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癡由於還有別的事沒有同行,上了汽車譚天酬刻意問了一聲:“那個葉衝真的像報紙上寫的那樣麼?”
譚耀宗道:“沒錯,一個搬磚和泥的建築工人而已,您剛纔也看到了,那小子一點兒禮數都不懂。”
譚天酬冷笑:“許夢琳要嫁給一個建築工人,真是海天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看來許家是要敗了。”
“那小子剛纔對您不敬,要不要讓人教訓他一下?”
譚天酬皺起眉頭:“爲了那種人大打出手你不怕丟人麼,你不是街頭混混,你是譚家的繼承人,你是體面的商人,懂嗎?”
“是,父親教訓的是。”
譚天酬隔着車窗看着陸雪癡的車子緩緩開來,兩車車頭相錯,女人拉下車窗嫣然道,“義父,我走了。”
譚天酬點點頭,笑着揮了揮手,眼看着女人的車子漸漸開遠,他淡淡說道:“這幾天派人留意一下陸家榮和那個姓葉的小子。”
“您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陸家榮今天的表現很奇怪嗎?”
當時譚耀宗並未多想,現在聽父親一句提點纔多了幾分回味,“的確有點兒奇怪,往年他過壽無論如何都要請我參加的,可這一次他連雪癡都沒打招呼,偏偏只請了葉衝一個人,難道僅僅是因爲那小子救了他一命?”
“如果真的是那樣再好不過,可是江湖行走、灘險浪急,要想事事萬無一失就必須隨時留意各種可能性。”
“您的意思是他和葉衝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譚天酬深思着搖了搖頭,“也許是我多慮了,我也希望是我多慮了。”
“陸家榮爲人膽子小,做人老實巴交,這些年要是沒有咱們譚家的照顧,他怎麼可能有今天,我想他應該不會那麼蠢。另外,葉衝那小子不過就是個破屌絲出身,要不是靠着下三濫的手段怎麼可能搭上許夢琳,就算他沒安好心又能掀起什麼風浪,真要是到了那種地步,我一句話就能讓他永遠閉嘴。”
譚天酬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以至於譚耀宗有些不寒而慄,“第一,不要輕視任何一個人,因爲人的眼睛是會撒謊的,你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實;第二,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因爲這個世界
上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人!”
譚天酬一行走後,屋子裡一下子敞亮了不少,氣氛也輕鬆很多,陸家榮和葉衝也終於能夠快意觥籌。
美酒佳餚固然難得,但喝酒這種事就像找對象一樣,只有跟對的人在一起才能快樂。
陸家榮和葉衝,一個老酒蟲,一個小酒鬼,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喝酒是很容易擦出火花的。
他們喝得雖然暢快,但陸家榮始終悶悶的心不在焉,喝一口酒皺一下眉,那樣子好似在喝毒藥。葉衝把一切看在眼裡,從今天陸家榮種種反常的表現來看,他一定有很重的心事。
他端起酒杯,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陸家榮:“老陸,今天你雙喜臨門應該開心纔對,可是你好像並不開心。”
陸家榮一口酒剛剛嚥下去,聽了這話嗆得咳嗽起來,等到終於穩定下來才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長長嘆了口氣,眼裡也有了幾分酒意,“老弟,我老陸這人一輩子沒什麼出息,這麼多年來依靠譚家給譚家做事,高看我一眼的人會叫我一聲‘陸先生或是陸師傅’,可在很多人眼裡我不過就是譚家的包衣奴才。我從前是譚家老爺子的司機,多年來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從不敢有半點兒閃失,後來他體恤我年紀大了就讓我退休,把那間車行交給我讓我打理,我女兒雪癡也深得譚家老爺子的喜歡,雪癡嫁給小譚先生論情論理我都該開心纔對,可是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這麼看的。”
葉衝點上一支菸,靜靜抽了兩口,沒有插話也沒有追問。
陸家榮又喝了一杯酒,才接着說道:“我陸家榮沒什麼出息,但跟着譚家老爺子多年見過的人形形色色,別的不敢說,我看人一定沒有錯。雖然咱倆才認識剛剛不久,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
葉沖淡淡一笑:“‘好人’這兩個字雖然簡單,但含義卻寬泛得很,關鍵要看你是怎麼定義好人的。”
“沒錯,世上本沒有絕對的好人,有的人用做慈善的錢去做骯髒的交易,有的人用殺人賺來的錢去賙濟窮人,這些年我見得太多。可在我眼裡,好人就是八個字:至情至性,古道熱腸。雖然只有短短的八個字,但真正能達到的人卻沒有幾個。”
“我
喝酒倒還沒醉,可你這八個字卻快把我灌醉了。”
陸家榮擡起頭來看着他,一字字問道:“你有沒有想說卻不能說的秘密?”
葉衝點頭:“每個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最信任的朋友之間也有不能說的秘密。”
“這個秘密我已經藏在二十年,二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過。”
“既然是秘密當然是不能說出來的。”
“但是任何秘密也總有被揭開的那天,老弟,早晚有一天,我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葉衝一皺眉:“一個保守了二十年的秘密,你居然要告訴我,理由是什麼?”
“因爲除了你之外,我沒有可以信任的人。”
葉衝目光幽幽閃動着笑了:“老陸,你醉了。”
陸家榮臉上的皺紋漸漸擠在一起,拼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誰說的?”
“你還能喝?”
“起碼再還能喝一斤。”
葉衝端起酒杯,“喝醉了酒不會死人,但說錯了話是會死人的。”
陸家榮領會他的意思,也端起酒杯:“那咱們就把所有的話都放在酒裡。”
兩人一飲而盡,隨後相識大笑。
葉衝把喝醉的陸家榮送回車行,出來時夜幕已經降臨,夜風一吹讓他打了個兩個痛快的酒嗝。
他曾經無數次勸過自己跟別人喝酒的時候不要用力過猛,可每一次提槍上陣都忘了給自己的忠告,結果往往是陪他喝酒的人喝到爛醉,而他卻越喝越是清醒,到最後往往還要把人家送回家去,爲此給自己添了不少麻煩。
沒辦法,這種事就像大多數酒鬼一樣那麼容易寬恕自己,酒醒後發誓下不爲例,可酒蟲一旦上來,“下不爲例”就變成了“最後一次”。
上了汽車後他看了看錶,時間不多不少剛剛好,一腳油門,車子直奔金洲國際商務酒店。
以往,普通的海天市民對於這家酒店的瞭解並不多,甚至很多人還不能準確說出這個酒店的名字。
但是今晚,這家平時並不爲外人所知的酒店正在成爲全世界媒體關注的焦點,註定要讓她名聲大噪。
因爲今晚她將迎來一波不同尋常的客人:摩納哥王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