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錦陽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龍尾坡上,擡眼望着星光璀璨的上空,想着剛纔下屬稟報的消息,眉峰緊皺,心中的擔憂更甚,握緊拳頭想要下山,忽見兩個黑影猛然出現在眼前,對着錦陽抱拳行禮,恭敬的道“二爺,宗主有吩咐,請您這幾天暫時呆在山上,哪也別去!”
“宗主?哼,讓開”錦陽冷眉一掃,墨綠色的袍袖一揮,那兩人便應聲倒地,捂着胸口倒退幾步,再不敢上前阻攔,錦陽回頭看了眼身後層層疊疊的山巒,冷哼一聲,轉身向山下走去……
自從那天和霍卓見面之後,他回來就被向陽再次軟禁了,但也僅僅是失去了自由,錦陽也沒有做任何反抗,反正他現在是閒人一個,除了霍卓母女他已了無牽掛,向陽軟禁他的原因他知道,因心裡不在意,也不想過多的解釋什麼,隨他去,可是現在他所在乎的人出了事,多年的隱情爆光,他再也不能老老實實的呆在山上任由向陽擺佈,他是冷麪邪君。只要他想反抗,就是向陽親自阻攔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一路快步而行,很快便來到目的地,位於水上的夏月宮,此時夜已深沉,守夜的護衛已然靠在門外的石牆上沉沉睡去,錦陽運轉輕功,悄無聲息的躍過湖面,本欲進入宮殿,卻在不遠處的醉心亭上看到了一抹粉色的身影,那削瘦的脊背,憔悴的讓人心疼,他心裡一痛,輕移步伐慢慢向亭內躍去。
自從知道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之後,他的心就七上八下,很想來見她一面,哪怕是暗地裡看看她也好,可就是沒有勇氣,今日終於見到了,她確實很像她的母親,絕色傾城的容顏,美麗迷人的勝似小仙女,就是那蒼白的容顏和眸中的淒涼讓他心疼。
“誰?”冰吟畢竟也是江湖上的絕頂高手,雖比不上冰清和冷風,但對於身後微不可查的動靜還是有了幾分靈敏,機警的轉身卻對上了錦陽關切的雙眸,那隱含淚霧的眼睛和激動的神情讓她很快猜出了對方的身份,非凡錦陽?
“你怎麼來了?這裡不歡迎你,從哪來回哪裡去吧”森寒冰冷的直言下着逐客令,冰吟揹着手目視前方的靜水湖,對於身後沉痛的呼吸聲視而不見,好像身後什麼都不存在,只有空氣一般。
“冰吟……,我很開心,你真像你娘,美麗,聰明,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對於冰吟的冷漠,錦陽事先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在短暫的心痛過後,他並沒有如她要求的離開,反而向前一步,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二八年華的女子,那神韻像極了一直盤旋在自己心中的女神。
“我不想聽你說話,你不走我回去了,恕不奉陪”冰吟說完,不耐煩的轉身正欲離去,錦陽的一句話卻又讓她頓住腳步“我想講一個故事,是關於我和你孃的,講完就走”
冰吟沒有說話,冷眸平靜無波,錦陽勾脣淺笑,目視靜心湖,在那盪漾的水波里似乎看到了曾經的過往,好半天他都沒有說話,冰吟也沒有催促,只站在那跟着他發呆,其實他說要講故事時,她本打算離去的,可不知怎麼回事,腳步就像生根了般,移不動分毫,莫名的,她很想聽他們年輕時候的故事,想知道自己是怎樣來到這個世上的。
就在冰吟神思遊移間,錦陽開始了自己的講述,從最初的雪山採藥,二人一見終情,並且兩心相許,到後來的禮佛大會相遇,互現身份,卻原來是相對的立場,命定的死敵,從此彼此算計,陰謀往來中最初的感情漸漸起了變化,開始由愛生恨,直到霍卓用了攻心計讓錦陽大敗,退兵東瀛之即再次使計在新婚之日劫走了她。
“來到東瀛以後,你娘拼命的想盡各種辦法,找機會想要逃走,一次又一次,都被我堵了回來,終於她忍無可忍,在我面前親手摔了我曾贈與她的玉佩,玉佩碎裂之時她絕情的告訴我,我倆的情就此結束,從此後她的心裡再沒有我,我大怒,心有不甘,憤怒的咆哮着強暴了她”說到這,錦陽頓了頓,扭頭看着冰吟,發現她面上仍舊平靜無波,眼裡卻有淚霧浮現,他低嘆一聲,繼續開始敘述。
“她被強暴以後,開始並不像一般女子一樣哭鬧,只是每日裡靜靜的坐在牀邊,對我不理不採,冷若冰霜,一連數日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開始受不了她的冷漠,覺得她的心離我越來越遠,我害怕那種感覺,好怕她有一天會突然離我而去,所以在半個月後的一天,我再一次強暴了她……”說到這,錦陽的手死死的攥着,手心攥出血來,滴到地上,形成一朵朵豔紅的小花。
聽着錦陽的敘述,冰吟本來波瀾起伏的心涌起無限感楚,在她的印象中,霍卓一向是那種很堅強、樂觀的女人,似乎天塌下來都不會放在眼裡,卻沒想到這樣一個將一切都看淡,遇事運籌帷幄的女人,卻有着如此辛酸的經歷,她不敢想象,這樣一個站在雲端的女人是怎樣度過那段不堪的歲月的?
