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會場,一個組織,卻分兵兩側。
這裡面的意義再清楚不過。
冷彥輕聲說道:“呂大人,不如你主動退下來,萬事好商量。”
呂光也看着冷彥,歪着頭,一臉的好奇。
“我總算是把你給等出來了。”他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隨後道:“主動退?這種事絕不能做,早年,我去過山裡修行,見過狼羣,也跟狼羣相伴而行。在其中我發現了一件事,頭狼總會被年輕的狼趕出狼羣,作爲一匹孤狼,最終在某個地方孤獨的死去。這,就是自然界告訴我們的上位者的命數,我若失敗,我也逃脫不了這個命數,而且我終究會失敗,只不過……並不是現在。”
他緩緩站起身來,輕聲說道:“三十年前,總監秘密出關一次,他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我。因爲我身上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一個……很多人都知道,而且現在大家都知道的一個癖好,我天性好色,女人是我無法抵禦的誘惑。那一天,就在這裡,就在這個門前,總監就站在我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很久,等我終於站不住的時候,他才嘆了口氣,簡單地說……給我兩條路,一條,是放棄現如今的位置,成爲一匹孤狼,到時候將沒有人來管我,我可以在這個世界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另一條……是自宮。世間沒有根本無法抵禦的**,去了煩惱根,我最後的煩惱也就沒了。當時我猶豫了,但……我也終於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嘶!”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呂光選擇的是什麼?所有人都能想到,因爲……他此時就站在衆人的面前,已經代表了他的選擇。
“當一個人最大的**被斬斷的時候,他會變得異常瘋狂,總會找到一件事來代替那種已經再也找不回來的**,而我的代替品,就是這個位置,就是這組織的規矩。”
呂光平靜的說着。
而大家也都明白了很多事情。
首先,那個死去的傢伙所指控呂光的罪行,是不存在的,因爲呂光並不具備‘犯案工具’。其次,總監也許是死了,但總監真的留下了繼承人,那就是呂光本人。
可是,爲什麼呂光明明就有給自己辯解的絕佳證據,卻就是不說,引得衆人心生怨念,又擺下‘毒酒’之局,讓人對他心存忌憚,更是肆意妄殺,讓人對他徹底失望……爲什麼要這樣做?
冷彥看着他,突然哈哈一笑道:“之前不說,如今見勢頭不妙卻又強辯,這……分明就是狡辯!先不說自宮之說無法印證,便真是如此,除卻你做過的慘案之外,兄弟們這些年被你的迫害卻是實打實的!組織不同於任何政府機關,我們都是‘編外人士’,一切經費原本就靠我們自給自足,而這麼多年我們破獲多少大案,接手多少財富?即便退一萬步講,我們也不至於窮困到如此地步,若是其間你沒有貪墨……呵呵,哪個信?!”
“古人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呂光輕聲道:“現在人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自來就能左右人心,如今你們反對我,最重要的一點怕也就是因爲這個錢了,原本我不需要解釋什麼的,因爲今日此舉,便是要讓你這狼子野心浮出水面罷了,可惜,見組織中這麼多人都對這些不瞭解,說實話,本人有些心寒了,哎……好吧,既然你們非要知道那些金錢的去向,我今日就趁此機會跟你們說道說道吧。”
呂光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冊子,翻開來輕聲念道:“二零一三年七月十三號,組織頭號殺手,t序列11號,搗毀跨國犯罪集團三河幫總部,其間收繳天朝幣十三億,米國幣五千二百萬,其餘各國錢幣大約一千萬,包括金銀首飾、字畫、古董之類,合計兩億一千萬天朝幣。其後全部由組織接管,可謂收穫頗豐。但與此同時,一場大戰造成七十三名無辜羣衆死亡,三百八十五人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三棟樓房倒塌,超過八公里的道路被破壞,各級別汽車損毀超過三百,更讓半個城市整整一個多月陷入恐慌期,所有工作全部停止……造成直接間接經濟損失高達五十億天朝幣,再加上單獨發給t11的三千元獎金,組織因爲這次事件整整損失的將近二十五個億。二零一四年六月四號,就是你冷彥自己破獲了一起毒品走私案,多達十三頓的毒品被收繳,但……毒品不能夠流通,銷燬它們反而花費了三百多萬,而因爲這次事件而毀掉的列車,價值七千多萬,整條鐵路停止運營,造成六千多萬的直接經濟損失,在那次行動中,組織一共賠付了超過一個億……”
呂光緩緩嘆了口氣,合上小冊子,拿它在空中晃動幾下,說道:“這些,僅僅是比較大的,而在這幾年之中,類似的事件很多,這僅僅是個例。你也說過,我們是不在編制內的組織,如今算起來,我們欠國家的總共金額已經超過一萬億,而你們所發出來的工資,其實根本就是組織內幾個稍微有些經濟頭腦的人,利用金融手段賺取的,他們無私的奉獻出來而已,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我的家產……二十年前,我呂家身居福布斯財富榜,名列第二十七位,而如今,我呂光的銀行卡里面只有三千七百二十五塊六角七分錢,這是我們呂家所有的積蓄。”
說完,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冷彥眼角猛地跳動幾下,突然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大聲喝道:“誰信?!好,照你這麼說,我們做着爲國爲民的事,但卻要自己負責損失,這是什麼道理?我們爲什麼要這麼做?難不成……我們是有病嗎?賤嗎?”
