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種很舒服的冰涼,而是有些‘刺’的感覺,好似寒冬臘月的風。
小舞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恍然道:“哦,還不是那個駐顏丹的功效,因爲還沒有徹底的煉化,需要很長時間纔可以吶。”
天罪苦笑道:“現如今若是夏天倒還好……暖牀怕是你做不到了吶……”
小舞臉一紅,呸了一聲低下頭去。
“醒了嗎?”正這時,燭火聖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雖然你們不需上臺比鬥,但大會總要參加,跟爲師走吧。”
走出房門,發現路璐也在,她低着頭一言不發,讓走就走讓停就停,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從住所出去很快就到了外面,未見光先聞聲,一片震天歡呼,感覺起碼數萬人,可走出一瞧,卻只有五個方陣分四方而坐,每方陣數百人,中間唯獨多出一個小小方陣,不用問就知道是天機門門主所在,人數最少,不跟任何勢力臨近,一派中平之態。
中間巨大場地,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一陣風過卻又不起一絲沙塵。
在廣場最奇怪的一個地方,也是最頂端的一個地方,是一個凸起的小小平臺,上面的人長什麼樣有多少,下面全都看不見。正此時,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從上面發出。
“開了吧。”
聲音剛落下,就從大場地的四周孔道中衝出來成片成片的人,他們手中都拿着各色器物,在場地中一陣佈置,便將整個樣貌給改了。
方纔還是空曠,現在卻透着一番整齊熱鬧。
那洪鐘聲音再響:“天機門中,雖四宗門平起平坐,但細微之處自有高低,數百年來物宗都乃四宗之首,如今便從物宗開始進行宗內大比,此點……理應不會有人見怪。老規矩,共數二百,物宗一百四十人,其餘三宗各二十人,考校物宗份內之技,其餘宗門若在此項上超出,自會有滿意的獎勵。”
簡練,直白,毫無拖泥帶水,跟天罪腦海中記憶的那種大會前的數小時報告書顯然是很不一樣的,他很討厭。因爲這少了好幾個小時插科打諢睡覺的時間啊。
其他方陣中的人動作也極快,二百人快速進入的場地。
燭火聖君看了天罪一眼,輕聲說道:“臭小子,爲師不在身邊,你千萬不要鬧。”
說完閃身到了正中那小陣營中,最前一排,四個老頭都在等着他的到來。
物宗宗主衛鸞笑道:“聖君今日怎麼來的如此之晚?莫非是睡過了頭,還是已經厭倦了這門內的大比?”
面帶微笑的一個大帽子就扣了下來,衛鸞是沒忍住,燭火聖君是‘沒聽見’。
笑了笑,燭火聖君拱了拱手,作了個團揖,朗聲笑道:“命不好,收了幾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子,只怕是進了棺材了,還要跳出來爲他們操心。”
其他幾人微微一笑,讓出位置讓他走進去坐下。
天機門門主,這裡表面上地位最高的人朗聲問道:“燭火賢弟對於此次大比有何見教?”
燭火聖君笑道:“看都沒看,又何來見教?”
“唉,”門主擺了下手說道:“誰不知你器宗最近有大動作,興許是厚積薄發,準備在這次大比中一展頭角。”
燭火聖君眼皮一抖,隨後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什麼,臺上的氣氛顯得就有些冰冷了。
同一時間,最高的那個誰都看不見的平臺之上,原本應有五人的地方,現在卻僅僅坐着一個人,他看了一眼高臺下看起來很小的場地,嘆了口氣嘟囔道:“是浴火重生,還是萬劫不復?天機門百年一次大劫,是否就無可避免吶?哎……”
他若有所指,指着的,就是距離他數十丈遠的地方發生的事情,非上非邊,而是筆直地下。
這巨大的場地之下,卻有一片更巨大的存在,若說這裡是角鬥場,那地下便是一座城市般的宮殿。只是這整個地下宮殿此時卻僅僅只有四個人在其中。
哃,木棍擊打在地面上,響聲空明,傳出很遠。哃,彷彿帶着一絲韻律,又彰顯着敲擊者心中的不平靜。
“你確定,只要老夫助你們成了此事,你就會把那九天陰陽陣交與老夫?”
聲音帶着一絲威嚴,一絲緊逼,還有……一絲期待。
他從陰影中走出,平緩而有力,只是衣衫襤褸,身上找不出一點乾淨整潔的地方,除了他另一隻手小心握着的一個絲絹的包裹,潔白的如白鳳輕羽。
正是之前跟天罪有過兩面之緣的老乞丐!
