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衆人那熱切到似乎要熔金斷石的目光,亞當斯心裡苦笑。老師,你爲什麼要這個時候閉關呢?
成爲魔導士,踏入那浩瀚的魔法世界之後,他才欲加發覺自己什麼都不懂,更不敢發表什麼‘高見’。
以盲導盲,罪惡不赦。
只是,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
身邊的這些人,不僅僅只是同學、朋友,更是兄弟、姐妹。
終於,亞當斯再次搖搖頭,微微苦笑,“你們別這樣看着我……好吧,我們一起到廣場去吧……記住,你們每人欠我一百金幣,還有,費妮,你要爲我做一個月的飯。”
言罷,亞當斯有點可惜地看着那些被烤得半焦的小銀魚串。真是太可惜了!
這溪裡的小魚,個頭小的不像話,長的卻也胖得不像話,一個個圓滾滾胖乎乎的,味道更是絕佳。
尤其經小老師之手烹製出來的銀魚羹,更是讓大家每每吃得連盤子都想一起吞掉。而自己這一衆人中,也只有費妮一個人被老師認爲有烹飪天賦,而特意指導了不少。
在衆人不滿的抗議和費妮的白眼中,一干人起身,往前院的廣場行去。
站在廣場邊上,亞當斯一時思緒萬千。其他人也差不多。
就是在這裡,他們的生命經受了前所未有的震憾。
那時的景象浮上心頭。
亞當斯心中莫名肅穆。就在片刻之前,他還一片忐忑,但就在他的腳踏上廣場邊緣的瞬間,他的心中,一片寧靜。
衆人的談笑忽息。
寧靜之中,亞當斯一步一步,跨向了高臺方向,然後,在高臺之下,轉身跌坐了下來。
同一時間,對面的四十六人,不約而同地跌坐了下來。
“今日,我代師傳法,願兄弟姐妹有所進益……以老師的名義。”亞當斯雙手扶膝,輕輕闔上了眼角。
“以老師的名義。”四十六道若然如一的聲音。
“當我疲累的時候,爲什麼我不想冥想,更願意睡覺?當我興奮的時候,爲什麼我不想冥想,只願意活動?我問老師。師言,順流逆流。”
“世界若闊海,生靈浮游其中。衆皆隨流而下,此爲天下大勢。然亦有揚帆奮力,逆流而上者,我輩是爲其中之一。順流者,爲縱,逆流者,爲收。收縱之間,難易自是不同。蓋負手悠遊,日下三千,其中快意,快不可言。挽手擼袖,奮力上行者,拙然窘然,怡笑大家。然我輩此行,是爲何哉?”
“師言,逆流更上千百尺,闊海盡頭別有天。”
“行到水窮之處,取得本源印記,合我身心。然後無盡闊海,任我遨遊,此是我道要旨所在。”
“此是我輩所行之核心要義。此義不明,所行皆廢。”
亞當斯的聲音淡淡的,緩慢且帶着一種怪異的節奏,絕異平常。說話之間,一種無形的神秘波動,在這四十七人的小圈子中,層層盪漾。
“然則闊海固在,我輩何存?”
“師問,若我巍然在上,欲爾等盡歸我道,盡行我路,可乎?師答,不可。師言,男兒本有沖天志,不向諸神行處行。”
“此是小羅天幻境之初階第一境,名爲混沌。若有我執,得出混沌。若失我執,沒於混沌。此執,雖親,不得幹之,雖友,不得幹之,雖師,不得幹之,雖長,不得幹之,雖天地神靈,不得幹之。”
“我自有我道。”
“此念印於心,則此心得以脫出混沌。”
“混沌既破,則天地之間,有我存焉。我固有我道,然則,何爲我之道?”
“此是小羅天幻境之初階第二境,名爲蠻荒。蠻荒之境,亦是遍歷之境,遍知之境。蠻荒境中,身化萬物,或爲浮雲,或爲流水,或爲山石,或爲草木,或爲飛鳥,或爲游魚,或爲奔馬,或爲蝶蟲,如是種種,或自然木石,或天地生靈,各有所依,各有所缺,各有所羨,各有所樂。於此一境中,汝情悅之、汝理合之、汝心取之,與此三者相合者,即爲汝之道。”
“我道既明,則我道當行。若明而不行,只是未明。”
“此是小羅天幻境之初階第三境,名爲劫殺。不能印道於心,合道於行者,殺。不能坦然直行,無懼無畏者,殺。不能以身衛道,以死全道者,殺。蓋不能執此三者,則無以稱道。無以稱道,則不必行道之路。”
“合此三境,是爲小羅天幻境之初階境,名爲存在之境。我執我之道、我明我之道、我行我之道。此三者了,則此三境破。此三境破,則天地之間,再無可惑我者,再無可昧我者,再無可欺我者,再無可誘我者。我之心,即是我之行,我之行,即是我之心。”
“如是,則更有何勞、何苦、何懼、何畏?漫漫人生路,有悲,有喜,有憂,有愁,有悟,有迷,有破,有立,此一切,我悉明之,我悉受之。當悲,則悲,當喜,則喜。然悲喜之間,我固知,我行於我之道上。”
“師言,世有二人,一人,得耀陽之光,而成點點,一人,得點點之光,而成耀陽。此二人固皆得以成就,然其中高下,不判而明。是以,成就大小,不必一概而論。能行百步者,但行十步,是爲下。能行一步者,竟行三步,反爲上。”
“師言,爾等,若有人負重前行,如陷泥淖,姿態笨拙,但執而不懈者,我當稱,善。”
“師言,爾等,若有人遍涉世間路,遍歷世間法,往復周旋,顧而緩行者,我當稱,善。”
“師言,爾等,若有人執道於心,舍道之外,別無餘物。只是舉步,一意直行者,我當稱,善。”
“師言,爾等,若有人周兄全弟,攜手同行者,我當稱,善。”
“師言,大道何妨更緩行,春來草木自青青。我心但與天相約,不必人間傳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