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不止是蕭正和沈曼君等人，就連李部長也頗有些坐不住了——
對於這個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老朋友，沒人比李部長更瞭解陸大山。沒錯，他平時是很低調，低調到讓人忽略他的存在。近十年來，他也漸漸退居幕後，很少參與過多的公開活動。可這並不代表陸大山沒了權勢，更不意味着他已經頹靡了。沒了當年的神勇。
相反，這十年來，陸大山的人生積累已經達到了另一個高度。一個坐在家裡就能操控大局，翻雲覆雨的地步。更何況，在李部長還在往上爬，一路從科級、處級、廳級、直至坐上現在的副部級領導時期，陸大山就已經和如今早已經進軍中央，成爲各地封疆大吏的大人物們親密接觸了。甚至，李部長之所以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少不了陸大山從中操作支持。
李部長看得出來，陸大山被龔局長惹生氣了。
“龔局長。”陸大山斜睨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龔局長，表情淡漠道。“你知道近十年，我因爲你平衡的那些地下勢力損失了多少錢嗎？你知道我有多少員工被打，被恐嚇，被威脅麼？你又知道不知道，如果我把這些違法亂紀的事兒報上去。把我蒙受的所有損失算到你的頭上。你早就已經在明珠呆不下去了？”
龔局長聞言登時有些坐立不安，侷促道：“陸老闆，這些事兒你應高早點告訴我。只要我知道，又怎麼會不幫你處理？”
“你的意思是我以後要住在警局裡了？”陸大山眼神不善道。“龔局長，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同樣有我的難處。大家共同努力的方向，不就是希望明珠好嗎？我安心賺錢，你們步步高昇。爲什麼非要搞出矛盾來？真是天天坐辦公室閒着沒事兒幹？”
龔局長態度急轉直下，謙卑道：“陸老闆的意思我懂。我只是覺得，既然這條路行不通，我們換一條路試試也無妨，是吧？”
“哪條路是一口氣走到頭的？連偉人都說要摸着石頭過河。咱們何德何能，指望一次走出陽關大道？”陸大山態度強硬道。
龔局長被陸大山的狂霸氣勢壓了下去，當即也不敢再倚老賣老，故意託大。李部長也見縫插針，安撫陸大山不太友善的脾氣，笑道：“老陸你也不用太過激動。這事兒我們政府肯定會處理好。怎麼能讓你這種大慈善家老受委屈呢？再說了。龔局長不也是在和我們好好商量嗎？你這種態度，我可不是很喜歡。”
“哼。”陸大山輕哼一聲，點了一根菸道。“該怎麼處理你自己看着辦。”
李部長笑了笑，回頭衝有些失神的龔局長說道：“龔局長，你說咱們怎麼辦？”
龔局長被陸大山打散了精氣神，勉爲其難的說道：“就算沈小姐有能力把持大局，卻也只是趙家一方面的。誰能保證和趙家一直不太對盤的葉家也能合作？趙老闆在還能壓住場面，現在可就不同往日了。”
“所以我們把阿正請過來了。”李部長微笑道。“葉世官的鐵桿兄弟。”
龔局長掃了蕭正一眼，遲疑道：“我記得是個叫黑熊的年輕人。”
“說到底，黑熊一直都是蕭正的小兄弟。他的話，黑熊一定會聽。”李部長說道。
龔局長登時就明白這場飯局的意義了。
什麼問自己的意見？什麼聽聽自己的想法？你們都已經把人給齊聚了。還有必要問我嗎？
龔局長臉色反覆道：“既然如此，只要趙家和葉家能保持穩定的關係，那我們原先的計劃自然可以成功實施。”
李部長笑道：“那就皆大歡喜，所有人都滿意了。”
“皆大歡喜？”沈曼君忽然開口說道。“所有人都滿意？”
猛不丁的，沈曼君冷笑了起來。她目光諷刺的掃視着在場所有男性，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們說了這麼多，商量了這麼久，有爲我父親的死說過一句話嗎？還是，在你們這些官老爺眼裡，我父親死不死，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沈曼君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彷彿在用刀狠狠地扎着蕭正的心臟。他不後悔殺趙四爺，卻又無法正視沈曼君的質問。這又豈非是一個很可怕的現狀？
就連李部長等人，也只是面露遺憾之色，安撫道：“沈小姐，你放心，兇手我們肯定會盡快追捕。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但人死不能復生，還希望你節哀順變。”
“我完全沒看出你們有盡力追捕的意思。”沈曼君嘲諷道。“否則，明珠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懸案？”
這話又打到龔局長臉上去了——
“好了。沈小姐。這件事我們就到此爲止。等日後有了消息，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陸大山出來打圓場，說道。“吃飯吧。再不吃菜就涼了。”
這頓飯吃得簡直是各懷鬼胎，食不知味。龔局長頭一個起身告辭，以公務繁忙爲由離開了。只是離開時心情明顯不太愉悅。李部長陪陸大山喝了兩杯之後，也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幾眼，然後起身告辭。
二人一走，蕭正就擡頭恭維道：“陸叔，你面子還真大。連警界一個都不敢跟你頂撞。”
“我不是面子大，是知道他在打什麼小算盤。”陸大山含笑道。
“嗯？”蕭正疑惑道。“他能打什麼小算盤？”
蕭正可是知道的，龔局長手腕之強硬，行事作風之冷厲，許多黑老大都對其敬而遠之。在明珠也算是很有名望的警界大佬。若說打小算盤，蕭正相信每個人多會。但至於被陸大山拿捏住小辮子嗎？
“你真以爲他平衡明珠的勢力是爲了大局着想？你真以爲，他所謂的平衡之道，就能穩住大局，讓明珠得到絕對的和諧。”陸大山恥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阿正，和你說句話。這年頭有抓賊的警察。但永遠沒有抓賊的警察局長。”
蕭正聽着陸大山這句頗有智慧的話語，點頭笑道：“是這麼回事兒。”
“龔局長之所以反對招安，反對洗底，就是因爲這會削弱他的權力和影響力。你想啊，都去忙着和政府打交道，做生意了。他這個警察局長還有什麼價值了？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反對這個方案。不希望李部長的計劃成功。”
“難怪他臉色這麼難看。”蕭正點了根菸，笑道。“看來他是覺得沒了用武之地啊。”
“但這個局面，必然會成爲以後的流行趨勢。所有的城市，省份，都會效仿。當然，明珠也不是第一個試驗點。以後，所有城市身份都會像明珠一樣，只有積極向上的生意人，沒有偷雞摸狗的混混。當然，即便有極少數的存在，也會在沈小姐和你兄弟黑熊的監督下，無所遁形。”陸大山微笑道。眼中閃爍出一絲讓蕭正感到害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