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頭兒再說什麼,天罪就揮了揮手,他下面九個人直接會意,指揮着衆多村民都跑到李頭兒指定的地方‘安營紮寨’。還真別說,這幫村民弄起來的帳篷,竟然比這前鋒營弄的要好一些。
當然,居中最大最好的,自然是給天罪準備的,明明能容納十幾個人的大帳,卻只住着他和小劍兩個人而已,連倒黴的卓一凡都被拉到其他帳篷,每時每刻都要提防某女子的‘襲擊’。
收拾完,便是午後,日頭漸漸西落,天色一片黯淡。前鋒營四周都開始亮起了篝火,大鍋裡面也煮上了水,看來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天罪便坐在自己帳篷的前面,頭靠在小劍的蠻腰上,觀察這些士兵的素質和勢力,從而判斷整個軍隊的戰鬥力。
正這時,前面的帳篷傳出一陣喝罵聲。
“你是不是傻?!那麼大的東西,你竟然能給弄丟了?!你知不知道每個月配給我們的就只有那麼多?你弄丟了,弟兄們吃飯沒力氣了怎麼辦?上陣殺敵卻因爲你的關係被敵人給砍了腦袋,你要怎麼辦?你說!”
嘭的一聲,一名士兵被李頭兒直接從一個帳篷後面給踢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之後,費力的坐了起來,也不敢躲,只是一個勁的在那裡哭鼻子。
天罪擡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士兵也就十六七歲左右,看起來小小一隻,鼻青臉腫之下,依然能看到滿身的稚氣。李頭兒又衝了上來,衝着他的面門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四周的有很多士兵圍着,但大家卻沒有一絲一毫拉架的意思,那表情彷彿恨不能自己也上去抽兩下才解氣。
小劍嘟着嘴好奇的問道:“少君啊,他到底是把什麼東西給弄丟了,怎麼這樣往死裡打啊。”
天罪苦笑道:“你怎麼也叫我少君?”
小劍忽閃着大眼睛說道:“我覺得蠻好聽的啊,比你之前的名字要強多了。”
“唔……這個不是名字,這是一種稱呼……算了,你願意叫什麼就叫什麼吧。咳咳,怎麼,看他被打可憐?”
小劍點頭道:“是蠻可憐的。”
天罪笑道:“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沒看那麼多士兵都是恨意慢慢的樣子嗎?他們是前鋒營,不管是什麼國傢什麼軍隊,前鋒營肯定是死亡率最高的,他們朝夕相處在一起,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給身邊的人收屍,所以之間的感覺甚至比親兄弟來的還要真實,可即便是這樣的感情,大家對那個孩子還是如此的憤恨,顯然他做了一件不值得可憐的事情。”
兩人說着,就見士兵中走出來一個歲數比較大的,大約四十多歲,瘦小,但他一出來,李頭兒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着他說道:“趙大爺,你不用給這小子求情,今天要不把他揍一個四邊開花,我真的沒法跟弟兄們交代了。”
被叫做趙大爺的人嘆了口氣,走到那名小士兵的身邊,低頭說道:“你平時也很注意的啊,我記得你每天睡覺都要把那東西枕在頭下,生怕出了閃失,我們也是知道你心細,才把東西交給你看管的,你又如何能把它弄丟吶?”
此話一出,四周的軍士表情都複雜了起來。其實表面上趙大爺是跟小士兵在說,但實際上這話也是說給所有人聽。沒錯,東西是大家信得過小士兵才放在他那的,如今丟了就來泄憤,這就有些過了。
李頭兒也嘆了口氣,蹲下身對小士兵說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弄丟的?在哪裡丟的?”
小士兵抹了一下腫的都快出不了聲的嘴,顫巍巍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東西一直帶在身邊的,直到剛纔要用了,打開來一看才發現裡面的東西被掉包了,換成了沙子,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人什麼時候給換的……”
李頭兒和趙大爺猛地一愣,他們本以爲是整個小包都丟了,沒想到竟然是用沙子掉了包,這就有點……他們互相看了看。趙大爺緊鎖眉頭嘟囔道:“記得今天早上的時候……中軍衛的人好像是過來檢查營房,說是抓到逃兵要對數目,還檢查了每一個營房……而在他們檢查的時候……我們都是被集中在一起的……”
李頭兒也眯着眼睛說道:“上個月在金鱗衛營地操練大比的時候,我們前鋒營和退他們中軍衛確實發生了一些口角……”
兩人一說,這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李頭兒猛地吼道:“操他媽的中軍衛,把那東西偷走了,是要我們死在戰場上啊!該死的東西!”
四周的士兵也都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們沒有叫囂,而是紛紛回到自己的帳篷,穿上鎧甲拿上武器,齊刷刷的聚集在中間排成戰爭隊列,沒人說話,一股血殺之氣卻漸漸的瀰漫開來。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個,就是衝到中軍衛營地去,把他們一鍋端了!
