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老高了。
難民們收拾起不多的盈餘,揣在身上。他們知道,這就是一天的食物。吃光了這些,再想要的話,就要等到明天早晨,浮空城返回再說。
不過,這還等得起。有了希望,又飽餐一頓,難民們氣色好了很多。走起路來也快,這一天,又走了五十多公里。這,幾乎是急行軍的速度了。當然,也是因爲沒有攆重,人人輕裝前進的緣故。
等到夜色降臨,安營紮寨的時候,他們距離目標中的軍備庫,還剩下一天的路程。
或許是壓力減輕,麗芙的心情好了很多。帳篷裡,她和顏悅色的朝楚門說:“謝謝你。”
“客氣什麼。”楚門笑了笑,“舉手之勞。又不是要我拼命,難道還看着這十幾萬人餓死不成?”
“嗯。”麗芙也笑了笑,然後對斯諾中將說:“明天,就可以到目的地了吧?”
斯諾中將點點頭:“如果還保持這個行軍速度,沒問題。”
“太好了。”麗芙鬆了口氣,低聲說:“我終於也覺得,有些成就感了呢。雖然我什麼也沒做,還是靠你們,但真的很高興。”
“不,陛下。您作出了應有的貢獻。”斯諾中將說:“如果沒有您,局勢不可能這麼穩定。軍隊和民心,都因爲您的存在而凝聚着。”
“真的?”
“當然,我可以肯定。”
麗芙沒有再說話,臉上卻露出了笑容。斯諾中將站起身來,躬身告退。當楚門也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到麗芙說:“請等一下。”
雖然很輕,但楚門聽得很清楚。
斯諾中將已經出去了,楚門轉過身,問:“有事麼?”
“謝謝你。”麗芙輕聲說。
“你已經說過一次了。別太客氣。”楚門笑了笑。
“剛纔是替難民們說的,這一次,是替我自己說的。”麗芙的臉有點紅,低聲說:“對不起,我曾懷疑過你……”
“沒什麼。”楚門擺擺手,“其實,我也是一時的衝動。按當初的計劃,我確實想直接離開,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沒有拋下大家。”麗芙看着他,說:“我現在知道了,你對我好,也對這個王國負責。當初你勸我讓大家轉移,我沒有聽,結果……”
麗芙咬着嘴脣,漸漸泌出血跡:“我真是恨自己。要是能預見到,就不會發生現在的慘禍了。都是我的責任!”
“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擔在自己身上。”楚門搖搖頭:“這件事,我曾經和你父親說過,他沒有作出抉擇。我曾經和軍方說過,軍方也沒有作出抉擇。你不過才上位幾天,哪裡輪到你來擔責任了?”
“可是……”麗芙低着頭,半晌不語。
“你怎麼了?”
“知道麼?他曾經讓我相信你,但我卻沒有做到。”麗芙低聲說:“你和你不熟,卻比我更加了解你……要是我聽了他的話,也不至於……也不至於……”
麗芙流下淚來。
“他?他是誰?”
“他已經死了……”
楚門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是你的衛隊長!”
麗芙點點頭。
楚門看着她,從麗芙的眼睛裡,讀出了一些東西。良久,楚門嘆了口氣:“他對你很重要,是不是?”
“是的……”
“抱歉。”楚門搖搖頭:“如果我能早來一些……”
“不要這樣說,”麗芙止住他,“就像你說的,不是自己的責任,不要自己擔負起來。我和他……就算是沒有緣分吧。”
楚門看着眼前這個姑娘。不管她是不是女王,麗芙給他的印象,永遠是當初第一次見,那個衣着樸素的少女。
又想起,國王曾經向把她許配給自己,一時無限感慨。她,心裡終於有了別人。
楚門不是那種自私狂妄之輩,自己不要,也不允許別人染指,這是很可笑的觀念。不過,真的得知麗芙心中有了人,卻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情緒這種東西,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那個衛隊長,楚門連名字都不知道。但,絲毫也不影響他在麗芙心中的位置。他用死亡得到了麗芙的心,將來無論她選擇了誰,都不可能將他從心裡抹去。
——真是讓人羨慕呢。
當然了,如果有一個用生命去換取自己常駐麗芙心裡的機會,恐怕楚門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不幹。
所以,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不要想太多了,死者已矣,我們生者,卻還要擔負起世間的責任。”楚門只好用這套說過的話來安慰。
“我知道……我知道……”麗芙抹乾眼淚,臉上又浮現出憧憬,“他會在神國等着我,我相信……”
“他皈依光明神教了?”
“是的。”
“那麼,你們還會見面的。”楚門拍拍麗芙的肩膀:“一定。”
“嗯。”
楚門離開,卻有一句話沒有說。他怕自己打破麗芙的夢。如果新神戰敗,那麼,光明神也將不復存在。神國,將會變成虛無。
那是一切希望的終結。
第二天清晨,浮空城再次到來。和昨天一樣,依舊運來了糧食。再次安排兩萬人搭乘,這裡的難民還剩下六萬人。
飽餐之後,大部隊向着目的地進發。一路無事,在日暮時分,他們來到了斯諾中將所說的軍備庫。
這裡是一片荒野,周圍沒有路。但在荒野之中,卻有着一片低矮堅實的建築,楚門有些奇怪,不明白這些建築的目的。
“這是當初國王下令建造的,”斯諾看出了他的迷惑,解釋說:“是爲了最緊迫的時候,作爲避難所。全國,總共有三個。”
楚門點點頭。這東西,大概就和地球上的核掩體差不多的意思了。看來,特里四世想的很是周全。可惜的是,還沒有用上,他自己卻死去了。
“主要部分在地下吧?”楚門問。因爲這片建築實在規模不大,無法想象裡面能有什麼東西。
“對。武器和糧食,在地下埋藏。”
這裡沒有守軍。很奇怪,按說這種地方,應該有部隊長期駐守纔對。對此,斯諾中將也很是奇怪。但不管怎麼說,物資還在,這種小事也就不用管了。
斯諾中將派手下打開一間間房門。不大的屋子裡,掩藏着地道的入口。地道四壁都用青石砌成。看得出,當初工程一定很浩大。