呂光輕輕搖頭道:“不,我們沒有病,組織也不是賤,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事,我們爲自己賺取了一樣東西,很珍貴的東西。”
“哼!你可千萬別告訴我那個東西是‘良心’!”
冷彥冷嘲熱諷。
呂光搖頭道:“容忍。”
“什麼?”
“我說容忍。我們賺取的,是國家對我們的容忍。”
“艹!”冷彥忍不住大罵一句,隨後怒極反笑道:“太好笑了,他孃的,我們爲國家做了這麼多,什麼什麼?我們就賺來一個容忍?合着,我們這些做好事的人反而是國家討厭的了?而那些做壞事的,反而是國家支持的?這不是有病是什麼?而且病的不輕!”
“就是就是,我們哪一個人如果犯罪的話,那……嘿嘿,我們不做壞事國家就應該燒高香了,如今做了好事,反而是應當應分的?哪有這個道理。”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來,他們真的接受不了呂光的說辭。
呂光再次嘆了口氣,有些憐憫的看着下面的人,說道:“你們還記得……每一個加入到組織中的人,都需要寫自己簡歷的事情嗎?在那簡簡單單的一張紙上,寫着我們至親的姓名,寫着我們的過往,甚至還有我們的指紋。這些簡歷其實不是組織要的,而是國家要的,在你們加入到組織的那一刻起,這份簡歷就會遞上去,被最隱秘的部門封存起來,並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都有專人對你們的家人朋友進行全方位的監控。”
“什……什麼?!國家當我們是什麼?犯人嗎?!”
一羣人暴怒了,雙目赤紅的盯着呂光,看樣子如果呂光不能給他們一個很好的解釋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的上去撕碎了他,甚至那些原本還在觀望,或者根本沒有打算背叛組織的人,也都開始站在了冷彥的一邊。
呂光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屋頂,自顧自的說道:“我曾經養過一窩蜜蜂,誰能想象,一個只有成人胸口大的蜂窩裡面,竟然能裝下一萬多隻蜜蜂。它們勤勞的採蜜,築建它們的家園,有時候這些蜜蜂也會因爲防禦而蟄我一下,但總體來說它們是很平和的。每個月我都能從這個蜂窩裡面挖出蜂蜜來,很甜美。但突然有一天,我的蜂窩來了兩個不速之客,螞蜂,它們的體型僅僅相當於兩個蜜蜂那麼大,在我看來,也是很小很小的,毫無威脅性,所以我沒有在意它們。但當我第二天再次去看蜂巢的時候,我卻發現整窩的蜜蜂都死了,有的頭斷了,有的身子直接截成兩端,我調了監控,驚訝的發現,這一萬多隻蜜蜂竟然是被那僅僅兩隻的螞蜂殺光的,在……一小時零二十分鐘內……”
呂光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一萬多隻,兩隻……那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沒有原因,也沒有最終的目的,也許僅僅是因爲螞蜂看蜜蜂不爽罷了。爲什麼要這麼做?很簡單,它們可以做到這點罷了。”
呂光目光如箭的掃視全場,最終沉聲道:“對於國家而言,那些蜜蜂纔是百姓,而你們……是螞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