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洪

皇城是大洲國最爲繁華鼎盛的地方,每日進出的馬車成百上千,洛府的馬車本就簡樸,匯入各式各樣的車隊之中毫不顯眼,出城的時候守衛只是隨便問了兩句便放行了。

直到馬車真正出了城門,洛琳菁那顆提着的心,纔算真正地放了下來。那種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暢快感讓她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了,眼睛亮得彷彿盛下了滿天星辰,看得抱着她的奶孃心驚不已,小姐不會是病糊塗了吧?

“阿韭!阿韭!”

洛琳菁心情飛揚,從奶媽懷裡爬了起來,剛剛掀開窗簾,馬車外就響起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是花嬌!洛琳菁雙眸更亮了。

小麻雀也看到了滿身紅疹的小姑娘,身上的毛都炸了,激動地叫道:“你怎麼這麼蠢笨啊,我都告訴你有人要害你了,你居然還中招!!”

被一隻小鳥罵蠢笨,洛琳菁一點也沒有生氣,心情反而更好了幾分,她真的很感謝這隻小麻雀,如果不是她提前告訴自己章氏的計策,她也不能將計就計,帶着小姨和玹兒逃出那座牢籠。原來說好的粟米也一直沒能給它,離開洛府的時候,她還在愧疚,想不到小麻雀居然跟來了,這怎能不叫她歡喜。

馬車裡還有人,洛琳菁不能解釋自己爲什麼還會中招,只能趴在窗沿上,笑盈盈地問道:“小麻雀,我要到僚城養病了,你要和我一起去玩嗎?我給你喂粟米!”

車廂裡,嶽棋忙着照顧因爲身體不適時睡時醒的兒子,雨落似乎沒想到自己也會被送走,一副深受打擊還沒回過神來的樣子,王嬤嬤是夫人身邊的人,這次來只是爲了盯着嶽姨娘和洛琳菁,根本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奶孃和雪兒則誤以爲小姐是第一次出遠門,小孩子難免有些激動,所以纔會對着小鳥說話,沒有人對她的舉動放在心上。

“僚城?是木蓮山那個僚城嗎?”花嬌一雙鳥眼倏地睜大,扇動的小翅膀都彷彿停頓了一瞬,下一刻,立刻高興地叫起來:“我聽說木蓮山有好多好多不同種類的草籽,還有各種果子,樹木都很高大茂密,蟲子肯定也多!阿韭,我要去我要去!”

歡快的鳥叫聲不絕於耳,洛琳菁盯着花嬌靈巧的小身影繞着馬車飛來飛去,傍晚的陽光爲它鍍上了一層美麗的金光,像一道流光,在小姑娘心中畫下了一幅美麗的圖案,她的心也隨着那道快樂的小身影一起蹁躚飛舞。

洛玹的症狀本來就不嚴重,莫大夫開的藥才喝了二天就完全好了。洛琳菁擔心如果她也好了的話會被送回去,就讓系統一直幫她保持着身上的紅疹不消退。

莫大夫很是納悶,洛琳菁這種情況很少見,既不惡化,也沒有好轉,連續換了兩三個藥方,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老人家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就跟這幾日的天氣似的,一日比一日糟糕。

馬車走了十來天,終於快到僚城了,再不到這一行人都快發瘋了。自從他們進了木蓮山的地界開始,就一直下雨,已經連下了三四天的雨了,這兩天的雨還越下越大,路也越來越難走。

外面風雨飄搖,沒辦法開窗,車裡擠着好幾個人,全都沒精打采,就連一向精力旺盛的小洛玹,都蔫頭蔫腦地縮在嶽棋懷裡,唯有那隻踩在洛琳菁肩膀上的小麻雀,還有精力跳來跳去。嶽棋看向角落裡時不時和小鳥說悄悄話的外甥女,心中有些憂慮,幾次想和她說些什麼,但看到王嬤嬤和雨落,又閉上了嘴。

王嬤嬤坐在門簾後面,風大的時候,雨水經常會被吹進來,即使這樣,她也還是願意坐在這個位置,畢竟車裡太悶了,坐這還能透透氣。

王嬤嬤抹了把臉上濺到的雨水,挑開一點門簾,對坐在車架上的車伕說道:“這是什麼鬼天氣啊,都入秋了,怎麼還有這麼多雨?”

車伕扯了扯身上早就溼透的蓑衣,苦着一張臉,回道:“咱們已經走入木蓮山的地界了,聽說這裡與皇城的氣候很不一樣,這雨怕是還要下好些日子吧。”

王嬤嬤啐了一聲,放下門簾嘀咕道:“下雨就算了,一路上居然連個客棧都沒有,想避個雨都不成。”

這時天空中劃過一道絢白的閃電,轟隆隆的雷聲震得人耳朵發疼,兩個護衛被雨澆了幾天,臉色比那烏壓壓的天空還黑,其中一名護衛駕馬靠近馬車,對着車伕大聲說道:“已經過了晌午了,把車趕快些,或許今天夜裡能趕到僚城。”

車伕也被這壞天氣搞得心煩鬱悶,應了一聲,鞭子揮得更急了幾分。

【停車。不能再往前走了。】

洛琳菁正靠着車壁閉目養神,腦海中小神的聲音忽然響起,驚得她立刻睜開了眼睛,想也沒想就大聲喊道:“停車!”

