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把他們的眼淚釀成一杯忘情水,給他們喝下,從此忘卻今生,步入輪迴,從此乾乾淨淨,重新進入六道,或爲仙,或爲人,或爲畜。
這是一個定理,因爲有着人界的存在,人界需要維持平衡,誰一旦打破這個平衡,那麼人界就會瞬間大亂,甚至灰飛煙滅。
所以人死之後進入冥界,然後喝下忘情水進入輪迴又重返人界,這樣人界的人和冥界的魂魄才能持平,這樣纔不至於讓三界大亂。
也有一些人,他們心中的眷念太深,不捨得拋棄今生的戀人,不肯喝下忘情水。
“我不要喝!!放我回去!!她還在等着我,所以我一定得回去!!”眼前這個身穿戰甲苦苦掙扎的男人,便是那其中一個。
孟婆看着他的面龐,痛苦在他眼中染成一抹猩紅,就像黃泉路旁那永世不滅的蔓珠華沙。
低頭,她看到自己手中捧着的那一杯忘情水,那是用眼前這個男人的眼淚釀成的。
“我不要離開她,我不要忘記她,不要!!”男人還在做着無謂的掙扎,兩旁的小鬼見他還在奮力反抗,便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架着他,四個小鬼一下子讓他動彈不得。
若是以往,孟婆定會毫不猶豫地揮揮衣袖,讓他腳底的勾刺刺入他足心,再以鎖心圈固定住他的頸項,逼着他喝下這一杯忘情水。
但今日她看着那杯中之淚,浮現着他所掛念的那個名字,她忽然感覺頸後一疼,那是錐心刺骨之痛,她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似是很熟悉。
“秦沐風。”低沉嘶啞的聲音從她嘴裡發出,這是她記憶裡,第一次開口說話,她也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說話了,而她也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她的聲音就像這個地方一樣腐朽,不堪入耳。
那男人聽到她叫他的名字,忽然停下了掙扎的動作,轉頭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清澈,也很溫暖,竟讓她有一種懷念的感覺。可是她啊!哪裡還有什麼可以讓她懷念的東西呢?
她所有的記憶裡,全是這一片荒蕪的土地,這一方高高的望鄉臺,這一片漆黑的地方和血黃色的忘川河。
“你爲她一生所流的淚都熬成了這碗湯,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對她的愛。”她伸出手,把那一杯忘情水遞到秦沐風嘴邊。
心裡,有些異樣的感受,什麼時候,她曾也有過這樣的感覺,但是她似乎已經忘記這種感覺了,它名爲苦澀,沒想到自己會看見這個魂魄,會再次有了這個感覺。
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魂魄說這樣的話,情啊,愛啊,這些人類所擁有的感情,對於她而言都太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