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那樣,蕭正不回家,客廳總會爲他留下一盞燈。只不過以前是最大的那盞吊燈,而在蕭正某次友情提醒之後,林畫音換成了小燈。
回到家,端着林畫音預先備好的水果沙拉上樓。還沒進屋,就聽見房內傳出噼裡啪啦的鍵盤聲。看來又把工作帶回家了。
咯吱。
蕭正輕手輕腳推開房門,見林畫音正端坐在辦公桌前專注工作,不由笑着走過去,叉了一塊菠蘿送到林畫音脣邊:“酸味能提神。”
工作的林畫音也沒拒絕,張開紅脣吃掉菠蘿,抿脣道:“解決了?”
“嗯。”蕭正坐在按摩椅上慢條斯理的吃着水果沙拉,感嘆道。“錢真是個好東西啊。”
某些特定的時刻,蕭正總會把錢和俗聯繫在一起。可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卻很少有和錢不沾邊的時候。包括當初漂泊海外,爲的,也只是多賺點錢,幫老院長供起孤兒院。
也許是蕭正生性淡薄,對物質的追求不高,加上好歹讀完了高中課程,對語文歷史之中所描述的不爲五斗米折腰的傲骨古人頗爲嚮往。內心深處,阿正哥還是一個很清高的人。
起碼沒鑽錢眼裡。
但一次次的事件證明,不論是想在這個社會立足,還是想做出一番事業,受人敬重。甚至是照顧家人、朋友,也沒一樣能離開錢。
錢本身是一種貨幣。也不僅僅與貪婪、世俗掛鉤,更多情況之下,錢是一種流通的,賴以生存的東西。和空氣一樣,誰又能說嚮往新鮮空氣,希望每一口呼吸,都是純淨的,無害的,是一種貪婪的表現呢?
那爲什麼人們追求綠色環境是一種高尚的情操。而追求錢,卻變成了貪婪,膚淺呢?
經濟高速發展的過程中,貧富差距急劇擴大的過程中,總會出現數之不盡的仇富者,並在富人的額頭貼上‘爲富不仁’、‘奸詐’、‘貪婪’、‘醜陋’等標籤,而隨波逐流者也會迅速靠攏,把錢這個本身沒有任何危害的東西妖魔化,並把擁有錢的富人暗黑化。
隨着經歷的越多,蕭正逐漸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只要不違背道德底線,不作奸犯科,賺的錢是乾淨的,合法的,那麼就不需要有任何的負擔。
誰說只有窮人才能清高?誰說富人不能高山流水?
林畫音斜睨了蕭正一眼,清淡道:“怎麼忽然這麼感嘆?”
蕭正望嘴裡塞了一塊蘋果,微笑道:“以前老覺得你太拼命,爲了賺錢連休息時間都不要。現在我雖然還是不贊同你的生活態度,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至少證明你比我有前瞻性,更有毅力。”
最離譜的是,林畫音雖工作刻苦,還偏偏不是一個享樂者。平素裡一日三餐簡單得很,衣食住行也沒有過分的要求。簡直比丈母孃過得還要清寒。壓力還更大。
“你現在的工作態度也不差。”林畫音說道。
這是實話。也是林畫音的心裡話。
剛入新奧時,蕭正基本上維持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懶散狀態,而現在,他雖然依舊不如林畫音刻苦,卻也爲工作熬了不少通宵,犧牲了不少節假日。爲的,還不是工作?
蕭正聞言,不由眉開眼笑道:“你可別誇我。我這人最不經誇,會驕傲的。”
“做得好就誇。做得差就批評。”林畫音言簡意賅道。
“做人別這麼刻板。放鬆點,別繃得太緊。”蕭正吃光了盤裡的水果沙拉,起身說道。“肚子餓不餓?要不要給你下碗麪吃?”
忙得昏天暗地的林畫音聽他這般說,卻也覺得肚子有些餓了。起身道:“我來做。”
坐久了,起身做做家務,放鬆一下緊繃的腰肢,對身體還是有些好處的。林畫音體恤蕭正最近精神壓力大,也的確做了不少事兒。於是主動請纓。
蕭正也不推辭,跟隨林畫音一起下樓。打開了餐廳四十二寸的液晶電視,調到了財經頻道,一面幫林畫音洗菜,一面問道:“老林。每年五個億,你的壓力會不會很大?”
“這話該我問你。”林畫音淡淡道。
她股權比蕭正多,年底分紅自然更多。加上她一年也就支付兩個億,比根毛不剩的蕭正好太多了。
“我就更不用擔心了。”蕭正微笑道。“反正現在來了京城。我要吃膩了公司食堂,就去找小馬他們混吃混合。這幫小子的生活可比我瀟灑多了。一年到頭也沒幾天在家開伙。簡直奢靡。”
林畫音煮好了麪條,又煎了兩個荷包蛋,然後讓蕭正把面端到餐廳,又徑直做了個涼拌菜,這纔回到餐廳。
簡單素雅的宵夜,二人面對面而坐,雖不像家長裡短的兩口子那麼時而膩歪時而吵架,但瀰漫在餐廳裡的那一抹安詳與寧靜,卻令二人十分受用。
吃着清淡的麪條,蕭正擡頭望向林畫音:“老林,你說咱們新奧的業務範圍越來越廣,各個項目也越辦越大,現在不止是我們海外部每年保持高額盈利,新組建的娛樂部也勢頭迅猛,估摸着再過個三五年,就能躋身國內一線企業了。你有沒有想過幹到什麼時候退休?”
正慢條斯理吃麪的林畫音動作一滯,緩緩看向蕭正道:“爲什麼這麼問?”
“這不是好奇嘛——”蕭正微笑道。“人總不能一輩子工作吧?”
“我還不到三十。”林畫音直白道。
“不小了!”蕭正嚴肅道。“這要擱在鄉下,人家都該罵你肚子不爭氣,身體有毛病了!”
林畫音何等聰明的人物,當下便聽出了蕭正的弦外之音,斯文的吃了一口麪條,淡淡道:“男人才會不育,女人不會。”
蕭正一聽當場就激動了。
這是在暗示我嗎?
暗示我可以展現自己的雄風?
他放下碗筷,一臉鎮定的說道:“這個我可以證明。”
“你已經證明了。”林畫音眉眼微微低垂,臉上掠過一抹複雜之色。
若沒有當初那次橫空而降的窘迫之時,二人又如何能走到今日?
蕭正眉宇間閃過一抹詭異之色,登時意識到林畫音理解錯誤,會錯了意,不由惡作劇之心大起,慢悠悠的說道:“老林,我當年證明的不是不育,是不痿。這兩者的區別是很大的。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