟,小妹妹出生,羨慕的再黑暗的角落裡,看着她們被父母的愛環繞……
那時候,我問過自己,爲什麼他們這麼不愛我?可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不愛應該不是沒有緣由的。如果再見他們,或許我會弄清楚,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第一次見婉孃的時候,其實我很怕她,她的穿着都過於暴露了,還吸着煙,濃妝豔抹的,嘴脣紅的像吃了死孩子一樣。
可是,被人販子關禁閉的日子,太讓我害怕了。
眼看着一個個弟弟妹妹被領走,人販子嫌棄我吃飯多,甚至一天只給我吃一個饅頭,一直沒人願意要我,我生病了,和幾個生病的孩子關在一起,親眼目睹身邊的小男孩因重病不給醫治而停止了呼吸,弱小的屍體被他們拎着出去不知道扔到了哪裡……
如果我再賣不出去,他們就要把我和另外幾個殘疾孩子一樣扔給“丐幫”,我不是殘疾沒辦法引起同情要到錢,“丐幫”不會要,他們準備把我弄成殘疾,挖了我的雙眼,或者打斷一條腿……
我在惶恐中度日如年,終於我捱到了婉娘來,看到她,不管她是怎樣的人,我都想被她帶走,她不太喜歡我,更喜歡另一個年紀小的,可愛的女孩,她路過我身邊時,我抓住了她的手,可憐巴巴的望着她,“我沒有爸爸媽媽,我好想有一個好媽媽……”
現在想想,生命裡大多的事情,都是靠自己爭取來的,好像在我身上,很難有幸運的事情發生。
所以,當明白婉娘是做什麼的,我也沒什麼好嫌棄的,只是靜靜的在房間裡,聽她嬌嗔作假的叫,牀。
這樣的環境,我很知足,很感恩。
但是漸漸大了,上學了,同學們都知道我是雞的孩子,我很想和他們做朋友,但永遠都無法融入那個圈子,只是靜靜的,再無人注意的角落裡,看着他們嬉鬧,玩耍,看着一張張充滿陽光燦爛笑容的臉……
那時候,我暗戀了一個男同學,可我不敢說,最終也沒有開口,直到他轉學離開。
婉娘很忙,有時候的確對我這養女有些疏忽,我在學校裡打架,已經到了讓老師髮指的地步,即便是一羣人打我,我也很少吃虧,因爲我總是比他們狠,一羣正在上學的孩子,對在我眼裡,我教訓他們跟教訓孩子一樣……
學校不得不叫婉娘來了。
婉娘很給力,帶了一大羣男人,彪悍的出現在學校裡,叼着煙,差點把老師和校長也給揍了。從那以後,我被更孤立了,連個欺負我的同學都沒有了。
我只是微笑着告訴自己,我應該自豪,沒人敢惹我,沒人敢欺負我。
可是,我內心,對這種事情的鄙夷也越發的重了,很想引以爲傲,但心在哭泣。
痛苦的童年,孤獨的少年,到青春做了小姐。
彷彿一輩子,都在這種危險的邊緣掙扎,跟命抗爭。
“我暗戀過那個男孩問過我,你到底是怎樣的人,我沒有回答他,他說,他很想可憐我,但好像我不需要可憐……”我苦笑着,說出最後一句關於過去的話,淚崩了。酒醉之後,忍不住又鑽進了王輝的懷裡,緊緊的抱着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彷彿也是唯一一個讓我表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傾訴,渴望得到溫暖的安慰。
我怎麼不需要可憐,我也想有人疼,有人愛。似乎,應證了婉娘那句話,女人太堅強不是一件好事,有時候脆弱點,才惹人憐愛,才容易得到幸福吧,如果那時候同學們打我,我是受害者,或許,那個男孩就會對我伸出手,給我一個擁抱,或許,我和那個暗戀的男孩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吧。
王輝將我抱的更緊了,放下酒杯,忍不住單手扶起了我的下巴,認真的看着我的眼睛,那一雙深邃憂傷的眸子,透着滿滿的溫暖,“等我回來,我會變得可以保護你。”說罷,他擡手拭去我臉頰的淚痕,滿滿的無力感爬上嘴角,嘴角痛楚的躊躇着。
我彷彿可以感覺到,王輝內心的掙扎,此刻的他,無法保護陷進這個圈子的我。
但我已經心感激萬分,不由的,我吻了他的臉頰,“謝謝。”
王輝渾身一顫,不禁起身抱住了我的身子,用力的吻向了我的脣。
我渾身癱軟,任憑他的手臂攬着我的腰,閉上了眼睛,順着他的力道向房間裡挪動,但似乎他也喝多了雙腿有些發顫,一個不小心,我們摔倒,從涼臺的門倒進了涼臺內,他壓在我的身上,藉着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看着我泛着淚花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