李頭兒一下子卻慌了,趕忙吼道:“你們他媽的要幹什麼?軍營中私自械鬥視同造反,你們不要腦袋了嗎?”
一名士兵低聲說道:“他們不讓我們活,我們死了也要拉他們當墊背的。”
另一個附和道:“對,殺一個值了,殺兩個賺一個!”
漸漸的,叫囂的人開始多了,李頭兒也有些控制不住了,他開始後悔了,這種事應該自己在營房中秘密商量的,如今還是自己大聲給吼出去的,自己還是……太沖動了。
……
同一時間,天罪看熱鬧一樣看着前鋒營的動亂,隨後忍不住呵呵一笑,轉頭對自己那些出來看熱鬧的人說道:“你們看,當真是一羣野蠻人吶……呵呵,我們不去管他們,到時間了,開鍋做飯!”
於是,整個前鋒營的營地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現象,一面是劍拔弩張要大幹一場的架勢,另一面卻是大家悠閒的支鍋點火做飯。
食材是村民揹負的,他們遵照天罪的吩咐,並沒有帶太多他們所謂的‘家當’,而是大多背的各種食材,尤其幾個壯年推的幾輛小車,上面更是堆滿了卓一凡前些日子打的那些獵物,滿滿都是各種肉。
鍋中水沸騰,肉被切成拇指大小見方,一股腦的投放進去,直到鍋中的水開始往出溢,才停下來,等火燒了一會,就拿一些野菜放進去填補。水二次沸騰,那肉香就飄了起來。
村長恭敬的走到天罪面前,拱手說道:“少君,可以了。”
天罪點了點頭,衝着小劍揮了下手,小劍就樂滋滋的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個內皮外布的小包裹。這個包裹只有天罪和小劍纔有資格去接觸,那九個新晉手下都沒有資格。
小劍衝着那些大鍋走過去,伸手進小包裹,在人們羨慕憧憬的眼神中,掏出一把白晶透明的粉末,隨手一揮,就是在一個鍋裡面撒了半把。這可把那些村民給心疼壞了,一個個喊道:“姑奶奶啊,您少點放,這東西多珍貴啊,稍微有點味道我們就滿足了,這麼一把……哎,夠我們一家人吃上一個月了……”
那表情,那神態,就差跳着腳大罵小劍是敗家子了!
小劍卻蠻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又抓出一下把扔進鍋裡面,很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喜歡!”
然後就在村民的無奈和咬牙中,走到下一個鍋子前面,繼續投放她小包裹裡面的東西。
而此時,整個營地都已經飄起了陣陣肉香。經過精心處理過的各種肉食加上新鮮的野菜,發酵出一股讓人聞起來都會迷醉的味道,極富穿透力。
那邊即將爆發,李頭兒和趙大叔已經控制不住的局面,士兵的憤怒和吼叫,刀兵碰撞的凌厲,竟然……就在肉香傳遍的一瞬間……停止了。
所有人先是安靜,隨後聳動鼻子,然後大口呼氣,最後……咕嚕嚕……齊刷刷肚子叫的聲音響成一片。也不知道是誰最先笑了起來,這笑聲彷彿能傳染,一個接着一個,最終響成一片。
小劍呆呆的看着那些爆笑的士兵,走回到天罪身邊,撅着嘴說道:“神經病都是,一會哭一會吼一會笑的,真是的……”
天罪也是呵呵笑了笑,用自己的腦袋在小劍的肩膀上蹭了兩下,隨後說道:“我們不管他們,先吃,終於能歇着了,要好好大吃一頓纔好。”
新晉的九個人呆呆的看了天罪一眼,又看了看那些正在往這邊張望的前鋒營士兵們,突然若有所思起來,尤其是……想起天罪揮手說‘做飯’的時候。
村長小心的用最好的一副碗筷,認真的從一個大鍋裡面挑出最漂亮最精彩的一塊肉,放置在一個方盤上面,輕手輕腳的走到天罪面前,把食盤放在他的面前。全村的人,都在安靜的看着天罪,等着他動筷子,他若不動,其他人就不會動。這並非是天罪的一種要求,而是村民們的自覺。
天罪很有負擔的苦笑一聲,小聲嘟囔道:“我又還不餓……算了。”
舉起碗,先是喝了一口湯,在嘴裡蠕動兩下,才吞嚥下去,隨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拿起筷子挑起一塊肉來,那肉燉的恰到好處,尤其之前的生肉經過竈臺煙燻的處理,肥肉早已經變成晶瑩的透明,如今再燉熟,更是在陽光下煥發一種奇異的好似水晶一般的色彩。
一口咬下,大口咀嚼,油脂從嘴角噗的一下流了下來,隨後才滿足的吞嚥下去。
而整個前鋒營,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之中,同時響起一聲吞口水的聲音,頗爲震撼。連他們自己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