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體不停的晃動。
不是那種整體的晃,而是每一個局部都在不規則的晃動,看起來極爲詭異。
良久之後,老者突然張嘴吐出無數白光,隨後雙腳重重踏在地上,沉重的呼吸着。
“這位小哥,你說的還真的對了,老夫當真是小瞧他了。”
天罪一邊點頭,一邊看着老者的腳下。
曾經那裡並沒有影子,如今卻有一條同樣扭曲的黑影在那裡。
天罪想了想,便明白這一定是老者的某種功法被破了,所以纔出現了影子,他身體原本應該是超脫了某種境界,可以不理會光的威力,可如今卻再也不能藐視着萬物法則,身體越是挺直,影子,便拉的越長。
“哎……”
天罪嘆了口氣說道:“可惜你還是沒死,那酒劍仙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戰力了。”
老者冷笑一聲,說道:“那麼你做好準備了嗎?”
“準備什麼?”
“準備去死啊,怎麼,害怕了?”
“我?害怕?我當然害怕死亡。”
“那你就應該表現出必要的恐懼了。”
“可惜,現在我並不需要這樣。”
“呵呵,你難道認爲自己還可以倖免?”
天罪咧嘴一笑道:“倖免談不上,但死……卻未必。”
老者冷笑道:“希望再過一秒,你還會有這樣的自信。”
老者手掌一動,一個黑色的球再次在他手中出現。
下一刻,必定是雷霆之勢的攻擊。
而天罪卻毫不理會,歪了歪頭,眯着眼睛問道:“既然我自信,而您老人家也自信,那麼……我們要不要打一個賭吶?”
老者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
他在猶豫。
賭。
越是成功者,對這個字越是沒有抵抗力。
因爲每一名身在絕頂的人,他此生都必然是無時無刻的不在跟天賭,跟地賭,跟這世間所有人賭,也跟自己賭。
天罪的問題,明顯讓老者有了一絲糾結。
他快速思考了得失,發現即便是在此時‘玩’上一次,倒也不會對這局面有什麼影響,那麼……何樂而不爲吶?
“如果說這就是你死前最後的願望的話,老夫沒有理由剝奪你這個權利。”
天罪笑了。
笑的開懷。
他清楚的記得一句話,‘獅子搏兔,必用全力’。這個連動物都懂得的道理,往往一些聰明的人卻總是遺忘。
天罪道:“那您可否先給我一盞茶的工夫?”
“你要做什麼?”
“這個便是賭局。”
“一盞茶的工夫?”
“對,賭局便是這時間,只一盞茶的工夫,我賭你只要你給我這些時間,那麼你就再也不能殺我了。”
老者笑道:“那老夫有什麼好處?”
天罪搖頭道:“好處?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此話怎講?”
“像你這種人,一輩子有一個大目標先不去提它,單說你自己,表面上無限平等的逆天閣,你卻是真正的掌權者,說整個逆天閣都是屬於你的這也並不爲過。財富,地位,甚至一般來說男人都喜歡的東西,我想你都並不缺少,即便是這修爲,你如今都可以勝過仙人,想必這方面你也不用指望我能提供出什麼更好的東西,所以……我真的什麼都不能給你,即便給了,我拿出來的任何東西也不可能讓你滿意,但唯獨一樣東西,我還是能拿得出手的。”
“呵呵,那又是什麼?”
“好奇心!”
“好奇心?”
“沒錯,就是好奇心,您難道就不好奇,我到底會做什麼,可以在僅僅一盞茶的工夫之後,就改變這整個戰局嗎?您也可以假設自己站在我的立場和位置上,想想看我到底可以用什麼手段來求存,若是您想不出來,那麼……我認爲你應該會很好奇才對。”
老者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沉思了良久。
隨後,他點頭說道:“好吧,你說服老夫了,對此,老夫確實很好奇。那這一盞茶的工夫,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天罪點頭道:“只要您同意。”
天罪說完,便突然坐了下來,坐在那冰冷的地面之上,神色悠然,彷彿他坐的是一張舒適的蒲團。
然後他伸手一晃,面前便出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套茶具,而且天罪真的就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舉起來,先是聞聞,隨後抿了一口,點頭道:“好茶好茶,當真好茶。”
老者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
“老夫有些生氣了。”
“爲何?”
“你誆騙老夫,可以用一盞茶的工夫來滿足老夫的好奇心,但你卻用這最後的時間真的喝一杯茶。”
“也許我就是喜歡喝茶吶?爲了這最後一杯,我不但騙了你,還甘願受到之後的一切懲罰。”
“那你果真是在騙老夫?”