想到這,冰吟轉眸望向錦陽,在那雙隱含精光的眸子裡看到了深深的悔恨,回眸與她對視,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冰吟擡手打斷,冷漠的轉身說道“後來呢?快點講,我還有事”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心中不斷起伏的情緒,試圖以冷淡的口穩來掩飾心底的震憾。
錦陽是何許人,冰吟刻意的掩飾他感覺到了,心裡有了一絲祈盼,開言繼續講述,從長達幾個月的強暴到後來的懷孕生子,再到後來的忿然摔子。錦陽平生第一次將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剖析在人前,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親生女兒,這是不是天大的諷刺,又或是老天特意的安排,爲了懲罰他?
而冰吟的心緒也隨着錦陽的講述不斷的翻涌,緊繃的心除了震憾,還有一絲異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感覺,她說不清,總之在聽了霍卓的故事後,她的心竟如被撕扯般的痛,雖沒有一點記憶,可十五年前在東瀛島上發生的事卻清晰的映入她的腦海,她彷彿能感應到那日的情景,一個悲傷絕望的女人雙眸呆滯的看着地上被“摔死”的*,想哭,但眼淚早已流乾的情景,那淒涼的一幕彷彿橫跨十五年折射進冰吟的心底,一股涼到徹骨的寒意瞬間將她貫穿。
心,好疼,是爲了那個在異國他鄉受盡折磨的女子嗎?還是爲了那因孩子的死而發瘋的母親,她不知道。總是心就是好痛,從來沒有過的痛狠命的撕扯着她的五臟六腑。生硬控制的眼淚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潸然而下,將一張秀美的小臉洗得更加晶瑩剔透。
她攥緊拳頭,以眼角的餘光冷冷掃視着身邊的男子,目光裡透着無法壓抑的憤怒,就在剛纔錦陽講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她心裡一直有個疑問總也想不通,此時見他停止了敘述,轉眸冷眼看着她,聲音裡夾雜着一絲難平的怒氣“既然愛之深,卻又爲何傷她那樣重?”
“我……”短短的幾句問話,卻讓錦陽啞口無言,其實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在問自己,當初爲什麼會那樣做,霍卓說他並不愛她,只是心裡霸道的佔有慾在作祟,可他一直不願承認,如今這個問題再次經冰吟口中問出,他扭頭看着她眸中強烈的恨意,那樣的目光與當年的霍卓如出一折,錦陽一驚,這大概就是母女天性吧,心心相連,她恨他?那他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她心疼阿卓的過去,願意原諒她呢?
想到這,心中的喜悅代替了壓抑的理智,想也不想就突口問出“冰吟,你肯原諒阿卓了?是不是?”“沒有,你多心了,我只是就事論事,你別多想。”冰吟失口否認,心裡卻在一遍又一遍的想着當年的事,想到自己前幾天對霍卓說過的話,她的心裡涌上一絲歉疚,那樣刻骨的傷害對驕傲的她來說將是終身無法磨滅的硬傷,自己卻那樣羞辱她,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肆意的中傷,她該是多麼的心痛。
越想心裡越是不安,到後來她竟然很想去看看她,心裡的擔擾隨着自己的思緒越來越甚,她搖搖頭,將不該有的想法甩出腦海,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不想讓錦陽看出她的擔憂。
“冰吟,我知道,由於你的身世爆光,影響了你和夏寒清的婚事,你心裡有怨,有恨,但我想請你不要恨阿卓,她是無辜的,我纔是罪魁禍首,殺夏家全族的人是我,強暴你母親的也是我,將你摔死導致你失散多年的人還是我,我纔是那個最該死的人,如果你要恨,請你恨我,只要你能原諒阿卓,跟她母女相認,我就站在你面前,隨你處置”錦陽的心隨着他的話音而跳的飛快,上前幾步來到冰吟面前,抽出自己的佩劍遞到她手心,然後閉上了眼睛。
冰吟握着手中的劍,以前覺得它輕如鴻毛,任自己隨意揮舞,想要殺誰都易如反掌,可現在她卻覺得它萬分沉重,彷彿她手裡拿着的不是劍,而是一把千斤重的巨鐵,壓得她幾欲窒息。
好半天冰吟都沒有反應,錦陽疑惑的睜開眼,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然離開,而自己卻毫無所覺……
……
“孩子,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啊……”尖利的叫聲中,霍卓滿頭大汗的驚醒,雙眼在短暫的呆滯過後恢復了清明,她長長的出了口氣,暗自感傷,夢中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這也不知是第幾回了,自從那日冰吟絕然離去後,醒來後她的腦海裡就不停的浮現那日的情景,冰吟的淚眼,冰吟的絕望,還有她在聽到自己身世時渾身散發的淒涼氣息,這一切都深深的映在霍卓的腦海裡,總也揮之不去。
而且自那以後,她就夜夜作夢,夢裡冰吟冷漠的眼神和絕情的話語如一根刺狠狠的扎着她的心,她恨自己,一想到這心就好痛。
“阿卓?你怎麼啦?”這時,房門被用力推開,蘇戰英焦急的闖進來大步走到牀前,看着佈滿冷汗的妻子呆坐在牀上,嘆息一聲,走到牀邊擡手扶上她的額頭,感受到她冰涼的溫度,心疼的問道“又做惡夢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