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有些疑惑,蕭靜這個人有着太多神秘的地方。她知道問也沒有答案,他不想說,也不會說。剛纔,他就因此故意打斷自己的問話。他的身體,明明有問題,偏偏強調自己身體沒事。
“那——我走了。”不知爲什麼,方媛突然感到這個小房間非常鬱悶,迫切地想離開這裡。
“等一下。”蕭靜走到她剛纔看書的地方,把弗洛伊德的那本《夢的解析》遞給她,“這本書,你可以拿回去看。”
方媛接過書,拿好,道謝:“謝謝你,蕭老師。”
蕭靜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不用,我看你看得很投入。只不過,弗洛伊德在這方面的成就,很一般,你也不必太相信他的理論。”
方媛吃了一驚,聽蕭靜的語氣,他對弗洛伊德的這本心理學鉅著《夢的解析》並不感冒。是狂妄,還是真有見地?
她好不容易纔剋制住自己想繼續問下去的衝動。不管怎麼樣,自己順利地找到了個不影響學習的兼職,以後有的是機會了解蕭靜老師。
走出蕭靜的小房間,藏書室裡顯得有些幽靜,一本本圖書斜斜地躺在書架上,如一道道迷宮的大門,等待他人的開啓。這時是晚飯時間,閱覽室裡的學生並不多,那名放她進來的圖書管理員也不見了,估計是下班回去了由蕭靜來接替工作。
走到藏書室門口,方媛怔住了,鐵門鎖住了,她出不去。蕭靜肯定有鑰匙,她還得回到他那個小房間去。
方媛只得回頭,自己的腳步聲輕脆而綿長,在空蕩蕩的藏書室裡孤寂的迴響。閱覽室裡有幾個學生被她的腳步聲驚動,目光從厚厚的書本中移到她的背影上,驚奇地望着這個美麗而沉靜的女生。
在小房間的門前,方媛停住了。門還是虛掩的,她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咚——咚——咚”,似乎不斷有東西摔在地上,沉悶厚重。“咚咚”的聲音的連續性越來越快,繼而混成一團,夾帶着一些金屬摩擦瓷磚的尖銳聲音,刺激着方媛的耳膜。
她有些害怕,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等着她。蕭靜這個人本來就顯得可怕,他似乎能看穿別人的心事,性格又孤僻固執。她記得自己以前看過一本有關犯罪學的書,上面對罪犯的性格分析裡面就提到,越是孤僻固執的人越容易心理變異做出不可思議的犯罪。比方說英國那個轟動一時的兒童屍骨案中,那個獨居的老男人,他的花園裡竟然埋藏了十幾具兒童屍體。
然而,她還是屏住呼吸,提心吊膽地把門輕輕推開。蕭靜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雙手抱頭,不停地翻騰。他的身體似乎在抽筋,痙攣不已。幾個書架被他翻滾的身子撞得歪歪斜斜,金屬製成的支架在瓷磚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原本整整齊齊的書籍一本本地掉了下來。
羊癲瘋?這是方媛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是,她很快否認了這個看法。蕭靜沒有口吐白沫,身子並沒有明顯的抽搐,更像是一張繃緊了弦的弓。他的情形,更像是頭痛。
她拉亮了燈,看清了蕭靜的眼。此時,蕭靜迷人的淺藍色瞳孔裡隱隱泛出些赤紅的顏色——這是發瘋的前兆。
“藥……”她聽到蕭靜痛苦的呻吟。
方媛走近蕭靜,本想把蕭靜扶起來。可他的手一抓住方媛的手就不放,指甲刺破了她的皮膚,掐進肌肉裡面,一絲殷紅的鮮血緩緩流了出來。
“藥……兜裡……”蕭靜重複了一遍。
方媛把手伸進他的上衣口袋,她觸摸到的身體似乎全是骨架,硬梆梆的,根本就感覺不到柔軟的脂肪,這讓她聯想到骷髏。
翻了一會,方媛總算找到一小瓶白色的藥丸。她倒杯溫水,扶着蕭靜的頭顱,餵了幾次,終於讓他服下去兩粒。
服下藥後沒多久,藥效發揮,蕭靜漸漸恢復。
“謝謝你。”蕭靜身體虛弱的很。
“不用客氣。我本來是回去的,但鐵門鎖住了。”
蕭靜勉強笑了笑:“你看我這記性。”
說完,他掙扎着站起來,步伐蹣跚,似乎想走出去幫方媛開門。
方媛有些擔心,怕他摔倒:“蕭老師,你在這休息一會吧。把鑰匙給我,我自己去開門,然後給你送過來。”
“不用!”蕭靜的態度特別堅決,“我說過了,我沒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小房間。蕭靜的身體雖然虛弱,性格卻堅毅,堅持走到了鐵門處,掏出鑰匙,手哆嗦着,試了幾次才把鐵門打開。
方媛從蕭靜身邊越過的時候聽到他重重的喘息聲。一直走出閱覽室,她纔回頭,蕭靜瘦弱的背影在藏書室裡的幽暗燈光中顯得格外蕭索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