不知是雨聲太大,車伕沒聽到,還是沒有人在乎一個小女娃的喊話,馬車還在往前奔馳着。

洛琳菁的聲音很大,車內的人被她嚇了一跳,就連暈乎乎的洛玹都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體,一車人全都奇怪地看着她。

洛琳菁此刻也徹底醒了過來,不去管那些或擔心或好奇的目光,連忙在腦海中問道:【怎麼了小神?】

【系統檢測到雨量超標,根據周圍地形地貌,前方有山體滑坡的危險,建議宿主停止前行。】

山體滑坡?是山洪的意思嗎?以前就曾聽奶孃說過,她小時候附近有個村子就是遇上了山洪,整個村子都沖毀了,洛琳菁臉色微白,急道:【是山洪嗎?小神,你能確定前方什麼地方會有山洪嗎?】

【不能,精準預測何時何地會出現山洪暴發,要對方圓百里進行細緻掃描分析,需要消耗50點魅力值,宿主現在只有9點魅力值,無法支持系統掃描。】

系統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絕對的冷酷無情,洛琳菁聽到需要魅力值的時候,就知道求小神是沒用的了,凡是需要魅力值才能做的事情,小神都是沒得商量的。

嶽棋揉了揉外甥女的小腦袋,擔心地問道:“怎麼了阿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小姑娘也不知怎麼回事,大喊一聲停車後,就魔障似的僵坐在那裡,小臉一點點變白,眼中滿是恐懼和驚慌,像被什麼東西嚇着了。

洛琳菁慌忙地抓住小姨的手,急道:“小姨,雨下得這麼大,很容易引發山洪,不如我們先停下來,等雨停了再走吧。”

嶽棋愣了一下,側耳傾聽,雨滴拍打在車棚上啪啪作響,外面的雨確實很大,可是……真的會有山洪嗎?

嶽棋還在猶豫,王嬤嬤輕嘖一聲,說道:“阿韭小姐,剛纔你也聽到了,這雨恐怕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停,難道咱們一直不走嗎?哪有這麼容易就遇上山洪了,咱們快點趕路早點到僚城豈不更安全。”

王嬤嬤話說得還算客氣,意思卻很明顯,根本沒把洛琳菁說的話放在眼裡。

小神沒辦法預測山洪什麼時候來,這雨一時半會也確實不會停,除了自己,根本沒人會同意停車等雨停的建議,洛琳菁暗自懊惱,若她再長大一點或者再強大一些,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個支持她的人都沒有。

洛琳菁又急又惱,正想着如何才能說服小姨支持她的時候,腦子裡小神的聲音忽然響起:【警告!監測到前方出現泥石流,請宿主立即停車!】

洛琳菁第一次聽到小神如此嚴厲的警告,心猛地一震。這次她沒有猶豫,一邊喊着“停車”一邊往馬車外撲去。

撲到門口的時候,王嬤嬤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要將她拖回來,嘴裡不耐煩地說道:“阿韭小姐,你別添亂,快坐好。”

“停車!真的有山洪!”洛琳菁半邊身子已經在車外了,雨滴打在她臉上,雨霧朦朧中,隱約能看到他們確實走在一條山道上,左邊是高山,右邊是斜坡,若真的有山洪從山頂而來,他們絕對會被衝下山坡。

胳膊被死死拽住,洛琳菁掙不開,只能擡腳用力一踹,吼道:“滾開!”

王嬤嬤爲了抓住她,半個身子也到了車外,她根本沒把洛琳菁這一腳當回事,她不知道服用了基因修復液的洛琳菁早就不是小病貓了,這一腳直接把王嬤嬤踹飛了,差點掉下馬車。

沒了束縛,洛琳菁一把抓住車伕的肩膀,叫道:“停車!”

車伕被身後的動靜和肩膀上的力道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拉緊了繮繩,馬兒長嘶了一聲,停了下來。

車停了,護衛也趕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詢問是怎麼回事,就感覺到了地面似乎震動了起來。

車伕的眼珠子瞪得快從眼眶裡掉出來,手顫顫巍巍地指着前面,叫道:“山、山洪!”

車裡的人還不明所以,兩個護衛已經看到了翻涌而下的洪流,驚白了臉,喊了一句“快掉頭”就策馬往回跑了。

讓馬兒前進很容易,想叫它後退卻沒這麼簡單,尤其它還拖着一個大車廂,更不可能後退了,車伕拉扯了一下繮繩發現馬兒根本不聽話,乾脆也不管不顧地跳下車,往回跑去。

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大,洛琳菁手心發涼,用力掀開門簾,對着車裡的人叫道:“山洪暴發了,快下車……”她話還沒喊完,一股洪流夾雜着泥土石塊傾瀉而下,帶着千鈞之力,馬車瞬息之間就被推翻在地。

好在馬車停得及時,他們所在的位置並不是泥石流的中心地帶,洪流並不大,馬車被掀翻後卡在了樹叢之間,沒有被沖走。

車廂倒在泥水之中,嶽棋被摔得頭暈眼花,死死地將兒子護在懷裡,剛剛睜開眼睛,就看到雨幕之中一道小小的身影隨着洪流而下,瞬間就消失在眼前。

“阿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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