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壁君像一個優雅的舞者,又彷彿本就出自宮廷的王后。面含矜持淺笑,與所有向她祝賀、行禮的賓客回禮。她被一層又一層的男男女女環繞,如衆星拱月,成爲全場當之無愧的焦點。
蕭正順手端了兩杯紅酒,而後遞給林畫音一邊。二人避開人羣,在會場邊緣遊走,然後停歇在一處夠寬敞,也無人打擾的陽臺。
“面子真大啊。”蕭正嘖嘖稱奇道。“到場的還真是非富即貴。光是明珠的土豪級人物,我就認識幾個。可在今晚的生日宴上,他們卻只能擠在外圈,完全近不了董阿姨的身。”
林畫音只是面無表情的端着紅酒,也不喝,沉默不言。
“你說商經天會不會來?”蕭正努力活躍着氣氛,微笑問道。
“不知道。”林畫音只是心情不佳而已,針對的從來也不是蕭正。相反,她又豈能不知道蕭正主動湊上來,在那對人人敬仰的夫妻面前屢受委屈,完全是因爲自己?
她剋制着在心底滋生的情緒,儘量控制口吻道:“他們素來不和,這是人盡皆知的。來也無趣,不如不來。”
“商經天倒是沒來。”蕭正意味深長的努嘴道。“但你看誰來了?”
林畫音聞言,扭頭望向蕭正示意的方向。
來者何人?
被萬千人戳脊梁骨,卻依舊僞裝得惟妙惟肖,遊刃有餘的商瑤。
商經天和林朝天的確不和,但這並不妨礙商瑤前來祝賀。哪怕在她心中,只當董壁君是個飛上枝頭的野鳳凰。
身爲商經天獨女,儘管商瑤平素裡口碑極差,但只要商經天還活着,只要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商瑤不是商經天的女兒,是個野種。那她就註定是京圈不可忽略的一道風景線。不管這道風景是絢爛,還是醜陋。
“她變了。”林畫音紅脣微張,吐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看出來了?”蕭正偷瞄了林畫音一眼,暗忖:這女人還真是精明啊。一下子就看出了商瑤的蛻變。
林畫音抿脣道:“商經天教出來的女兒,本就不該是原來的她。”
“這女人厲害着呢。”蕭正抿了一口紅酒,微笑道。“前些時候,我和她打過一次交道。差點上了她的當。”
林畫音輕輕點頭,只是道了句:“以後小心。”
商瑤出場,閒雜人等自然要退避三舍。爲她讓出一條綠色通道,直奔董壁君跟前。
這兩個女人彷彿一見如故,又好像親如母女般,表現得親熱極了。端的是看得蕭正目瞪口呆,瞠目結舌:“老林。你看人家商瑤,明明是仇人的女人,卻親熱得像一家人。這點你得學學啊。大氣!”
“噁心。”林畫音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有點。”蕭正點頭贊同。
凡事都有兩面嘛。不能說大氣的人就不噁心,是吧?
宴會上齊聚華夏大部分商圈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與林朝天有生意來往,同樣和商經天關係匪淺。所以商瑤並不會被在場嘉賓孤立,反而在脫離了董壁君的核心圈子之後,立刻被人團團圍住。有贊她美麗的,有誇她懂事的。但更多的則是託她向商經天問好。
商瑤好不容易擺脫了周身的老男人,銳利的目光一下子就發現了新大陸。
蕭正!
還有林畫音!
她隨手端了一杯美酒,邁着優雅而從容的步子,緩緩走向了置身邊緣的二人。
“蕭老闆。林老闆。”商瑤面帶笑容道。“你們怎麼躲在這裡啊?”
看來如父親所料,此行不虛啊。就是不知道是否真能看上好戲。
但最起碼,二人此刻所站立的位置,就已經隱約讓人看出點苗頭了。
哪有當女兒的,不去給母親祝賀,而是躲在角落?即便是後媽,該有的禮數也不能缺吧?
商經天說過,年輕一輩,林畫音將會是她最大的勁敵。而另一句林畫音說過的話,商瑤自然也有着深刻的認識:林朝天悉心栽培的女兒,會差到哪裡去?
“清靜。”蕭正舉杯笑道。“都是些大人物,我們過去也說不上什麼話。倒不如在這裡喝杯酒,聊聊天。”
商瑤似笑非笑的看了蕭正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就算你可以躲在這裡,林姐姐也不該啊。”
說罷,她努了努嘴,一臉鄭重道:“董阿姨可是林姐姐名義上的母親哦。”
這一點不用商瑤提醒,蕭正也早就想到了。他本想喝完了杯中酒,就催促林畫音過去打個招呼,起碼禮數上得周全。免得落人口舌。
頓了頓,他面帶微笑道:“現在人太多,老林是準備過一會再去祝賀。咱們自家人無所謂,別怠慢了貴客。”
蕭正解釋的天衣無縫,商瑤也無話可說,正要岔開話題,和這對關係匪淺的男女再聊一會,沉默不語的林畫音卻忽然開口,聲線冰冷:“我什麼時候說過等人少了就過去祝賀?”
此言一出,不僅是商瑤,就連蕭正也驚歪了下巴。不知道這個冷冰冰的女人怎麼如此一說。這不是打我阿正哥的臉嗎?真是太不識大體了!
衝他使了個眼色,希望在鬧出笑話之前挽回局面。林畫音卻只是冷漠無情的看了商瑤一眼,淡淡道:“商瑤。你很喜歡看熱鬧?”
“看什麼熱鬧呀?”商瑤面露無辜之色。“我這就是來給董阿姨祝賀五十大壽的啊。”
林畫音目光如冰,渾身洋溢出強大之極的氣場,一字一頓道:“所以就是來看熱鬧的?”
商瑤心下微微打顫,竟是有些不敢直視林畫音那鋒利如刀的美眸。略微轉動了一下高腳杯,輕輕抿了一口,藉以掩飾尷尬:“林姐姐你多心了。”
她怎麼知道我是來看熱鬧的?
一瞬間,商瑤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但最終,她釋然了。
是啊。父親猜到了今晚可能會有熱鬧看。那麼身爲局中人的林畫音呢?她豈非更清楚?
只是她一下子就猜中了父親所猜,心智未免也太恐怖了些。令人毛骨悚然。彷彿被人看穿了靈魂,扒光了衣服。侷促極了。
“滾。”林畫音口吐利劍,緩緩端起高腳杯,眉眼微垂。“在我生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