天罪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道:“距離一盞茶的工夫……不是還剩下一點嗎?既然賭了,老前輩便不需要着急,靜靜等待着結果不就好了嗎?”
老者眉角抽動一下,沉聲道:“希望你這杯茶真的值得。”
天罪笑而不語。
再喝一口,這茶杯便下去了一半。
他茶杯原本就小,他喝的也並不緩慢。
一邊喝着,天罪悠然晃頭,隨後,彷彿是想起了什麼,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又看了看現如今依然陷在那牆壁之中的酒劍仙。
呵呵笑道:“獨樂不如衆樂,來,反正你我可能要死在一起,我大發善心,就賞給你半杯茶,別忘了,喝完若是覺得好,就給大爺樂一個!”
伸手一揮,半杯茶平穩而快速的向酒劍仙飛去,瀕死的他幾乎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張口大罵。
而且他真的就張大了自己的嘴準備用這輩子最惡毒的語言狂罵一通。
可惜,話音還未出去,一杯滾燙的茶水就先一步被灌進了他的嘴巴……
“啊!燙燙燙……你個小畜生是要燙死老子嗎?!”
天罪不去看他,輕輕一笑,悠然說道:“方纔我說了,所以你現在不應該發怒,而是應該笑,亦或者說,難道這茶不好喝?”
“好喝個蛋!燙死老子……呃……”
酒劍仙話到一半,整個人卻愣住了。
因爲此時他竟然已經站在了天罪的身邊,跳腳怒吼着。
而之前,就在數秒鐘之前,他還是奄奄一息的連罵人的力氣都欠缺的……
而且……這茶真的很燙。
燙!
酒劍仙身爲仙人,身體雖不如天罪一般強橫,但就算燒紅的烙鐵貼在他的舌頭上,他也不會感覺到燙的,尋常的溫度豈能傷他分毫?
可是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杯茶,卻讓他覺得燙,燙的大叫,燙的都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
他錯愕的吧唧吧唧嘴,然後又是一愣。
這茶……還真的是很好喝吶。
“還不笑?”
天罪這才轉過頭看向他,滿臉戲謔。
酒劍仙一下子就尷尬起來,嘴角抽動兩下……
“笑你妹!”
原本想笑,但若是笑了,就太沒面子了,所以只能漲紅了臉無賴了一把,隨後又將目光轉向那老者身上。
老者整個人都愣在當場。
上下左右的打量着酒劍仙的身體,又看了一眼被遺忘在洞穴之中的茶杯。
他略顯激動的問道:“那是什麼?”
天罪疑惑道:“什麼?你說那茶?抱歉,這並不在我們的賭約當中。”
老者又是一愣,隨後便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這個賭局,老夫是輸了吶。”
天罪點頭道:“是啊,你與酒劍仙本就勢均力敵,如今他傷好如初,你卻依然重傷不愈,高下自然力判。你能有如此清楚的認識,倒也實在難得。”
老者苦笑着點頭道:“是啊,老夫自然有自知之明,老夫輸了,怪不得……”
他突然仰起頭來,眯着眼睛盯着天罪,表情與之前的認命之態判若兩人。
“怪不得人們常說,即便你勝了一戶侯,也必須將他立即殺死,絕對不能聽他說話,一旦他開口了,你便又輸了。”
“嗯?!”
天罪猛地瞪圓了眼睛,原本勝券在握的自信瞬間消失不見。
“你!你怎麼會認得我?!”
天罪衝着老者大喊起來。
老者沒有回答。
而是邁前一步,輕輕笑道:“南明一戶侯,笑掩九萬兵,你生來雖不算順風順水,但也稱得上無往不利,但你終究是個凡人,看得到別人,卻看不到自己。你說老夫有自知之明,老夫認了,但一戶侯您,卻也有這自知之明嗎?”
他一邊說着,腳下的影子竟然再次消失不見。
酒劍仙感覺一絲不妙,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他還是第一時間衝了上去,長劍一挑,又是一招‘漫天雪’。
可惜,這一次,他修爲恢復,全力施爲的情況下……
卻被老者輕輕揮了一下手,一道黑色幕布橫掃,便全部消失不見了。
“你的任務完成了,你可以選擇多看一會,了卻心中疑惑,也可以……馬上去死,老夫自然樂得送你上路。”
酒劍仙自認爲最爲深奧而強大的一招,之前建功的一招,竟然這般輕易就被化解,他整個人都呆立當場,滿頭問號。
老者見他不動,才轉過頭來看着天罪,輕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呵呵,就是不知道侯爺您有沒有好奇心了,那麼……侯爺大人,老夫可否再與您打一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