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洋一句話都沒說，腦袋裡全是那個像姑姑的女大夫。兩個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人，真能長得那麼相似？眼前的例子顯然是否定的。
“要不，咱再回去看看？”
阿紅回過頭，給他一個憤世嫉俗的白眼。車子並沒有停下，繼續慢悠悠的向前走着。
“她不能真的是我姑姑吧？要是我姑姑，怎麼不和我相認呢？”
阿紅這次頭都懶得回了，繼續開着三蹦子向前走。
“你和你姐姐有不一樣的地方嗎？”
嘎吱一聲。阿紅把車子停在路中間。一臉怒氣地回頭吼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婆婆媽媽的想回就回，想走就痛快點兒。”
林洋尷尬得面紅耳赤，心虛地看了看窗外。
“還是走吧，想必良子他們不敢在鎮子裡開槍殺人，你聽見過槍聲嗎？”
阿紅搖了搖頭。
“說好了不要再婆婆媽媽的了，我最討厭你這性格的人。”
林洋不語阿紅再次開動車子，轉過一個彎道，他們又到了那個熟悉的樹林。林洋本能地探出窗戶看了看，本來應該在路邊躺着的司機沒有出現在三蹦子車燈的光暈裡。
林洋心裡嘀咕，應該是他出手太輕了，這麼短的時間內，這傢伙醒了跑了？對一個人畜無害，又有個傻兒子的父親他確實下不了狠手。
剛把頭縮回來，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他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遠，這輛像牛車一樣的三蹦子要走多久。他還要在這輛全是鐵皮包裹的車裡面顛簸多長時間。
砰！
一聲悶響，好像一隻鑽天猴，沒有鑽的天上，落在地上炸開了一樣。整個車身上像被人攘了一把豆子似的。嘩的一聲響。車子猛烈地顛簸一下，撞到旁邊的岩石上。
“有人偷襲我們！快躲好。”
林洋不知所措，阿紅跳到車廂裡按着他趴低身體。車子那盞本不明亮的車燈，撞在山體的石頭上熄滅了，四周一片漆黑。
“一定是哪個摩的司機，報復咱們。”
林洋沒有做出迴應，一動不動地趴着。
砰！
和上次一樣的聲音，鐵製的車廂上又像撒了一把豆子。好在這槍的威力還不足以讓那些鐵沙子穿透車廂的鐵板。
“我們就這樣等着捱打？”
“什麼都看不見，不知道他在哪兒還能怎麼樣？”
阿紅的臉緊緊的貼着他說。滑滑的皮膚並沒有喚起林洋雄性的衝動。他們靜靜的等了一會兒，再沒聽見任何動靜。沒有第三次槍響，也沒有人接近他們的腳步聲。
“這傢伙想幹什麼？弄死我們嗎？”
林洋晃了晃頭。
“這樣不行，這樣到最後我們只能被他全殲，我跑出去，他再開槍你就能看見火光。”
阿紅輕輕地拍了怕他的後背。
“萬一他打你，你不就慘了！”
林洋說。
“大不了我身上種滿豆子，收拾了他你再替我挑唄！”
阿紅輕輕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那你去吧！”
林洋的驚愕表情，在夜幕的掩蓋下，此時的阿紅是看不到的。
“我去送死，你就這麼幹脆？”
“還不是你釀成的後果，當時給他一槍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了，自己釀成的果子，是苦是甜就得自己吃。去！奔放吧少年。”
阿紅又吻了他一嘴。
林洋側過頭，跟他臉對着臉。鼻子碰着鼻子。
“如果有機會，少年娶你可好？”
阿紅呢喃着說。
“如果你變成滿身窟窿的窟窿鬼，我就變成滿頭是血的爆頭鬼。”
“那便甚好！”
林洋唰的一下從從車廂裡蹲立起來，車身劇烈的晃動一下。
砰！
又一聲槍響。
阿紅歇斯底里地喊道。
“快！就是現在。”
林洋也知道，對方裝藥裝鐵沙子需要一定的時間，古老的鳥槍，沒有連發功能。他忍着傷口的疼痛，撞開車門跳下車飛奔向旁邊的樹林。
就在他剛剛躲進樹林裡。砰！
身後又一聲槍響，林洋已經發現對面的小山頭上槍火一閃。他趕緊藏在一棵樹後，身後的樹葉嘩的一聲響，鐵沙子沒有傷到他被身邊的樹幹擋住。
阿紅什麼時候從車裡出來的他不知道，過了一小會兒，他偷偷地看向那個小山頭時。
砰砰！
兩聲槍響之後，他心裡一陣狂跳。一份沉重的罪惡感涌上心頭。
“好啦，我公公被我解決了。”
她說話時林洋已經從樹林裡走出來，看到火光的那一刻，他已經知道摩的司機完了。
他們同時走到三輪車旁，阿紅還要去發動車子，被林洋制止了。空氣中混合着濃重的汽油味。
“看來我們又要步行了。”
阿紅不死心。
“爲什麼有車不開？”
林洋靠着山體這面兒坐下。剛纔有點兒用力過猛。此時他的後背疼得要命。
“難道你聽不到汽油味兒？不用看也知道應該是油箱被打漏了。”
阿紅不信地反問。
“那麼巧？”
“沒起火燒死咱倆，已經是萬幸了。”
“那還等什麼？走吧！”
她拖起林洋先是沿着這條路走，走了一段兒之後，他們又上了山。路上偶爾也有氣車經過。阿紅還想再搶一輛，被林洋阻止了。
他說在山上其實更安全。開車反而容易暴露。
他其實只是不想再讓阿紅傷及無辜，加深罪孽。如果沒坐這個倒黴的摩的該多好。
他們費盡力氣才爬上旁邊的一座山，剛到山頭林洋仰面倒在草地上，看着滿天的星斗。林洋找到北斗星，小時候姑姑告訴過他，在野外只要找到北斗星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可北斗星仍在，他卻不知道家在哪個方向，更不知道現在的他應該何去何從。
阿紅在他身邊坐了一會兒，拉過他的胳膊枕着也躺在他身邊。被她枕着的地方暖暖的，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到淚水帶來的冰涼。
“你哭了！”
她抽泣一聲喃喃道。
“你說我們應該去哪兒？”
林洋猶豫了一下說。
“我不知道！你想去哪兒。”
“你家在哪兒？”
林洋回答。
“我家在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阿紅興奮地擡起頭，眼裡閃着亮光的看着他。
“我們去你家吧！”
林洋側過頭，感受着他平靜的氣息，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可以啊，我家離這裡很遠，你真的想去？”
阿紅向他身邊依偎得更緊，頭再次枕在他胳膊上。
“只要能離開這裡，那兒都行。姐姐不找了，仇也不報了，和你去過普通的生活不好嗎？”
林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過了一會兒小聲的問。
“你和杜猛有什麼仇？”
“我全家都是因他而死，我和姐姐發誓一定要殺了他。”
阿紅憤恨地怒道。
林洋後悔不應該這樣問，好在他太累了，不一會兒便在自責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