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走不出的死循環
蘇婧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還保持着本該有的一份矜持，她穿回了原來的外衣，坐在另一張牀上，一面看電視一面和我聊天。但這個時候，我也還多少有些尷尬，聊了幾句就自己去洗澡了。
我心裡很忐忑不安，不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一會兒該怎麼做。其實我的確期待着一些事情。蘇婧曾經幾次說過她還是處女。而現在她一心都在柳城身上。因此，我非常天真的想，或許只要我能和她……發生一些事情，就能有讓她回心轉意的籌碼了吧？
我一面想着這些，一面把自己洗了個乾乾淨淨，就像真的在準備着那些事情一樣。
但當我走出浴室門的時候，我就發現，我完全錯了……因爲蘇婧已經睡着了，穿着外衣，搭着一條被子睡着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剛纔的那些想法有些傻逼。
於是我也鑽進了被子裡，不再多想什麼。我還刻意將自己的臉朝向牆壁，不看蘇婧，來摒除我心裡還存在的雜念。我對芹菜都不曾這麼好過。
睡了不到一個小時，我聽到細微的響動，轉過臉來，卻發現蘇婧又已經坐了起來。
我說：“怎麼了？”
蘇婧揉着眼睛，說：“最近可能太累了，一會兒就睡着了。”
我也坐起來，說：“你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會這麼累？”
蘇婧笑了笑，笑容可以看得出，非常苦澀，說：“也沒忙什麼，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蘇婧看了看我的表情，還是帶着微笑，說：“怎麼愁眉苦臉的，我還沒愁呢。”
我一下子認真起來，說：“難道你覺得，你的情緒變化，真的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蘇婧轉過臉，盯着我，那種眼神我從來沒見過，那種神情我也從來沒見過。
我繼續說：“今天，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的關係已經超出普通朋友了嗎……嗯，可能不是，可能你一直把我當小學弟看待，可能你根本就沒有當成一個真正的所謂‘朋友’，你完全可以認爲今天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姐姐帶着一個弟弟做的事情。就像平時我對你說任何意見，反駁你任何話語的時候，你都可以覺得我幼稚可笑。”
“但對於我而言，今天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你知道嗎？”每到關鍵時刻，我好像都能文藝一把，憂鬱一回。
蘇婧聽了我的話以後，說：“傻瓜，你想什麼？什麼姐姐弟弟，不要胡亂給自己下定義好嗎？我如果真把你看成弟弟就不會和你一起出來了。”
我說：“那你是怎麼想的，你可以告訴我麼？你爲什麼總是要這樣讓我感到自己的心懸在半空中？你總說你知道我的心意，但你哪一次正面告訴過我你的想法？”
“那你，正面對我說過嗎？你也沒有說過不是嗎？”蘇婧一句話戳在我心口上。
是啊，我也沒對她表明過心跡，我甚至還一直騙自己說，那些都是友情，我甚至騙自己說，我討厭她，我根本不在乎她……就是這樣一次次掩蓋自己的真實想法，才讓我一直沒能向她說清楚自己心中的一切。
我難道真的是個花心的人，可以一次喜歡上兩個人，芹菜，和她……
沒有人爲我解答這個迷障，任何人聽到我這種想法，或許都要斥罵我不負責任，連我自己，此刻也是這麼認爲。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蘇婧說，“你不主動，難道要我主動麼？”
我說：“既然我沒說過，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蘇婧笑了笑，說：“一個人喜歡我，討厭我，喜歡我到什麼程度，其實，我是能感覺到的。”
我說：“你還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蘇婧說：“隨你怎麼說吧。”
我心中在默默的嘆氣，轉而對蘇婧說：“就算我當初對你說了，你真的會答應和我在一起麼？”
蘇婧怔了一下，沉默了。
我說：“既然答應不了，那我說和不說，有什麼分別？”
蘇婧說：“傻，努力過，總比從來不曾試着去做好吧……”
我心中突然竄起一團火，擡起頭，望着蘇婧，說：“好，那我問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麼？我承認，我喜歡你。”
蘇婧撲哧笑出聲來，我很尷尬，默默看着她，她說：“哪有人這樣表白的？”
我說：“對，我也許什麼都不懂，也不懂浪漫，也不夠理性，也不夠你要的成熟，我只知道，這個時候我沒有騙自己，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曾經我一直對自己說我不可能喜歡你，更不可能愛上你，我一直糾結自己爲什麼要對你好，但現在，我想我不用糾結了，因爲答案其實很簡單，只不過是我不願意直視而已。”
到了這個時候，我發現我的口才突然好得一逼。
蘇婧的笑容僵在臉上，怔住了，隨後，那笑容，漸漸變成了憂傷，憂傷轉變成痛苦。我確認我看到的那是痛苦的表情，那種表情甚至讓我也覺得很難過。
蘇婧好像想要哭，但這一次卻像是強忍住了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過了很久，蘇婧纔開口對我說：“是我太傻，我寧願，你沒有多我說過這些話。可偏偏……偏偏你還是說出口了。你知道麼，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自己被重視的人，我們起初只是在qq上聊天，但很多事，你願意向我透露，願意對我說。在工作上，即便你覺得我在利用你，你卻還是原諒我，包容我；你在阿天面前爲我出頭；你無條件相信我，甚至不設防得給我那麼多錢。”
“我一直在想，你怎麼這麼純，那麼傻？”蘇婧的神情很迷茫，我知道她心裡對我虧欠不少，但也正是因爲她這種情緒，我覺得很難受——她絕對對我虧欠，說明她根本沒有打算和我在一起，否則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蘇婧繼續說着：“我知道，你對別人並不是這樣，只是這麼對我，也正是當我知道這些的時候，我害怕，我怕你給我的信任，給我的快樂，會因爲我們關係的更進一步而變味，你懂麼？我寧願我們永遠只是好朋友，這樣，就會一直長存這份友情。我也可以一直自私地享受這種快樂。”
我不再看蘇婧，我不知道繼續看着她我自己還會多難過。
蘇婧說：“我把我的心，都交給了那個傢伙，那個曾經傷害我的畜生。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別人了，更給不了你什麼……我覺得他已經把我掏空了。”
我渾身顫了一下，她提到柳城的這一刻我不知道該傷感還是該憤怒。
“你知道那種感覺麼？”蘇婧說，“就像曾經爲他付出了所有，改變了自己的人生，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一次我回去找他，我，覺得與其說是去追尋愛情，倒不如說是去承受一些事，去逆來順受。”
“你就這麼相信他，你真的沒有想過反抗？你真的沒有想過改變？爲什麼？你寧願相信他這樣一個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也不遠去對一個愛你的人好一些？！”
這句話一出口，我居然不知道是在對蘇婧說，還是在對我自己說——我自己何嘗不是這樣，爲了一個張雨，我覺得我的人生，我的世界都變了，可我又得到了什麼？而芹菜呢？我又給了她什麼？
我想起了一句歌詞。
我想很多人都會和我一樣，想起那句歌詞。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我們總是這樣傷害一個愛自己的人，然後在苦苦追尋那份根本不可能的感情。
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循環。
蘇婧低着頭，搖着頭。
我知道，走不出去的不是生活，不是感情，而是她自己。
就在這時候，她卻忽然問我：“林謄，我問你，如果……我這一去回來，什麼都沒有了，而且在此被他傷害，變得更加不堪，然後再回來找你，你，會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