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離開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夜間十二點。坐在車上，他沉默的點了一支菸。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五年的朝夕相處，他如何感受不到蒂娜的深情。每一次危難時刻，她總是第一個攔在蕭正的前面。用她那並不強壯的血肉之軀爲蕭正遮風擋雨。
她愛他。
只是沒有說出口。
但她也從未隱瞞過對蕭正的感情。這一點，團隊裡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否則四眼和馬英俊不會如此爲蒂娜不甘心。
一根香菸抽完，蕭正拿出手機，撥通了蒂娜的電話。
這個號碼，只有蕭正能打通。並且二十四小時爲他開機。
可他呢？
他又爲蒂娜做過什麼？
在她一次又一次爲他付出一切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我結婚了。
他要她留下。卻不能留在他的身邊。他說對不起。
可一句對不起又有什麼用？
她只能告訴他。除了不能時時留在他的身邊。一切都好。
蒂娜是一個極具侵略性的殺手。
可她的愛，卻又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不求回報。
嘟嘟。
和往常一樣，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就好像她一直在等他的電話一樣。
“睡了嗎？”蕭正的聲音略顯低啞。
“沒有。”蒂娜更爲沙啞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了過來。
“在哪兒？”
蕭正得到蒂娜的準確地址後，便一踩油門，直奔過去。
蒂娜在她所居住的酒店頂樓喝酒。一個人。
她的身邊，已經擺滿了空酒瓶。可她那猩紅的美眸依舊清亮無比。好像只要她不點頭，再烈性的酒也無法灌醉她。
蕭正緩步走過去，坐在了蒂娜的身邊。
夜風吹拂在臉上，令人感受到黑夜的無情。這裡是五十八層。從樓頂俯瞰下去，能一覽四九城的瑰麗夜景。蒂娜就像是一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暗夜精靈。孤獨而寂寥的躲在樓頂。喝着屬於她人生的苦酒。
“怎麼還不睡？”蕭正從蒂娜手裡接過啤酒。她卻又爲自己開了一瓶。
心中輕輕嘆息，蕭正沒有阻止蒂娜。只是神色複雜的喝了一口。
“睡不着。”蒂娜低聲道。
蕭正微微偏頭，看了一眼五官神秘而美麗的蒂娜。抿脣道：“任何事情，只要適應了，就會習慣。”
蒂娜聞言，喝酒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她微微擡起紅色眸子，聲線低啞道：“是。適應了，就會習慣。”
是適應蕭正在身邊，還是適應蕭正不在身邊？
蒂娜沒有明說，蕭正也聽不明白。
但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蒂娜掩藏在體內的洶涌情緒。
她比任何一個女人都善於忍耐。她可以常年不出現在蕭正面前，卻無時不刻不思念着蕭正。她是一個連秦霜也歎爲觀止的超級女殺手。是一個職業素養極高，也攻擊性爆棚的女強者。在任務中，她永遠理智。也不會作出錯誤判斷。但如果有一天，蒂娜慘死於任務中，她一定是爲他而死。
只有蕭正，才能讓她方寸大亂。
也只有蕭正，才值得她付出生命。
二人就這麼坐在天台，一瓶接着一瓶的喝酒。直至酒喝光了，他才低聲說道：“回去吧。”
蒂娜卻穩穩的坐着，一動不動。
“夜深了。”蕭正輕聲說道。“風冷了。”
“傑西卡託我問候你。”蒂娜抿脣說道。
蕭正一愣，脣角泛起一抹微笑：“他還好吧？”
“嗯。”蒂娜點頭。
傑西卡。
那個永遠維持着儀態，就算淪落爲蕭正那座小房子的管家。也依舊擁有英皇室管家的腔調。
他是個好人。是個善人。但註定適應不了蕭正現有的生活。所以——還是一輩子呆在那裡，收拾屋子，養花種草，過安逸日子吧。
短暫的沉默之後，蒂娜跟隨蕭正起身，一同回了酒店。
馬英俊爲蒂娜安排了一間套房。很大，生活設施很齊全。甚至還有一間獨立的廚房。可惜，蒂娜不做飯。
回到房間，蕭正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見蒂娜一臉平靜的坐在沙發上，既不說話，也不迴應。似乎真和四眼所說一樣——她變了。
變得比以前更加冰冷。
變得比以前更加——寡言。
曾經，她至少還是一個有情緒的女人。至少，會在某些恰當的時候，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情感。
但現在，她卻好像厭倦了這一切。
連最基本的迴應，也毫無興趣。
蕭正的心猛然一痛。說不出的難受。
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曾經的蒂娜，就讓蕭正十分擔憂。現在的她，更是沒有了任何人類的情感。
長此以往，蕭正怕她變成一臺真正的機器。
他走近蒂娜，緩緩坐在了旁邊。
“嗯？”蒂娜微微擡眸，帶着金屬感的美麗臉龐上浮現一抹異色。“怎麼不回家？”
此言一出，蕭正心中愈發難受。
“我回家了你怎麼辦？”蕭正低聲問道。
“睡覺。”蒂娜平靜迴應。
“不是說睡不着嗎？”蕭正輕聲問道。
“無所謂。”蒂娜淡淡說道。
蕭正伸出粗糙的大手，緊緊握住了蒂娜冰冷的手心。
她的手指很纖細，就像是一雙鋼琴家的手。但她的虎口以及拇指處，卻有着厚厚一層繭。那是常年握刀鋒磨礪出來的。令人心疼。
“我不想你這樣。”蕭正動情道。“你不該這樣。”
被蕭正握住雙手，蒂娜的眼神有些微顫：“我一直這樣。”
“不是的。”蕭正輕輕搖頭，深情的凝視着蒂娜的面龐。“你以前比現在活潑。”
活潑？
這實在不是一個貼切的形容詞。至少不適合形容蒂娜。但在蕭正眼裡，卻的確如此。
當年的她，情緒飽滿，就連殺人，執行任務，也充滿熱情。
可現在——她似乎厭倦了這個世界。對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
這很危險。
讓蕭正異常擔憂。
女人對什麼感興趣？
逛街、購物、做美容、或是生活。
蒂娜一樣也不喜歡。她的生活充滿殺戮，被黑暗遮掩。
她唯一的死穴，是蕭正。
所以——
“我要改變你。”蕭正眼神一熱，橫腰抱起了滿身寒意的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