對面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放心吧,那件東西你求了我近百年,我卻一直沒有給你,這並非是我吝嗇,而是希望你可以徹底的忘掉那個女人,畢竟……這九天陰陽陣到底能‘奪’回來什麼,卻是誰也說不好的,萬一你有了希望再失望了……哎,我真怕你真的就一蹶不起了。”
老乞丐哈哈一笑,攤手道:“難道……還能比現在更差了?”
那蒼老聲音道:“罷了罷了,只要你做到,我也一定會做到。”
老乞丐道:“不過你們真的決定要滅了器宗?我們天機門四大宗門各司其職共築鐵桶天門,已經不是百年,而是上千年的時間,現在又說要去掉一個……只怕會傷筋動骨,到時再想跟其他門閥對抗,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蒼老聲音沒有說法,另一側卻走出一個人,冷哼一聲說道:“這事就不用你來操心了,原本你也不太管這天機門的事了,何去何從自然跟你無大關係。”
老乞丐眉頭一皺,神色就冷了下來,明顯跟這個走出來的人不太對付,冷聲說道:“吳老妖,老夫也沒想到你竟然攙和進這件事裡來,你不是一直以教個好徒弟爲自己的目標嗎?怎麼了,發現自己那些徒弟都是不成器的傢伙了?”
“你!”
一句話正好刺痛了對方的心,確實,一個資質絕佳又有煉器天賦的人實在是太難找了,他身爲曾經的兵宗宗主,雖然現在必須跟兵宗脫離關係,但骨子裡面還是認爲自己是個煉器之人,傳承對於他來說至關重要。一想到祖宗流傳下來的各種絕密技法就要在自己手中失傳了,他心就忍不住一陣刺痛。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平凡的人意識到自己終將走向死亡,帶不去留不下的徹底消失的恐懼一樣。
他原名吳昊,在這幾個人之中看起來最爲年輕,彷彿矮上一兩輩,但事實上他的實際年紀倒是比老乞丐還要大上一些。老而留皮,視爲妖,故而老乞丐會叫他吳老妖。
另一個人一直身在陰影之中,從未說一句話,直到此時才慢條斯理輕聲細語道:“不要再說了,此行成敗完全看你二人覺悟,答應你們的,事成後必然會給你們,老幾個雖然很少碰面,但也算在這地宮中相鄰了百年光陰,如此動盪之際必須相互扶持相互依託,才能保住我們天機門不滅不破。”
老乞丐嘆了口氣道:“知道了,在器宗內門大比的時候,我會親自去制服燭火師侄,不過其他事我也懶得去管了。”
慢條斯理那人繼續道:“如此便好。天機門千年來能夠生存,靠的就是各司其職,杜絕同門內鬥,而他器宗從百年前開始就過了邊際,如今更是變本加厲,嚴重的影響了四宗並立的平衡,器宗兵宗,必須要有一個消失才能再次歸於平衡,誰也不怨,就怨他器宗的手……伸得太長了。”
“哼……”
聽到這些話,老乞丐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話說的好聽,但實際上這幾個老傢伙還不是收了物宗衛鸞的好處?哎,他真的想不到,曾經的鐵桶門閥竟然因爲一些細小好處就能決定一個分支宗門的存亡,這天機門……也已經腐朽到必須換血的地步了吧。
……
外面,物宗的大比已經正式開始,說是大比,規則卻極爲簡單,時間一個時辰,所有工具原料都只有那麼幾樣,隨意做出一件事物來。原本這是考校創造力,但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所謂‘安全牌’是什麼了,於是都把它當成了單純的考校個人技巧廣度以及記憶力的。
比如現在場地上,每個位置上都放着一些常用工具還有三種原料,精靈鐵,迴旋木,酒白石。所有物宗的人嘴角皆是一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項考題太容易了,因爲這三種東西就是物宗內門弟子入門之時都會被傳授的‘中旋’的原料。
中旋,就是連接兩個機動齒輪中間的東西,精靈鐵韌性十足,並且從不生鏽,所以上下兩頭需要用它包裹。迴旋木經久耐磨,旋轉億萬次都不會有問題。酒白石細密堅硬,跟齒輪牙咬交錯過百年而不缺失。
中旋就像是人類的手肘關節,承接一切,又承受的起一切,整套機動系統也是物宗最賴以生存的技藝,自然,它也是渡鳥能夠運轉飛天的核心技術之一。
小靈坐在天罪的身邊支着下巴嘟囔道:“要是我能上就好了,然後打敗那些物宗的弟子!哼哼,聽說這次大比的獎勵都很不錯的吶。”
天罪呵呵一笑,轉頭道:“那你就去啊,讓師尊換下一個人便可,也沒什麼麻煩的。”
小靈頭往下一低說道:“可是……可是我不會弄那些東西。”
天罪笑道:“不怕,去吧,說去就去,此行有我,萬事在握,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